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棹歌理解窦婴生气的点——窦婴不是?在气她?,而是?在气自己。
知?道自己费尽心?思处心?积虑给最重视的妹妹找个一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做夫婿,搁她?也气自己识人不明。
站在窦婴的立场和这个时?代的背景来看,妹妹还跟这女人假戏真做,当?姐姐的难免会产生一种自己好好的妹妹、“正常”的妹妹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变得“不正常”了的愧疚感。
张棹歌决定?给时?间窦婴缓一缓,正好她?这半张脸也得养一养, 免得回去让崔筠看出异常来。
窦婴浑浑噩噩地?回到?华阳观。
西河县主小跑上前行礼:“老师, 你这两日去哪儿了?十姐姐来找了你两回,就差没派人去京兆府报案了。”
那天窦婴收到?了一件城外僧人送过来的信物,只跟侍女说了句有事出门一趟,过些日子?再回来,就骑着马走?了。
西河县主认为既然有信物, 那必然是?窦婴认识的人邀她?见面,窦婴这趟出门不会有危险, 于?是?一边在道观里做功课,一边等窦婴回来。
只是?宜都公主没有西河县主这么乖巧听话,她?一听窦婴竟然连去处都没有透露,哪天回来也不说一声,立马就着急了:“焉知?不是?贼人拿着她?至亲的信物来欺骗她??她?身边一个人都没带,遇到?盗贼怎么办?遇到?贪图她?美色的好色之徒怎么办?”
“这里是?长安,哪儿来的盗贼呢?”西河县主把?心?放得很宽。
“谁说长安就无贼了呢?哎,不跟你说了。”
“十姐姐再耐心?等一等吧,老师从来不会做让自己陷于?险境的事,她?从前只身困于?贼窝,不一样逃出来了?”
在西河县主的劝慰下,宜都公主便多等了一日,结果还是?没等到?窦婴回来,她?派去找人的侍从也说没发现?窦婴的家里有人进入长安。
宜都公主想去京兆府报官,让京兆尹派人调查,总比她?这些侍从调查得快一些。
西河县主又说:“圣上知?道十姐姐为了老师而动用京兆府的力量,必定?会认为老师是?一个祸害。”
如此,宜都公主才打消了报官的念头。
好在今天窦婴回来了……尽管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老师,可是?这两日发生了什么事?”西河县主的心?一提,难不成真遭遇不测了?
“没什么事。”窦婴摇摇头,目光落在西河县主抱着的兔子?上。
西河县主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急忙解释:“老师不在,我怕它饿坏了,就先抱过来喂养。”
窦婴说:“你喜欢的话,就抱去养吧。”
西河县主一愣,惊愕地?看着她?:“老师,没开玩笑?”
窦婴一想,兔子?虽然是?张棹歌抓的,但却是?七娘送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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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于?是?说:“你之前不是?想给它换个铃铛挂上吗?换吧。”
西河县主:“……”
不对劲,老师不对劲!
“老师?”
窦婴想起自己还没回答西河县主的问题,又说:“我没什么事,只是?去见了一位……朋友,然后又遇到?了奉诏进京的宋氏五姐妹,同?她?们?在文杏馆探讨文学,因而回来得晚了一些。”
西河县主虽然年?少,却十分敏锐:“老师见的朋友,可是?送兔子?的那位朋友?”
“这兔子?是?舍妹所送。”
西河县主皱着小脸,换了个思路:“那是?送鹅形哨的朋友?”
