踪迹,正适合瓮中捉鳖。
若不是忌惮从各处赶来的官员中有叶天逸与九千岁的亲信,李大人也不会如此被动;人们都以为叶天逸倚重他,殊不知其人更是忌惮他。
此时不斩草除根,还等何时,死人的嘴巴最严密。
叫众人退下养精蓄锐准备晚间的恶战,李大人独留下那王大人与那年轻人,显然是还要商议之后的扫尾事宜;至少他此时可以确定,这二人是与他同心,巴不得叶天逸死在里面。
李大人并不是外形上那般粗莽的武夫,指挥作战他可以,若是论之后扫尾时应对朝廷来人的种种心机,他不如这二人,当然是趁此机会将二人彻底拉拢过来。
大家都是一条绳子上拴着的蚂蚱,李大人一点都不担心这二人出卖他,更不担心其他人。
弯月西斜,梅园内正堂中大部分人都衣衫完整,或靠墙半坐,或倚着柱子及台阶,合眼养精蓄锐;谢令月身姿端正坐在中间的罗汉床上,桃花眸微阖,右手一下一下轻轻拍在躺在他腿上的陆寒尘背上。
白日的厮杀不只激出了这人的杀性,更是勾起了他的心魔,暂时歇息都不时被魇住;顾不得其他人好奇的目光,谢令月只想让爱人安心,莫要再被累垮了身子。
还被捆缚双手扔在角落的叶天逸,目光死死盯住中间这两人;还有甚么不明白的,他一开始的猜测就是对的,这两人绝对不清白,难怪他后来找了夜阑合作亦无用。
至于那阮怜,怕是已被这姓谢的策反,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叛变!
心随意动,转头盯住就在罗汉床不远处闭目歇息的阮慕欢,叶天逸已在心中凌迟这人千百遍;最后也只能闭眼盘算,只望李大人莫要辜负他的嘱托,只要他们能在外面坚持威胁,不过两日,陆寒尘这阉人必然妥协。
若是之前叶天逸还不敢有多大把握,可现下亲眼所见这两个人毫无忌讳亲近,就不信他们舍得心悦之人为自己赴死。
就在叶天逸心里各种盘旋之时,守在院外的卫兰陵进来,在谢令月面前停住,压低声音:“如谢公子所料,外面的人怕是放弃了叶天逸这几人,此时正在增加人手靠近园子,怕是要连夜攻进来。”
用过晚膳后,谢令月就叫住陆寒尘与卫兰陵,与他们商议晚间的防守布置;当时三人就一同颔首,他们想的一致;若换他们是掌管肃州武备的李大人,也会斩草除根。
陆寒尘与卫兰陵不约而同看向谢令月,这人是魏国公嫡长子,就算未曾承过中山王谢达昌的庭训,但谢家人精于领兵一道,这是全大宣人都认同的;此时当然是由这人指挥,才能最大的发挥近千人的战力,拖延的时间也更长。
至于陆寒尘最开始想到的,外面的人顾忌叶天逸,极有可能会派人进来商谈···本来卫兰陵是赞同的,他亦相信人性如此,怎么说叶天逸手中掌握都着肃州所有官员的贪墨证据,那些人总会忌惮些。
偏谢令月摇头,他只相信人性本恶,如此关头,外面的人挣扎之后只会选择杀人灭口。
发现了外面的动静之后,卫兰陵一边急着进来告知谢令月,一边却在心中暗叹;谢令月啊···不只继承了其祖父中山王的领兵之才,更是玩弄人心的奇才,他将人心的诡异波谲看的太过透彻。
顾不得好奇如今的魏国公谢楝是如何教养出这般惊才绝艳的郎君,卫兰陵更担心的是自己的好友陆寒尘;此时他并未怀疑谢令月待陆寒尘的真心,反而担心谢令月之才,必不可能困守在陆寒尘身边,谢家的局势也不允他如此。
可陆寒尘对谢令月亦是动了真心,此劫之后,只怕他会更从心而发依赖谢令月;可谢令月又注定是一飞冲天,那时···这两人该是何种心境,又该是何种结局···
卫兰陵不敢再想下去。
这两人一个惊才绝艳注定惊艳世人,一个是已经权倾朝野的九千岁···都是人中龙凤;若是他们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分歧···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卫兰陵只觉得到时只怕是整个大宣都将变天。
强令心思回神,便见谢令月动作轻柔将腿上睡着的人整个抱起,又轻轻放在罗汉床上,还细心拿起一个软垫放在睡着的人双臂中;于是卫兰陵见到了稀奇的一幕,随着谢令月动作忽然锁紧眉尖的人,眨眼间又松散了眉眼,呼吸变得绵长。
两人并排走出正堂时,卫兰陵还忍不住上下打量身旁的人;这人表现的可不是只有十八岁的模样,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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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细致的关心与周到的了解,他平日是将陆寒尘放在何等重要的位置上?
