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面说一句古诗、一句古词、一折戏名、一句飞花令,需得能连成一句话;酒底要一样果菜名,却不拘四书五经诗词旧对。”
林墨轩听了便笑:“这蹊跷令倒是有趣。”
林墨言默默看了他哥一眼。
旁人只道九宫楼主武艺冠绝天下,他却知晓他哥亦是精通诗书文采斐然。大哥这会儿说有趣,那?就是信心十足十拿九稳了,他还是琢磨琢磨自己的令该怎么?做罢。
只听旁边有人吟道:“晚来?风起花如雪,却道海棠依旧,风筝误,轻薄桃花逐水流。”
“路承德还有这水平?”林墨言小?声和林墨轩道,“我?以为他只有逛秦楼楚馆的本事呢。”
逛秦楼楚馆也?得时不时念两?句诗让歌姬传唱啊。林墨轩腹诽,面上却瞪了弟弟一眼:“你从哪听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兄弟二人这一说话,倒是错过?了路承德念的酒底。林墨轩也?并不在意,瞧着酒盏顺着溪流停到自己面前,当下微微一笑,抬手?举杯。
“江湖夜雨十年灯,此身天地一浮萍,南柯梦,梨花深院鹧鸪声。”
绯衣公子仰头饮酒,端的是一派落拓风流。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才徐徐道出酒底:“雨打梨花深闭门。”
溪水仍旧送着余下的酒盏向前涌去,林墨言却顾不得这游戏,只担忧地看着林墨轩:“哥。”
“嗯?”林墨轩偏头微微一笑。
“……没什么?。”他只是觉得,他哥方才心情应当很不好。
不仅仅是林墨言如此做想,不远处,林莫愁也?在和林莫怜低语:“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哥哥是借酒浇愁?”
闺秀相聚之处本就在溪水一畔,林墨轩方才作的酒令她听得清清楚楚。相较于旁人吟风弄月,哥哥分明是借酒令而咏自身。
……哥哥果然一直都想回家罢。
林莫怜也?是自幼熟读诗书,她自然听得懂林墨轩所吟诵的诗词。少女微微冷笑,嘲讽道:“他眼下还有什么?不知足?父王待他不好么??你和墨言待他不好么??真真是欲壑难填、贪得无厌!”
周围一众闺秀闻言不由得面面相觑,却又?碍于旁人家事,不好多言。
林莫愁面露尴尬之色,却也?不便再劝。她暗暗叹息一声,正待转过?话头,便听溪边又?有人作酒令。
“入世冷挑红雪去,冰姿自有仙风,绯衣梦,瓶里梅花香正浓。”
林莫愁下意识望去一眼,便见那?少女向林墨轩举杯一笑,饮了酒:“摽有梅。”
林家姐妹相顾讶然,林莫怜惊愕道:“居然还有人看得上他?”
林莫愁:“……哥哥也?没什么?不好。”她顿了顿,又?给林莫怜介绍道,“那?是姬将军的独女,姬滟滟。”
不远处,林墨言调侃地看向林墨轩:“哥哥真是魅力无穷。”
林墨轩轻咳一声:“别乱说。”
“姬家姐姐模样好,家世好,性情爽利,武艺也?不差。哥哥,你觉得如何?”林墨言笑问。
“姻缘之事,自当听从父王母妃的安排,岂有我?置喙的余地。”林墨轩平静道。
林墨言面色微讶:“哥哥你居然讲究这些?现如今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其实都是双方互相有意,这才禀明父母的。咱们府上又?不需要联姻,哥哥你也?不必太过?谨慎。”
林墨轩不置可否,只抬手?屈指在弟弟额头上一敲:“你才多大?从哪里听来?的这些?”
