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曾经看过一个眼神。
一个来自于史雁柔,被封淮勾着下巴的她眼神平静而讥讽,尽管大家都在笑她,她却依旧平静。
当时?她以为那是不屑,那是清高孤傲的人最轻蔑的眼神,直到真相大白这天,朱颜才明白那不是,那分?明是明知自己即将踏入火海,仍旧坦然以对的坚定。
而这些?,她当初根本不知道,轻信了乔思?,脱口而出的偏见、讽刺,甚至还到处散布她与老男人私奔的谣言,恨不得她名声越臭越好。
“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会所被炸的时?候还问乔思?呢,她口口声声说没关系,结果现在全?部被抓了,所以她被搞疯也是活该。”身?旁又传来朋友的声音,她是乔思?的小跟班之一,也是朱颜目前最后的朋友邢瑶。
“要?不是因为他?们,我们哪里会没书读,烦死了,我妈不让我出国,非要?把我塞进公立大学,”邢瑶吐槽两句后,声音愈发很不耐烦,“你搞完没?我还要?去?喝下午茶呢!”
沉默两秒,朱颜回过身?:“你有对史雁柔感?到抱歉吗?”
邢瑶皱起眉:“又不是我们杀了她,我干嘛要?抱歉?你是不是被网上的营销软文给洗脑了?”
专注凝视她烦躁的表情一会,朱颜低下头,他?们怎么没有杀了她?他?们每个人都是凶手。
朱颜并不想?承认自己是个杀人凶手,可?她忘不掉史雁柔日记里最不抽象、最平淡的一句话。
【施暴者天生恶种,有罪;顺从者习惯屈服,有罪。那天路易问我,怪不怪让自己变成今日的人,我说怪,但我觉得后者应该得到一次机会,一次重生、用?下半生赎罪的机会。毕竟人都是会犯错的,可?怕的是冥顽不灵罢了。】
默念着这段话,朱颜忽地嘲讽一笑。
史雁柔太高尚了,高尚到衬托得像她这样的人如同?助纣为虐的恶魔。
不过她倒是没说错,她的死亡太沉重,余生她都难以忘怀,难以忘怀原来自己曾亲手将一个人推入深渊。
良久,朱颜俯下身?将正?在缓缓倒下的花束扶正?,然后她直起身?,回答的却是邢瑶的第一个问题。
“我去?英国,短时?间内不会回来,所以我们以后不用?联系了。”
邢瑶一怔,却见朱颜毫不犹豫转身?离去?,她高举手挥了挥,似乎是在向肮脏的过去?告别。
正?当她想?叫住朱颜时?,忽然,一辆黑车在柳城河岸边停下,后车门一开,胸口绑着炸弹的祁天阳咕噜噜滚了下来,吓了众人一跳。
包括邢瑶。
祁天阳浑身?都是血,耳朵上挂着耳机,西装上脏污片片,狼狈不已,胸口长?方形的炸弹显示屏上巨大的红色数字跳动,看得所有人心?惊肉跳。
“祁天阳?”邢瑶一惊,想?扶又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喊他?。
谁知祁天阳竟然暴躁无比骂了她:“你给我闭嘴!别吵我!”
岸边无数目光凝视在自己身?上,有人开始拍照,有人指指点点,祁天阳如坐针毡。
可?他?不得不照做,没人知道他?有多怕,心?跳猛烈的起伏仿佛都能将炸弹的倒计时?加快,他?极力克制恐慌,缓慢挪动脚步朝岸边走去?。
如果问祁天阳这辈子有什么后悔的事?,后来在监狱里等待死刑的日子里,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早知道直接逃走好了,哪怕成为通缉犯,也不该留在威尔市。
假如他?没有好奇怀南是不是热心?姐,没有急着想?要?立功,没有对自由未来还有一丝奢望的话,他?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他?最最不该的,就?是招惹了那可?怕的女人!
胸膛上绑着可?以将他?炸得粉身?碎骨的炸弹,倒计时?发出的滴滴滴声让祁天阳神经紧绷,冷汗也沾湿衣服,他?哆嗦着,脚步不停。
直到找到了花簇中史雁柔的遗照,照片好像是庄昕芸提供的,笑容如春风和睦,当他?凝视,那双水汪汪的笑眼仿佛也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狠狠打了个冷颤,猛地跪到地上,当着所有人的面重重往地上磕去?。
“我叫祁天阳!”
