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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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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三天,才坐上归国的?邮船。

    她必须知道?师父因?何而?死,后事如何。

    否则余生寝食难安。

    海上一月有余,邮船抵达广州,再转车几?天,终于回到北平。

    邬长筠只带了不多的?行李,匆匆赶往崔师母家。

    院门上贴了张封条。

    她看着上面的?日文,板正的?几?个字,证实了所有最坏的?设想?。

    邬长筠从墙头翻了过去,立于院中。

    里外一片狼藉,到处结满了蜘蛛网。

    她杵在倒塌的?餐桌前,仿佛还能听到曾经与师父、师母的?对话,仿佛还能看到他坐在轮椅上,一脸桀骜的?模样。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邬长筠到街坊问了问,可一提及这?家,众人都缄口不语,仿佛统一过口径似的?,皆说不清楚。

    于是?,她买了张火车票到天津去找师姐。

    师姐本?名云小衣,祝玉生后赐名为岱,亲近的?人多唤她阿岱,师姐常在得月楼挂牌,邬长筠到了地儿,才知她竟退行不唱戏了。

    好在人还在天津。

    师姐正在家里逗猫。听说她做了一位富商的?八姨太,那老头送了她一座宅子,不常来,诺大的?院子,只有她和一个佣人以及两只猫。

    得见故人,师姐哭得梨花带雨。

    邬长筠不知道?她是?哭师姐妹情,哭师父,还是?哭自己,她讨厌哭声,大呵一声叫人闭嘴。

    师姐也不恼,听进这?一生吼,拉着小师妹去屋里说话。

    邬长筠不想?废话,不想?与她寒暄半个字,直接问:“师父呢?”

    “师父……在……在”提及此事,师姐又流起眼泪。

    “别哭了!”邬长筠厉声道?。

    “师父——”师姐撇了下?嘴,“师父在兰和戏院旁边的?旧牌坊上,挂着呢。”

    邬长筠用一个多月的?时间消磨掉师父逝世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如今,只剩下?仇恨了:“谁干的??”

    “日本?人。”

    “我?知道?日本?人,谁?”

    “一个商人,叫佐藤三郎,虽然是?做生意的?,但背后靠着日本?军方。”

    “师母也遭毒手了?”

    “对。”

    “因?为什?么?事?”

    “是?,就是?——”师姐目光躲闪,吞吞吐吐的?。

    邬长筠直接拿起旁边的?凳子要砸她。

    师姐知道?这?小师妹脾气火爆,自己又打不过她:“是?师哥给日本?人唱戏,唱拥护他们的?戏,师父知道?了气疯了,在他登台的?时候到戏院闹,结果当场就被……”师姐又哭了起来,“日本?人说他妨碍大东亚共荣,以抗日罪处死,然后把尸体吊到老牌坊上警示其他人,还一直不让收尸,我?只能看着师父受辱,一点办法都没有,日本?人就是?杀鸡儆猴!太可恨了!师娘也被打死了,不过没被吊起来,我?将她安葬了。”

    邬长筠忽然攥住她的?衣领,把人拎起来,她双眼布满红血丝,快把牙咬碎了:“多长时间了?”

    “两个多月了。”

    “两个月,”邬长筠将她摔倒在地上,“你就任他这?么?挂在那?”

    师姐委屈道?:“我?能有什?么?办法?我?找过人,可没用,现在风声紧,日本?人到处抓地下?党,稍不注意就被冠上抗日罪名,没人敢掺和这?事。而?且我?都自身难保了,现在那些有关将军、抗击外敌的?戏本?子日本?人都不让唱了,我?们这?些唱武生的?根本?没饭吃。”

    “你这?么?多年?赚的?钱呢?哪怕花钱请几?个人,偷也能把尸体偷出来。”

    “我?哪有什?么?钱!之前日军飞机来轰炸,我?的?家产都被炸没了,不然你以为我?想?嫁给糟老头子当姨太太。”

    邬长筠不想?与她算这?些账,现在最重要的?事把祝玉生的?尸骨救下?来安葬,她平了平怒火:“你跟我?回北平。”