林墨言委委屈屈地捂着额头:“是父王和姐姐说的,我?只是在旁边听到了嘛。”
出鞘
旁边射柳的姬家兄弟两个飞快赶来, 把正在?小溪边饮酒作令的姬滟滟拽到一旁说话。林墨轩觑见这一幕,垂下眼轻轻一笑。
姬家兄弟若能劝住这姑娘,那也很?好。
娶妻之事, 他还不曾想过。
自?然,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以他的年岁也是到了该定下婚事的时候。三书六礼走完少说也要一两年,而?他明年便已是冠龄。
只是, 他对于此实在?没有什么兴趣。
人贵有自?知之明, 无论他面上装出个什么样子,可他心里?总归清楚, 他如今这样着实称不上正常。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内里?有多么污浊不堪。像他这样披着人皮的怪物,本就不该去祸害人家好姑娘。
而?另一边, 姬家兄弟也在?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家妹妹。
“你知道?那是谁吗?你怎么敢对这样的人示好?”姬潮生气急败坏道?。
“佽飞卫抚纪司使?九宫楼主?杀神?”姬滟滟眨了眨眼睛, “我知道?呀, 怎么了嘛。”
“九宫楼主的那些?传闻,你总不会没听说过罢。”姬海平叹息道?。
“目中无人?喜怒不定?行事诡谲?杀人如麻?”姬滟滟偏了偏头?, “我觉得传言不可尽信, 他看起来不是那样的人呀。爹不也说他是个谦谦君子么?”
姬海平无力扶额:“爹说的他给王爷下毒那些?你都当做没听到是罢。那可是他的父母妹妹,他都能下得去手。”
“就算你不信传言,你总该信二?哥罢。”姬潮生也语重心长地劝说, “我在?佽飞卫这些?日子,也算是和林司使打过交道?。这人……着实是个心狠手辣的。”
姬滟滟好奇地问?:“他做了什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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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说一桩。”姬潮生道?,“他用绚颜练功, 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他对自?己都能下得这般狠手, 更何况对别?人呢?”
“说到底,他吓唬了你们一下, 还是用对自?己下手的方式,并?没有对你们做什么?”姬滟滟反问?。
姬潮生:“……”
“为了恐吓旁人,就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手,这正常么?”姬海平一语道?破。
“何况这人喜怒无常,连他弟弟都亲口承认了的。”姬潮生道?,“滟滟,你是我妹妹,我们总不会害你。”
姬滟滟只是满脸不服气。
“这样罢。”姬海平叹息道?,“你回家去问?爹,看看爹同不同意。别?看爹在?家中对林司使满口赞誉,可你真说要嫁过去,爹定是会反对的。”
“问?就问?!”姬滟滟哼了一声,“我才不信爹不帮我呢。”
她倒是给了哥哥几分面子,没再去寻林墨轩,却是转而?去和林家姐妹说话。
姬家兄弟相?视苦笑。
姬滟滟有心示好,林家姐妹自?然不会拒绝。林莫愁一向是个温柔可亲的性子,无论是谁都能说上几句话;林莫怜虽不喜林墨轩,可还不至于迁怒到姬滟滟这里?,她做霆国郡主时也是沈黎贵女第?一人,这会儿应对眼下的情形倒也得心应手。
碍于林莫怜的尴尬处境,姬滟滟也不会多言政事,只与林家姐妹说一说衡湘诸多玩乐的所在?。她是武将家的女儿,在?家中又一向受宠,对于衡湘的马场武场了如指掌。林莫怜也是爱出门玩乐的性子,在?沈黎时没少被姨夫表哥带着出去骑马射猎,闻言顿时起了兴致。两人说说笑笑,当下便约定好日后一同跑马。
女孩子们这边相?谈甚欢,兴意正浓之时,却忽听旁边几家相?聚闲谈的郎君不知如何便谈论起了朝中之事。
“近来朝中议论的秦振一事,诸位可曾听闻。”
“我倒是不知,还请李兄解惑。”
“他原是前霆的官员,前霆亡后便以身殉国。陛下有感于前霆殉国之人一片忠心,下旨为这些?人著书立传,家人皆有封赏。这秦振的名字自?然也在?其中。”
“陛下宽仁,实乃一代明君。”
“陛下自?是圣恩浩荡,可谁曾想这秦振之妻推辞不受不说,竟还敢对陛下言语不敬,只道?他们是前霆遗民,不受陵国的旨意。”
“这秦振之妻好大的胆量!”
“谁说不是呢。”
“要我说,还是咱们陛下过于宽厚。亡国之人,怎配如此礼遇?”