“邮轮那夜,我们六个人都玩弄了她!顾骁从房间出去?后,是我进去?掐死了她!我是个变态!”
“我是凶手!”
声嘶力竭的三声自曝式高呼,伴随着三个响头,宛如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其实至今为止热心?姐放出的所有消息只是表明了史雁柔已经去?世,所收拾的人都是加害者,凶手还未暴露。
结果现在凶手玩自曝?瞧那炸弹就?知道是被威逼的了!
邢瑶都震惊到失了声,怎么也不敢相信最终凶手居然会是祁天阳,之前她还在猜是顾骁呢!
祁天阳成为视线中心?并没有很高兴,他?说完,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立即小声哀求:“可?以放过我了吗?求你,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
与此同?时?,不远处树下停下后就?开走的黑车里,怀玥耳麦中传来这样一句惨兮兮的求饶。
她漠然一笑,冷漠启唇:“你很煎熬?那就?对了。”
倒计时?有十分?钟,就?得磕十分?钟的头,这样做不是觉得他?会有所觉悟,单纯是让所有人唾弃他?罢了。
行恶者永远不可?能有觉悟,死亡对他?们来说也是最轻松的事?,唯独低贱入尘埃,唯独人人看他?的眼光充满厌弃,他?们才会感?到痛苦。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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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祁天阳这种人,本就?天生阴郁看不得别人纯净高尚,往日里他?享受着优越家世的光环,越是故作姿态便越是自卑,外界的厌恶目光和史雁柔的镇定自若都是能让他?发疯的东西。
所以……怀玥心?平气和地命令:“继续。”
“不然我立刻引爆炸弹,我说到做到。”
话落,耳麦中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愈发沉重,她耐心?等待着,没一会,只见不远处的祁天阳麻木重复着刚才的话,麻木地往地上磕去?。
磕头声响亮,呼号声音愈发沙哑。
差不多九分?钟过后,跳动的红色数字终于来到最后六十秒,警察刚刚赶到,群众捂住眼睛纷纷往后退。
“滴滴滴滴——”
倒计时?声加速,逼仄而清脆。
祁天阳也停止了磕头,他?失神地看着胸口仍然在跳的数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怀玥根本就?是骗他?的。
就?算他?愿意磕头认罪,还是会爆炸。
死亡就?在眼前,他?忽然抬眼去?看史雁柔的遗照,脑海中不自觉回忆起人被掐到脸色涨红的一副画面,危险来临时?,人本能会开始奋力挣扎,充血的眼、爆裂的筋,每一个器官都弥漫着求生的欲.望。
而他?不一样,他?面对死亡,双腿软得可?怕,完全?无法动弹。他?意识到,自己就?是个只会趾高气昂的废物。
“啊啊啊啊要?爆炸了!”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祁天阳低下头,眼中鲜红的数字归零了。
面子里子全?丢尽,他?纵然再害怕,可?脚都是软的,只能紧紧闭上了眼。
然而预料之中的爆炸没有到来,啪嗒一声,胸口的装置打开,忽然跳出一个比着中指的小玩具,小丑银铃般的嘲笑声响起。
“傻x,傻x!”
虚惊一场,围观群众和警察们表情古怪,原来是假的啊!
祁天阳也短暂地懵了一秒,他?的假手刚才已经在磕头时?掉了,于是用?好的那只左手去?摸,生怕只是幻觉。
就?当他?以为一切相安无事?时?,他?却在左手衣袖间看到了一枚拇指大小的金属装置。
蓝光闪烁,波动迅速。
“滴。”简短的一声过去?,他?清晰地看到一阵火花爆开,冲击力让他?整个人轰然倒向地面。
粉身?碎骨的痛骤然蔓延,再抬起手来时?,唯一可?以用?的左手被炸烂,白骨若隐若现,血淋淋一片。
突如其来的爆炸把所有人都给震懵了。
祁天阳耳边传来围观群众开始尖叫,疾步而来的警察匆忙呼叫救护车的声音,紧接着他?被警察扶了起来,可?不知道哪里砸过来一个矿泉水瓶,装满水的水瓶重重砸在他?额头上,将他?砸了个头晕眼花。
他?强忍疼痛带来的剧烈筋挛,下意识去?看,却发现是额头上有伤的庄昕芸站在人群里。
本该死在他?亲爹手里的她面无表情冷眼看着自己,向他?比出一个口型:“活该。”
明明是无声的两个字,好似掀起了一阵狂风浪潮,很快有人开始拿手里的东西砸向他?。
“砸死他?!他?活该!”
