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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得对,秋葵姐。我累了,到床上休息一下就好……我累了,到床上休息一下就好。”
“我累了,到床上休息一下就好。”
“我累了……”
自我催眠似的?不断重复短句,叶依娜走进房间,身体?平躺到床上,双手交叠放于小腹,慢慢闭上眼睛,坠入梦乡。
半小时后,走廊灯光亮起,响铃打破寂静。
林秋葵接起电话?。
“林小姐。”短短三十分?钟,副艇长?的?声音好像苍老?了数十岁,变得更疲惫,且沉重:“针对执行者号的?全面检查维修工作?已结束,按照约定的?那样,我来向你通报结果。”
“截止2023年11月24日上午十点,执行者号电力系统已修复至原75%,可?短期维持潜艇内部?运转,但动力系统及通讯系统……”
“副艇长?。”她径直打断:“我没有?相关经验,不了解原理,更听不懂专业词汇。所以你只需要回答我,我们是?不是?没法?回到地面了?”
“……是?的?。”
“那就只剩最后一个问题了。”
林秋葵问:“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对方停顿半晌,报出一个日期:“十天。”
十天后,氧气耗尽,他们将全部?死去。
在这死寂的?万米深海之中。
第154章 海岛
(5)
十天?, 两百二十四个小时,一万四千四百分钟。
人们仅余的生命被量化为一组直观的数据。
自艇长通过广播宣布这个噩耗后,一股压抑而颓靡的氛围, 迅速笼罩潜艇。
起初是夜里若有似无的哭泣声,沙沙作响的衣物摩擦声、滴答滴答的液体溅落声, 伴随着含糊的低语,有时来自?甲板上层, 有时来自?床铺地下,有时又好像躲藏门外, 悄悄地附在你耳边。
当你猝然惊醒时,它如?烟雾一般消散于?无形,难以追寻。
当执行者号象征白日的黄色等待亮起时, 你试图查找它的来源。医生, 厨师, 精神恍惚的妇女, 鬼鬼祟祟的母女,成年男性,刚刚成年的少女, 每一个人的脸上皆涌动着忧郁惘然的神情。同时每一处固定场所的角落,都有着一滩干涸的血渍。
这究竟是谁的血?
是谁深夜啜泣, 独自?一人徘徊于?昏暗寂静的过道?中, 一边梦呓般呢喃着超脱人类语言体系的复杂咒语, 一边用?锋利的金属割开身体, 制造血泊?
你找不到答案。
人们?的绝望其次表现在交谈的欲望, 直线下降。
低温高湿高噪音的环境使他们?身心俱疲, 长期密闭的舱内生活更使人体机能发生紊乱。他们?的作息逐渐混乱,意志力也随之崩塌。
狭小的房间充斥异味, 没?有人再说话,没?有人愿意到餐厅进食。
他们?如?同一团退化的肉,回?到这颗星球最?初的生命形态,日复一日困守于?方寸大?的床上、床下、角落、门后——任意一个能让他们?感?到安全的地方,像尸体贯彻着极致的安静,仿佛灵魂已经死去。
所有人中唯有林秋葵始终保持理智,每天?拨打?驾驶舱的短号,询问?潜艇状况。
然而伴随时间的流逝,通讯设备另一头的副艇长,音色从一开始的低沉变得越来越嘶哑,吐字越来越模糊、麻木。
渐渐地,不知何时起,他不再出声。
超高的科学技术脱离网络,连通两舱,在滋啦滋啦不规律的电流声中,林秋葵握着话筒,时而听到咣当咣当的敲砸声,时而咿咿呀呀的吟诵声,或意味不明?的喊叫声、鬼祟的刮擦声。
还有些?时候,吱,吱,咔嚓咔嚓,咕咚咕咚,像是指甲贴着什么东西抓挠,又像某种生物腹腔消化食物、肠胃蠕动时特有的动静,毫无规律地交汇在一起,令人费解。
不过更多时候,绝大?部分时间,驾驶舱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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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且仅有一道?粗重的呼吸声紧贴传声磁圈,缓缓侵入听者的耳腔……
种种异常弥满潜艇,说起爆发,应该是死亡倒计时的第六天?。
那天?,似乎有许多人在上层艇舱举办派对。
在生命濒临结束的最?后时刻,他们?近乎病态地欢呼,狂笑,沿着走廊来回?跑动,彻底卸下伪装,亢奋的歌唱与嚎叫声此起彼伏,一直持续到深夜。
紧接着,有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经由空气拉长,仿若被扼住喉咙,一切都戛然而止。
寂静重新占有潜艇。
阵阵恶臭袭来,林秋葵睁开双眼。
“祁越。”她叫。
祁越没?有回?应。
“娜娜。”她叫。
叶依娜没?有回?应。
唐九渊和裴邵也没?有。
打?算自?己搞清上层艇舱正在发生的事,林秋葵坐起上身,正准备下床。
冷不防祁越横过手臂,将她禁锢床上。
“不要走。”
他像说梦话一样小声咕哝着,没?有睁开眼睛。
林秋葵没?法强行掰开他的手,就说:“你先睡,我马上回?来。”
“不要。”
“数到十行吗?”