    ……

    邬长筠到街上的?杂货铺买了顶帽子戴上,便?上了辆黄包车,来到兰和戏院外。

    这?一条街不似从前热闹,自打发生了几?起命案,来听戏的?人也少了。

    远远就看到老牌坊上挂着三具尸体,邬长筠一时没分辨出哪个是?祝玉生。

    旧牌坊边就是?一个哨亭,两个日本?哨兵轮班值守。

    她压了下?帽檐,往牌坊去。

    两个多月,纵然天气寒冷,尸体已经风干了,宽大的?衣服空晃晃的?,随风飘着。

    邬长筠从师父的?脚下?缓缓走过。

    每一步,都锥心刺骨。

    ……

    邬长筠换了身利索的?暗色衣裤,趁深夜路上无人时过来,光明正大走向哨岗。

    哨兵见人,拿枪出来查看,用日语问:“干什?么?的??”

    邬长筠竖起双手,朝他走过去,故作柔弱“太君,天太黑,我?找不到路了,请问静安旅馆怎么?走?”

    “什?么??”哨兵见是?个美人,还吓得直哆嗦,这?天寒地冻的?,瞬间起了色心,笑着走近些,“花姑娘。”

    邬长筠任他靠近,挑起自己的?下?巴。

    目光对视之际,她迅速抽出挽发的?发簪,划过他的?脖子。

    哨兵捂住脖子,瞪大眼盯着她手里拿的?木头簪子,簪头居然嵌了把极细的?刀。他想?叫出声,却被她掐住下?半张脸,直接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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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睛剧痛,什?么?都看不见了。

    邬长筠租了辆车,停在暗处,将师父的?尸体用白布包裹住,放进后备箱,便?快速驶离,往郊区去。

    师姐已备好火化工具,等在约定好的?地方,听到车声,赶紧迎过去。

    邬长筠打开后备箱,尸臭味扑面而?来,师姐转过身去呕吐。

    邬长筠自后踹了她一脚:“云小衣,你信不信我?剁了你。”

    信。

    师姐眼泪都呕出来了,强忍异味,看向后备箱,惊讶道?:“怎么?有两具?”

    “不能单单把师父救走,我?打听过,旁边挂着的?两位是?抗日人士,一块救了,小鬼子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还有一具放不进来,被我?藏起来了。”

    “你真聪明。”

    邬长筠瞪她一眼:“搭把手。”

    两人将尸体搬到堆好的?柴上。

    刚揭开白布看到祝玉生那一刻,师姐眼泪哗地爆出来,跪在地上哭:“师父——我?对不起你——师父——”

    “再嚎把人引来。”

    师姐闭了嘴,默默抽泣。

    邬长筠从后座提了只大包出来。

    “是?什?么??”

    是?戏装。

    邬长筠将戏服和发冠拿出来:“师父生前说过,将来要穿着戏装入棺,他向来要体面。”

    师姐闻言,咬着唇撇嘴。

    两人帮祝玉生换上戏装。

    邬长筠带了化妆用的?工具,将油彩拍在祝玉生脸上,可他早就风干了,涂了好几?层才着色,接着,她将红油彩铺在他的?眼皮上,用手轻揉抹过渡,随后,用笔打蜡仟,在额头上画英雄尖……画完所有底妆,吊起眉,拉眼线,最后画嘴巴,可无论她怎么?涂抹,都上不去色。

    师姐正在给祝玉生穿鞋,忽然听到身旁一阵低低的?抽泣声。

    她看过去,只见邬长筠脸埋在师父胸前,手里握了支被折断的?画笔,刺头插进手心,不断往下?滴血。

    这?是?她头一回,见向来刚强的?小师妹掉眼泪。

    师姐上前抚她背:“长筠,别这?样,你的?手。”

    邬长筠直起身,平静地将半截画笔和口脂塞进她手里,仿佛刚才痛哭的?人不是?她一般,淡淡道?:“你来画。”

    这?是?师父最爱的?人物扮相?——赵子龙。

    两人跪在浓烟后,看磅礴的?大火逐渐吞噬一生爱戏如命的?师父。

    呼呼的?火声里,仿佛夹杂着咿咿呀呀的?唱腔。

    邬长筠不动声色地看着,飞溅的?火星,像极了刀光剑影、金戈铁马,她似乎又看到那个在戏台上英姿勃发的?祝玉生。

    “师姐,佐藤三郎住哪里,知道?吗?”