“杀人还砍头,砸死他?!”
气势汹汹的指责无处不在,吃食饮料漫天飞舞,化作一柄柄名为憎恨的刀深深扎在祁天阳身?上,扎得他?鲜血淋漓。
意识到全?盘皆输,祁树也凶多吉少,他?此刻终于陷入了绝望。
被众人怒火吞没的这一刻,他?彻底如同?垃圾一样为人唾弃,在人人赞颂的史雁柔遗像前,像条落水的狗人见人厌!
而未来,他?还要?以废物的姿态在监狱里呆上许久,等待那足以击溃人心?灵的死刑!
……
车内。
默默观察的小陈收回不忍的目光,唏嘘道:“执行这次外出的警察好惨,根本护不住人。”
见大部分?人冲上去?打祁天阳,怀玥冷笑一声:“他?活该不是吗?”
到时?候一针神经毒素都算便宜他?,这些?,是他?这个凶手应得的。
“你们回去?吧,可?以和郑厅会和了,不管是他?们的公司还是之前抓到的所有人,阿克还有祁树和顾霆我队友已经送到警局了,威尔市就?交给你们了。”接下来,就?是明舟岛,怀玥拉上车窗,径直推门下车。
在去?明舟岛之前,怀玥还有一个人要?见。
她拉紧兜帽,迅速往岸边侧面另一辆面包车而去?。
走了一段距离,她忽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齐河!我去?买大桶矿泉水,你给我砸死他?!”
是叶希?
怀玥扭身?看去?,果然在围观群众中看到了兴奋的叶希,齐河还抱着两束雏菊,看样子正?好是来这里悼念。
思?考了会,她摘下帽子,走过去?捉住了跃跃欲试要?去?便利店买水的叶希。
平白无故被捉手臂,叶希吓了一跳,刚想?骂人,一看到怀玥却露出了惊喜的笑容:“哟,怀南,你也来悼念啊。”
齐河没那么有精神,蔫巴巴地点头:“嗨。”
怀玥:“……”
这俩货真是活宝。
她松开手,“你们没回鎏金?”
“不想?去?那烂地方!”叶希生平最恨与毒相关的东西,她亲妈的表妹是个缉毒警,当年殉职,被抬回家时?才发现肋骨都被一根根敲碎了,她龇牙咧嘴道:“要?是上官岱也在这,我一定也砸死他?!”
而齐河纯粹是被拉来的,他?手一摊:“她觉得我俩很有默契,最近在缠着我开侦探所。”
怀玥:“…………”
行吧。她也没这么多时?间耽搁,揣着兜说:“我只是走过,正?好看到你们就?和你们说一声,我要?走了。”
叶希和齐河面面相看,笑意逐渐消失:“走?你不是书家资助的吗?鎏金没了还能去?其他?学校啊。”
这件事?没在两人考虑范围内,还以为也算是朋友了,没想?到说走就?走?
齐河皱起眉头:“南哥,你要?去?哪?”
怀玥深深看他?们一眼,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朝叶希伸出了手。
“干嘛?”叶希目光狐疑不决,这才发现怀玥没戴眼镜,硬朗英气的五官让她看起来更加神秘清俊,犹豫一会,她伸出手搭上去?。
瞧她这小心?翼翼的动作,怀玥淡笑一声,轻握两秒松开,然后伸手揉乱她头发。
叶希捂着头,顿时?气恼不已:“啊你们怎么都喜欢薅我头发!”
“因为你可?爱啊,叶学姐。”怀玥抽手,懒洋洋说着,顺带拍了拍齐河的肩膀,敷衍道:“以后别再欺负别人了。”
齐河:?
别以为我没看到你一瞬间变嫌弃的表情
两人还想?说什么,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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