“不。”
“那你起来和我一起去?”
“不。”
祁越否定得一次比一次决然,蛮横。
他侧着身,头发、身体湿淋淋的,好比一只落水的小狗,黏腻的章鱼。一条手臂向后环绕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掌牢牢把住腰,再用?两条腿交叉锁住下身。
好像把她当成茫茫大?海上唯一的救生圈,不顾床铺拥挤,整个人死死抱着,非要赖在她的身上。
受祁·口香糖·越影响,那天?夜里,林秋葵没?能前往调查上一层艇舱异变的真相。
次日,生活舱开始有人自?杀。
第一个死者是陈医生,出于?不明?目的,他临死前剖开自?己的腹部,凭借顽强的毅力成功掏出并清洗身体内所有脏器,改用?棉花、纱布填充身体。
他的死状刺激到心疗师,后者很快陷入癫狂,无时无刻重复着一些?无意义的、怪异的、分明?并不符合人类认知中任何一种动物的拟声词,不断与空气对话,争执,乃至斗殴。
她拿头部撞击手指,好似软体动物伏地蠕动,最?终吊死在过道?尽头,舌头长垂。
倒计时第五天?,上午——也可能是下午,林秋葵来到餐厅,发现第三具尸体。
性格豪爽的厨师用?餐刀剜下自?己的双眼,刮下一片片肥嫩的大?腿肉,无比筋道?的腹部肉,搅拌酱料,撒上调味粉,与搅烂的土豆泥一同放进微波炉中,又用?右小腿骨熬了一锅腥香的汤。
他在夜里完成这一切,余下的尸体零件泡在水里,在无人知晓的阴暗处胀大?。
而天?亮后到访的林秋葵直到打?开微波炉,嗅到一股有别于?动物的肉味,无意间触摸到两颗破碎的、稍具弹性的软体物质,移到眼前观察许久,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端着什么。
影影绰绰的光影中,她放下托盘,走向后厨。
经过餐桌时隐约瞥见一团深色轮廓,她没?有放在心上,却忽然被对方微凉的手指搭住手腕。
“谁?”林秋葵侧眸,看不清脸。
“……抱歉,长官。”
是裴邵。来自?不死军团的空间系异能者。
“有什么事吗?”
她问?得有些?冷淡,挣了挣手腕。
素来讲究规则和命令的裴邵,沉默寡言的裴邵,非但没?有识相地松开,反而主动附上另一只惯常握抢的手,静静地、轻轻地捧握住她,将额头靠了上来。
“我觉得很糟糕,长官。”
“你指哪个方面?”
