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弱苍老的声音从公放的听筒里传来：“喂……请问您是？”
“尹世。”
两个字落下，听筒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尹……小尹董，您怎么打电话过来了……我和犬子真的知道错了，您和小江董高抬贵手吧……我正在医院里头，等我好了，咳咳，一定带着犬子，让他跪下给小尹少爷和他男朋友道歉。”
卑微的声音，因为时不时的低喘，断断续续。
跪在地上的Alpha猛然抬头。
望向尹世的目光里满是哀求。
他的父亲因为连日奔波、又对他气急，才昏倒进的医院。
进去没多久，医生就下了一次病危通知单。现在正在筹备心脏搭桥手术，医生说，这几天都要保持舒畅的情绪，受不了刺激。
这也是他一直不敢晃到父亲面前的原因。
但尹世不是他的什么人，也不会为他做的错事负责。
所以……
“你的犬子正在找我讨说法。”
男人没有丝毫怜悯地开口。
一句话 ，就像是一把剑，剑头精准刺进他父亲的胸口。而剑柄，打在他的心脏。
“咳咳咳咳……咳……”
听筒里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小畜生……你，咳咳咳，你给我滚回医院来！”
尹世在对方的怒喝声里，挂了电话。
Alpha颓然瘫坐在地。
栾翘原本还在看着，面前忽然覆上一只宽厚温热的手。轻轻遮在他的眼睛上。
“嗯？怎么啦，哥？”
他握着Alpha的手腕，微微侧头，小声地问。
“你别看……”
Alpha的声音响在耳边。
“嗯？为什么？”
他眨眨眼，疑惑。
长长的睫毛，蹭在Alpha的手心，眼睑泛起轻微的痒意。
“我……怕你会心软。他们家不干净的，翘翘……你不要心软。”
“还有……你也不要看我哥……呃，他不是个好人。”
栾翘：……
噗嗤。
直接拨开Alpha的胳膊，上手捏在他的脸蛋儿：“哪有这么说哥哥的。大哥是为了谁呀，嗯？”
Alpha被捏的咧嘴：“为了我，kiao kiao……”
栾翘这才松手，帮他揉揉有一点捏红的脸蛋：“就是呀，你这样讲，大哥会伤心的。”
Alpha小小声：“他才不会伤心……”
栾翘眯眼：“嗯……？”
立刻改口：“大哥很好。”
Omega：“这还差不多。”
“翘翘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尹世处理完周野的事，收敛了气场朝两人看过来。
栾翘循声望去。
见Alpha狼狈地坐在地上，膝盖还沾着地上的土……衣服皱巴巴的，脸上胡子拉碴。
和曾经校园时候，不可一世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有啦，谢谢大哥。”
他移开目光，朝尹世弯弯眼睛。
江池和江池两兄弟，是在周野离开后，和于皓一起进门的。
知道周野已经走了，连连惋惜，说这么大的一出戏，一点参与感都没捞着。
阿臻把两个桌子拼起来，让他们坐下。
翘着兰花指说：“咱们酒吧有监控，你们要是想看，我下班打包一份给翘翘，让他传给你们。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有一对小情侣哦，那个腻歪的哟。”
被栾翘一菜单拍在脑袋上：“就你话多。”
赶紧给嘴巴上了严实的拉链。
栾翘了解了几位Alpha的需求和口味之后，就回了调酒台。
尹盛像个大尾巴似的，一直跟着他过去，一屁股做到了他的专属位置——栾翘的对面。
酒液纷飞，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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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晃。
阿臻打开音响，音乐响了起来。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把几人的酒都调好，让阿臻送了过去。
酒吧刚营业，这会儿人不多，栾翘暂时没了事情。
干脆在尹盛对面坐下来……双手托腮望着他。
Alpha双臂端正地放在桌上，黑色的眸子认真地回望。
“翘翘，今天大哥做的事是不是让你觉得不开心？”
过了一会儿，尹盛问。
栾翘眨眨眼：“唔……没有呀，为什么这么讲？”
Alpha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做事也一向凭直觉。
但还是认真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我也不知道……但是你不开心的时候，和平时不一样。感觉，不一样。”
“栾翘，你有不开心吗？”
他问。
下一刻，吧台的门打开，Omega柔软的手牵在他的指缝，把他带到了后台的休息室。
门“啪嗒”一声关上，栾翘上前一步，抱在了他的腰上。
“……抱抱。”
Omega声音轻轻地说。
整个脑袋都埋进他的胸口。
身形高大的Alpha低垂了颈子，望着怀里小小的Omega……
掌心放到他头顶的发穴，轻轻地拍了拍。
“哥……”
栾翘抱着Alpha，声音闷闷地说：“我其实一直觉得周野看不起我……”
孤儿院里出来的小孩，从小就看人脸色生活的。别人的恶意，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
栾翘就一直都是这样的。
他学习没有那么顶尖，身上偶尔还带着餐厅的油烟味，彩色的衣服洗的发白、白色的衣服又泛着打理不当的黄。