    “你要干什?么??”师姐清楚她的?性格,“能把师父的?尸首接下?来安葬就可以了,他们不是?我?们能够对付的?。”

    邬长筠站起来,俯视着她:“你只需要帮我?把人找到,其他的?事不用你管,回去好好做你的?姨太太就行。”

    师姐瞧她的?眼神,心里一怵。

    小师妹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当年?在戏班子大家就都不敢招惹她,但也不至于望而?生畏,毕竟自己从前对她一直还不错。如今,看她这?一身杀气,太吓人了。

    “把那位烈士安葬了,后续事交给你,接完骨灰带师父回旅馆等我?。”邬长筠往车走去。

    “你干什?么?去?”

    她头也不回:“清理门户。”

    ……

    第85章

    后半夜,起大风。

    章回安正熟睡,忽然耳边想起唱戏声,他猛然惊醒,睁开眼往窗口看去,幽幽月光照进来?,地上,是婆娑的树影。

    寒冬腊月,夜夜紧闭门窗。

    彼时,木窗正被风吹得吱吱响。

    戏腔又起:“我朝中出了汉奸雄。曹操中原把权弄,孙权霸占在江东。我主爷,怒气冲,一心?要灭汉奸雄。”1

    彻骨的?寒风呼呼往屋里灌,床帘忽起忽落,章回安却出了一背汗。

    好?熟悉的?声音。

    浑厚里带了几分清爽,可?不是?那久别的?小师妹。

    三年,三年没听到她开男腔唱武生戏了。

    “长筠,是?你吗?”

    唱声又起:“杀了一个又一个,越杀越勇越快活。”2

    是?《凤鸣关》,祝玉生当年一曲成名的?戏,讲的?是?赵云为先锋赴凤鸣关斩五将。

    章回安心?里一直有愧,常午夜梦回,重?归师父惨死那日,他不自觉哆嗦起来?,不知是?吓得还?是?冷得,双脚落到床下?,鞋都忘记趿,看向四周,并无人影:“小师妹,你出来?。”

    “宝刀一举狗命丧,无知匹夫丧疆场。眼前若有诸葛亮,管叫他含羞带愧脸无光。”3

    四面八方都是?她的?声音。

    “你出来?。”章回安汗流浃背,“别装神弄鬼。”

    忽然,冷风从脊背涌上,一道清幽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师哥。”

    章回安回头?,猝不及防被塞入口一个冰凉的?东西,紧接着,一阵剧痛,他往后退去,捂住鲜血淋漓的?嘴巴跌坐在地上,看向身前的?黑影。

    邬长筠手里拿把剪子,生生将他的?舌头?剪了下?来?。

    章回安说不出话,痛得趴在地上哀嚎,手不断捶地。

    邬长筠坐到茶桌边,将剪子放在桌上:“师哥,好?久不见,你还?真是?在哪都混得风生水起。”

    章回安低嚎着,嘴唇直颤。

    邬长筠提起茶壶,用里头?的?茶水冲去手指上的?血,慢悠悠道:“要不是?你给日本人唱戏,师父也不会去大闹,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师父平生可?是?最厌恶日本人。”

    她冲净了血,又将茶壶放在桌上,手搁桌布上擦擦:“这些年师父一直骂我是?没出息的?东西,不停地在我耳边念叨你有多好?、多优秀,多令人自豪。你怎么能当汉奸呢?谁当汉奸,你都不能,你可?是?他的?骄傲,他最得意的?徒弟啊。”

    章回安抬起头?看她,泪眼汪汪。

    “该死的?是?你才?是?,他被吊在城墙两月,你是?烂了心?窝了,还?能在这高?枕无忧。你这舌头?和嗓子,不要也罢。”邬长筠这才?朝他看过去,与人对视,“我就替师父,收了你十七年功。”

    章回安说不出话,用手蘸血在地上写字。

    邬长筠一点也不想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起身走到他身边,用脚抹了地上的?“我”字,又踩向他衣袖,拭去鞋底的?血迹。

    章回安想拉她裤脚,邬长筠退后一步,避了过去,面无表情地俯视他:

    “今天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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