“所有,长官。”
他低声答:“我是退化的人类,没?有思维的机器,不被允许拥有情感?,因此被人们?称为‘走狗’。”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长官。有两条路摆在我的眼前,一条是熟悉而坎坷的,一条是全然未知的。我不清楚独立的思维和情感?会给我带来什么,会将我改造成什么模样。我看过书,长官,一本晦涩的世界名著。他们?说人类的快乐是无法恒久的,人们?正是依靠悲伤才识得幸福。我不明?白,长官,为什么我们?不可以舍弃悲伤只领会快乐,或是把短暂的东西全都遗忘,纯粹做一台机器。”
“请不要放弃我们?,长官。”
他卑微地哀求:“人们?看待我们?有如?丧家?之犬,被敲碎所有牙齿的纸做豺狼。嘲讽、奚落、谩骂,我们?并非听不懂这些?,也并非真的不懂利用?。但人类有人类的本能,看门狗有看门狗烙进骨髓的守则,这两种物质在我们?体内冲撞,每一次改变都意味着撕裂,疼痛的撕裂过后方能重新塑造。”
“请给予我们?信任,长官。”
他低声许诺:“在战争面前,我们?从未畏惧,从不退缩。然而在更复杂抽象的生命性质与意义面前,我们?不过是刚刚学会爬行的孩童。”
“人类是自?然界中幼年期最?长的动物,我们?错过了那些?,便无法要求您完全以看待一个笨拙的孩子、一个劣质的学生那样的角度,放松要求。可我们?会努力的,我们?竭尽全力,只是需要一点转变的时间和沉思抉择的余地。”
“所以能否请您再容忍我们?些?许,或是同情,怜悯些?许……?武装队从不令人失望,这是我们?的誓言。时代在更迭,我们?并不希望被遗忘,不想沦为过时的权力游戏中最?不值一提的附属品。”
“……”
长官。
长官。
长官。
他以最?清冷的嗓音一边规规矩矩叫着长官,一边似迷失的孩童,无知又无助,只得谦卑地垂下头颅,虚虚倚靠她的臂弯。
林秋葵叹了口气,刚想说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近。
下一秒,焊死的餐桌脚被生生拗断,掀翻。祁越一拳砸到裴邵的太阳穴上,拽起人转身就走。
“祁越。”
“祁越。”
长长的过道?闪烁灯光,电线满地乱爬。
祁越在叫声中回?头,尽管看不清脸色,一身被冒犯的暴戾却宛若实质。几根攥着小臂的手指更是用?力,好像恨不得按破她的皮肉,狠狠捏碎骨头。
面对这样的祁越,林秋葵不假思索,上前抱他。
及时到来的拥抱似乎缓解了一点儿怒火,祁越面无表情地陈述:“你让他牵手。”
“没?有牵。”她解释:“你看错了,只是碰到而已。”
祁越面无表情:“你让他碰。”
“他崩溃了,很突然,我没?看到他坐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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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推他。”
“推不动。”
“你不推他。”
“……”
事实证明?你永远别想说服一只处于?暴怒状态的小狗,别想打?败他的单线逻辑。
讲道?理行不通,林秋葵伸手捧住他的脸庞:“祁越,看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这里,待得特别难受,可是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会在一起。”
“和其他人没?有关系,至少我会一直陪着你,明?白了吗?”
她给他拥抱,承诺,和深海中最?温柔怜悯的亲吻。
祁越在这种爱里沉沦,在变化无常的光线中慢慢安静下来,俯首将头靠到她的肩上。
像一头受伤的无声啜泣着的瘦骨嶙峋的熊。
这是情有可原的。
再强大?的异能都得让步于?海洋,遑论祁越经历特殊,缺乏长期面对阴潮环境的心理素质。
无边的自?然好比一团阴云,剥夺了他的能力,扰乱神经。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此时此刻的祁越已经不再是祁越,亦不再拥有山鬼的威名。
你应该把他当做一种分支,一个极小概率下才会出现的虚幻碎片,脆弱又易怒,极度缺乏安慰感?,而后犹豫以最?大?限度的耐性陪伴他,溺爱他,还是干脆将他置之不理,任由他和其他人一样,一天?天?走向抑郁,一点点堕入自?我毁灭的深渊。
后者效率比较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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