林莫怜闻言,面上勃然变色。
只是那边议论的几人却还未曾察觉,其中一人又道?:“如秦振这般早早了断,倒也还算有几分眼色。亡国之人,苟活于世,未免太不知羞。”
“竖子焉敢!”林莫怜大怒,转过身来高声呵斥。只是当她看清说话之人的模样之时,却只看见对方面色惨白,已是惶惶不敢言。
因?为,一支匕首正点?在?他的咽喉处。
绯衣少年不知何时到了近前,藏于袖中的匕首无声出鞘。利刃刺破了皮肉,险险就要洞穿咽喉。
九宫楼主罕见地动了真怒。
在?场诸多人都是在?龙翼司中受训的一员,对于抚纪司使也称得上有几分熟悉。他们见过林墨轩照顾弟弟时的耐心温柔,和同僚谈笑时的随意洒脱,也见过他喝下绚颜时的镇定自?若,执掌抚纪司时的不怒自?威。
他们原以为,这就是九宫楼主。
直到今日,直到此时。
绯衣公子仿佛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来,满身煞气将周遭所有人都钉在?原处,阴冷森寒的杀意铺天盖地,只教?人从心底生出了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无所可躲,无处可藏。
无人敢动,无人敢言。
杀神袖匕决生死,九宫楼士定兴亡。这才是以一己之力威慑天下的九宫楼主本来的模样。
这才是,杀神。
仿佛只过了一瞬,又仿佛度过了一生,直到一声极轻微的“哥哥”打破了死寂。
凝滞的气氛忽而?为之一懈,漫天迫人的杀意在?一瞬间消散无踪。
——林墨轩放下了匕首。
“哥。”林墨言匆匆奔到兄长面前,“哥你消消气。”
他或许是最?先知道?兄长动怒的人。在?长姐怒斥之前,他先已听到了兄长捏碎酒杯的声响。
亡国之人……长姐何尝不是亡国之人?母妃又何尝不是亡国之人?也难怪长姐怒极失态,长兄愤欲杀人。
但他必须得去拦住兄长,大哥的名声……或许兄长自?己不在?意,但他还想维护一二?。
有林墨言这个亲弟弟开头?,众人生怕林墨轩再动怒,连忙纷纷上前劝说。
“他不知所谓,林司使没必要和这等人计较。”
“正是,公子金尊玉贵,何必为他脏了手。”
林墨轩垂下眼,匕首甩起一个刃花藏进袖中。少年神色淡漠,不辨悲喜。
“我亦是亡国之人。”
周遭霎时一静。
林墨轩转头?看向面露担忧之色的幼弟,勉强笑了一笑,缓和了语气安抚道?:“我便不多留了,你们好好玩,我先行一步。”
林墨言没有拦,只目送哥哥离开。可是事到如今,他哪里?还有心思再玩下去?
小少年冷了面色,淡淡瞥了惹事的安国公府二?房长孙一眼,眼里?是说不出的厌恶:“安国公府秉性高洁,想来我们府上不配与贵府共席。”他转身看向两个姐姐,“姐姐,我们也走罢。”
林莫愁自?然不会拆弟弟的台,她握紧了长姐冰凉的手,试图给长姐一点?安慰:“姐姐我们走,我们回去找父王。”
“好。”林莫怜应了一声,被弟弟妹妹一左一右地扶上了马车。待坐进马车之后,林莫怜再也忍不住眼泪簌簌。
——“我亦是亡国之人。”
是啊,陵霆之战无论胜负,他们都是注定的输家。
林墨轩打马回城,却并?未立即回静渊王府,而?是转道?去了龙翼司。
且不说见到他的佽飞卫是何等惊异惶恐,林墨轩步履匆匆回了住处更衣,之后却是转去了刑堂。
“林司使。”分管刑堂的几名佽飞卫连忙上前见礼。
林墨轩颔首还礼,随即吩咐道?:“今日加一场点?罚。”
“是。”领头?的佽飞卫应下,又问?道?,“不知要罚哪些?人?”
“只我一人。”
那佽飞卫顿时一怔,旋即低首问?道?:“敢问?司使犯了什么错?”
林墨轩微微一顿。
对方见状,立即转了口风:“敢问?司使如何惩处?”
“刑鞭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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