忽而又无声笑笑摇头,面瘫脸上难得泛起一丝柔情;因他想到了平日自己对卫昭的在意,何尝不是这般细致周到。
原来还以为是长辈对小辈的关怀,如今初尝情滋味,才知道是心甘情愿的将那人的所有记在心头。
清冷而狭长的瑞风眼中眸光变得悠远,卫兰陵相信,若是他的昭昭面临此等险境,他亦是谢令月这般的选择,不动声色将爱人护在身后。
自己在前为他挡风遮雨。
第 106 章
陆寒尘是被外面的打斗声惊醒, 一个激灵睁开凤眸,便看到正堂内休憩的不少人都不见了身影。
几个锦衣卫守在叶天逸等人身旁看守,而这些人亦被绳索捆成了粽子般模样, 一串串连在一起, 毫无哪个人忽然解开绳结的可能;白日受伤的几个谢家暗卫与谢峰、开阳安静守在自己周围,自然还有已经投诚的阮慕欢。
“可是外面之人趁夜又发动攻势?”原本暗哑的声音因为喉间干涩, 更添了一丝滞涩。
开阳上前奉上一杯茶水,然后拱手回话:“禀督主,正如谢公子所料;现下谢公子与卫家主在外指挥,谢公子···不叫我们吵醒您。”
“胡闹!”陆寒尘一边起身一边轻斥, 他们这边的高手本来就少, 偏此时狼崽子还顾及他的身体;可他也不想想,若是狼崽子有点闪失, 自己又如何能过得去。
眼见督主发怒,开阳不敢多言, 双手及时奉上长剑;此时阻拦无用, 谢公子舍不得督主受伤,他们督主又怎会坐享其成;莫说之前督主就不会如此,现下督主如此深爱谢公子, 又怎会看着心爱之人置身险境。
待到九千岁的身影不见,阮慕欢才满眼钦佩看向开阳, 磕磕绊绊道:“方才谢公子···不是说要先拦下督主?”
一旁的谢峰看在这人是自家主子收下的人,好心作答:“督主与咱们主子夫夫情深,且此事本就是督主分内之事, 怎会真能看着咱们主子为其在前厮杀。”
阮慕欢恍然, 眼眸中皆是神往:“咱们主子···真是令人意外和敬佩。”
如此为督主出生入死,厮杀时若玉面修罗;收起刀剑, 却又是那般的柔情似水;被自家主子心悦的督主,该是何等的福分,能遇到这般不在意世人眼光的夫君。
若是···自己也能有这般的福气,得遇如此良人···哪怕只有自家主子待督主的一半情意,那该有多好。
挂心外面战况的谢峰很快便将目光移向门口处,因此未曾注意到阮慕欢的眼神与幽幽语气;倒是一旁的开阳皱起眉头,脚尖踢了这人一下,声音低而冷肃。
“既是谢公子收你当了谢家属下,阮公子更该知恩图报;那些不该有的心思,还是趁早掐死,有些人就是天上月,不是你这般凡夫俗子能起妄念的,可懂!”
被人毫不客气点明心思,阮慕欢瓷白的面上更加苍白,水眸慌乱,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开阳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在下感激我家主子都来不及,恨不能肝脑涂地报答,怎会生出其他心思。”
“最好如此,否则不必谢公子动手,督主便能叫你见识何为十八层地狱!”开阳再次好心提点一句。
再说园内的战斗,大抵是外面的人真的不再忌惮九千岁手中的人质,在李大人和其他几位大人的呼喝下,蜂拥而上;且那李大人应是听了别人的进言,不只高声下令,更是扬声许诺好处,杀一人许出百两银子的奖赏,那些兵伍更是不要命往前冲。
背后的高人明显做了周全准备,李大人高呼奖赏时,竟说成是剿匪;这般的呼喊,又是这般痛下杀手的动静,看起来还真是朝廷剿匪的架势。
园内正忙于杀人的谢令月听到了都好笑,趁着回身的空隙与陆寒尘道:“这李大人身后倒是有高人指点,是个阴险狡诈的;待此间事了,哥哥记得问出此人,说不得能驯服成哥哥的刀刃。”
一旁的卫兰陵闻声也笑了一下,这位谢公子还是个妙人;这等时机,竟然还有心与陆寒尘调笑,关键是他在调笑间出的点子,如此的敏锐。
这般苦中作乐的战斗,卫兰陵还是第一次经历,方才还凝重的心神转瞬便轻松;目光再次扫过好友身边那光风霁月的郎君,幸而昭昭先遇到的是自己,不是谢令月这个毫无血缘的九哥。
天光破晓时,园内的院子里、围墙之外,遍地都是死尸,有些地方甚至是层层堆叠的尸山;血迹落在雪地上,有的凝结成块,有的蜿蜒,在厚厚的落雪上形成一道细细沟壑。