班上的同学很多都看不起他，栾翘一直知道。
直到……周野告白说喜欢他。
十六七岁的年级，有钱还帅气的少年Alpha，就像是从天而降来拯救他的人。
在他乏味可陈的生活里，画下一笔重彩的墨。
周野看起来从不介意他的身世，也完全不觉得像栾翘这样的人会给他丢脸，出去玩的时候更是大大方方介绍，说栾翘是他的Omega。
在那样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少年时代。
周野狠狠地撞进了栾翘的生活。
他以为周野和所有人不一样……可在后来无数次的相处里，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周野看不起你，他和他那群朋友一样看不上他。
“我一直觉得，是我太自卑了……我没有爸妈，也没有背景，连学费都要自己赚。我自卑，所以才觉得所有人看不起我……”
他缓缓地叙说。
所以，自卑，却又不敢告诉别人。
于是只能竖起身上所有的刺，干脆做一只生人勿进的猫。
在把周野甩掉之后的很长时间里……
甚至五年之后，再次见到周野之后……
栾翘虽然一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狠狠地骂他，可那个每天每夜都在心里问他“是不是因为我自卑”的声音，依旧在胸腔里徘徊。
就像野外独自闯荡的小猫，得到的善意太少，才不敢轻易让自己被驯化。
或许……是“我太自卑”，才没有办法去接受他。
就像活在阴暗里的植物，注定受不了光照。
——栾翘，你没有办法过正常生活。
骄傲的猫咪，终于向他亲近的大狗子露出自己白白软软的肚皮。
害怕、紧张，却也执拗。
Alpha抚着他的背，心疼地吻在他头顶的发穴和脸颊。
两只胳膊紧紧勒在他的腰，恨不得将他整个包裹住，仔仔细细地保护起来……谁都不可以伤害他。
连空气都不可以。
“你没有……栾翘，你没有。”
Alpha的声音里都仿佛带上悲鸣：“你值得，你什么都值得。”
“嗯……”
Omega仰头，发出一声小小的鼻音。
鼻头也是酸酸红红的。
“现在我知道了，他从一开始就看不起我的……是他错了，我没有错。”
毕竟，哪个人会对一个平等相待的人说：我现在终于成了你，你开心了吗？
不会的。
周野一直都那样高高在上
以前他看不起栾翘，现在他看不起他自己。
互通心意的情侣，一个踮起脚……一个垂下颈子，相互逡巡着……寻找着彼此。
他吻在他的鼻尖。
他又吻在他的唇角……
亲吻……又深深注视。
注视……后深深地亲吻。
最后，都化为低低的呜咽，紧紧地相拥着，汲取彼此的气息。
第28章
两人在休息间纠缠着吻了好久……
Omega跨坐在Alpha的腰间，被大手托着，两只腿都勾在他的腿。
结束时，额头相贴，鼻尖相对……呼吸里都是缠绵的乌木与橙花香。
两人都有动情的微|喘。
尤其栾翘，全身都在发软，如果不是被尹盛托着，后背还抵在门上，他都要从尹盛身上掉下去。
Alpha的吻技实在青涩，开始的时候甚至要他来主导。
但学习技能还不错，很快就找到了他的信息素收集腺点……然后循着本能，讨好着，一下又一下地把信息素往那处送。
再然后，栾翘就整个身子都软了。
现在，终于平复下来呼吸，他垂眸朝男人静静地回望着……
望着望着，又忍不住一起弯起唇角，轻轻地笑出来。
“翘翘，你的味道好香……”
Alpha说。
大狗狗直白地夸奖，眼睛也是亮亮的。
鼻尖还在他唇上蹭弄地嗅着，像在回味。
然后依恋地蹭在他的唇瓣：“我好喜欢你呀，栾翘……更喜欢你了！”
Omega被吻得唇都要肿起来，因为刚刚信息素激烈地对撞和急促的呼吸，睫毛上晕起淡淡的水汽。
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也小小的，窝在怀里，甚至一只手掌都能箍住他的整个小屁股。
尹盛的脑袋除了四个字：可爱炸了。
其余全是空白。
“哥……”
栾翘眸子低垂，弯弯唇，摸在尹盛的脸颊：“哥，我的过去好像都你知道了个遍，你呢？有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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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出身优渥，高大英俊，身材、信息素也都是顶级……按常理讲，一个世家的翩翩公子哥，怎么也不可能长成现在这副模样。
他的身上，有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不只是尹盛，尹世……栾翘见过的尹老爷子，甚至在江池的身上，都能看到那种沉重的、压抑的感觉。
尹世这个人，杀伐果决、冷静自持，从刚才和周野之间的对峙也能看出几分平时的行事风格。
偏偏在尹盛这里，小心地宠着，行为甚至称得上讨好。
江池这位世家公子哥也是……
左右逢源，吊儿郎当一个纨绔，一双狡黠的、总是笑眯眯地狐狸眼，深沉的望不见底……
这样的人，在面对尹盛时竟然也表现出很明显的、没有底线的纵容。
尹盛身边的所有人，似乎除了治病这一件事情例外，其他任何事都对尹盛百依百顺。
这不可能没有原因。
“哥……你小时候是不是也发生过什么事？”
栾翘摸着他的脸，声音轻轻地问。
Alpha眨眨眼……在他的注视下，迟缓地点点头：“嗯……”
一个“嗯”字过后，却久久没有了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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