谢令月几人经过一夜的厮杀,身上的衣衫深一处浅一处,也顾不得分辨到底是自己受伤流出的血,还是杀人时溅在自己身上;甚而厮杀时身上涌出热汗,转瞬又因寒冷的天气使衣衫变得冷硬···这些都顾不及,只知道不停斩落手中剑。
暗夜里看不清,此时众人才看清彼此的狼狈模样,就是谢令月玉白的面上亦是点点血迹,更若修罗。
之后加入战斗的陆寒尘也好不在哪里,谢令月帮他束好的墨发在厮杀时又散开,因为热气与冷气交替,此时额前几绺长发打结,还能看到上面有零星冰块,显然是口中呼出的热气凝结所致;衣袍更是凄惨,蟒袍上金线刺绣的四爪龙纹亦在打斗时开了线,线头凌乱。
苍白面上是不知何时溅上的血点,唇上亦有一点,更显他的面容妖艳,若夺人心魄的鬼魅;手中握着长剑,苍白指节泛青,微微抖动。
昨日还游刃有余厮杀的卫兰陵此时也形容狼狈,再看不到半分清冷模样;玄色劲装上深一处浅一处,后背一处被划破,衣摆处还有血丝滴落。
谢令月忙乱中问来了一声:“卫家主可是受伤了,不然先退出战圈歇息片刻,找谢峰为你包扎。”
“不必,只是衣衫被划破,并未受伤。”利落斩杀一人,卫兰陵声音沉闷。
谢令月微微点头,不是这人受伤便好,否则昭昭知道了该心疼坏了,少不得哭鼻子。
打眼看了圈自己周围,谢七与谢十一还在,但是少了几个谢家暗卫的身影,谢令月心下黯然;眼下还不是清点人数的时候,伤亡在所难免,只能尽力保全还在身边的人。
一直关注爱人,谢令月亦发现陆寒尘又被激出杀性,更变本加厉;只见他眼下完全不讲什么武功路数,招招都是只取人性命的落剑姿势,凤眸完全泛红。
暗道一声不好,谢令月趁着又杀一人的空隙挪到爱人身边,大声唤回他的神智:“陆寒尘!清醒些!”
只记得杀人的陆寒尘终于被他的连声呼喊唤醒几分神智,凤眸黯然一瞬,立即转为担忧:“我们这边的人亦伤亡不少,眼看外面的人只多不少,应是他们又增调了人手···清尘先与卫兰陵带着谢家的人离开,等到援兵来了你再过来。”
自家狼崽子在危险时刻,能陪自己到此时,陆寒尘心中已是感动非常,只觉得心间从来未有过的滚烫;可他怎舍得狼崽子真的陪自己送死,凭谢令月的功夫,杀出重围轻而易举。
陆寒尘已不报希望等到援兵,更清楚谢令月杀出去也调不到兵,他只希望自家狼崽子能活着。
桃花眸迸出怒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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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话!我不可能丢下哥哥一个人!”
明白爱人是舍不得自己,谢令月其实方才也想到了不若先让陆寒尘离开;可他亦清楚,此等生死时刻,他们谁都不会丢下彼此;明知道搬不来救兵,留爱人自己赴死,另一个独自逃生···这是在亵渎他们的夫夫情意,更是否定谢令月穿来后的所有付出。
不过是一死,能与爱人携手踏上黄泉,亦是一种幸事;更何况如今还不到绝境,他们连性命都能豁得出去,难道还等不到那一线生机?
哪怕今日厮杀到最后只余他们两人共同赴死,谢令月亦不会有半分后悔;若是问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如此所为有愧于谢家,他亦会回答问心无愧,因他早已为谢家筹谋好几条出路。
人这一生总会面临取舍,此时此刻,就冲陆寒尘愿意叫他先逃生,谢令月便觉得足够,爱人终于回应他同等爱意,便是战死又如何,两世也算无憾。
一旁的卫兰陵面色不变,并未接话推辞,只是杀人的动作更是利落,可谓是一步杀三人的冷面罗刹。
三人目光交汇,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不约而同露出一个畅快笑意;不过是生死之战,能有爱人与至交好友相伴,不离不弃,此生已是圆满。
大抵是心意相通,陆寒尘凤眸中的血雾散去不少,杀人的动作更加麻利,却不再是傀儡般的僵硬重复;谢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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