窦婴:“……”
她?说:“去做功课吧。”
西河县主知?道自己猜对了,但这个话题显然不是?窦婴眼下想要讨论的,她?便识相地?做功课去了,顺便让侍女将兔子?脖子?上的鹅形哨给换成铃铛……既然老师同?意她?换掉这个哨子?,说明这个人惹老师生气了,她?先把?东西换了,免得老师看见触景伤情。
宜都公主听说窦婴回来了,匆匆赶来却得知?窦婴沐浴过后就休息了,她?不忍打扰,只好坐在西河县主读书的馆阁中向堂妹打听窦婴的情况。
“老师可能遇到?了些不高兴的事,但应该没出什么事,她?还遇到?了奉诏入宫的宋氏五女,一起探讨学问了。”西河县主说。
宜都公主寻思,宋氏五女不就是?今日进宫的那五姐妹?
她?虽然没有进宫,但也听说了这五姐妹极有才华,她?阿耶问的问题,她?们?都能回答上来,朝臣吟诗,她?们?唱和,朝堂上无人不称赞她?们?的才学。
因此阿耶将她?们?留在了宫里——不是?为宫妃,而是?当?女学士。
上一个有类似殊荣的女子?是?上官婉儿。
当?然,上官婉儿走?得更远,权力更大,宋氏五女刚入宫闱,空有学士之称,手暂时?还未能伸到?朝政上面去。
宜都公主这一等便是?小半个时?辰。
窦婴其实没睡着,但是?也不好让公主一直在这儿等她?,就先出来将人打发走?。
“我不过是?到?城外走?一走?,见了见老朋友。公主殿下不必如此担忧。”
宜都公主说:“那你也不能不说一声就出走?好几天,一点消息也无,多让人担心?。”
窦婴张了张嘴,无奈地?笑了:“让公主殿下替我担忧了,我给公主殿下赔罪。”
她?躬身正要行礼,宜都公主急忙拦下她?:“倒也不必如此。”
窦婴又说:“我这次在辋川遇到?了清阳宋氏的五位娘子?,她?们?个个都才学过人,圣上这次将她?们?召入宫,以学士代之,她?们?必会肩负起教导皇子?与公主的职责,公主殿下往后不妨多去向她?们?讨教学问,这对公主殿下大有裨益。”
宜都公主郁闷地?问:“我不能向女师讨教学问吗?”
“公主殿下想要以我为师,我只怕不能胜任。五位娘子?的才学造诣远高于?我,公主何必舍近求远。”
窦婴这话题一转,宜都公主是?彻底忘了打听她?这次出走?几日的事了。
过了两日,张棹歌的左脸终于?消肿了,她?这才离开蓝田县进长安城。
有官府开的过所,张棹歌很顺利地?进了长安城,不过这会儿的她?却是?无甚心?思去欣赏长安的繁华——经历过多次战火和屠杀的长安,早已无开元盛世前的繁华了,张棹歌甚至还能看到?一些破损荒废了好些年?没有修葺的废宅。
到?了华阳观外,张棹歌看到?了一个长相明媚,眉眼恣意的少女。
少女身穿圆领袍,衣袍的用料却极为精美昂贵,看得出身份不一般。
她?并不想惹是?生非,只得退到?一旁等少女先过去。
少女从她?面前经过,没一会儿便驻足回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她?腰间短刀系着的鹅形哨上。
“你是?何人,来华阳观做甚?”少女问。
“汝州张棹歌,来寻一位朋友。”
“朋友?!”少女一脸警惕,“你可知?华阳观是?什么地?方?这里会有你的朋友?”
送宜都公主出来,还未回去的窦婴听见观外的动静,走?出来一看,愣了愣。
须臾,她?开口?:“公主殿下,这位是?我的朋友。”
宜都公主不再开口?,只是?依旧盯着张棹歌。
张棹歌想起那些日子?派人替窦婴送佛经的侍从,当?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行了一礼:“原来是?宜都公主殿下。”
宜都公主哼了哼,不说话。
窦婴不知?道宜都公主犯什么病。
虽说她?当?下也不是?很想见到?张棹歌,但张棹歌找上门来,自己也不能避而不见。
她?看着宜都公主:“公主殿下不是?要进宫去吗?”
宜都公主说:“你这位朋友我没见过,正好让我见一见,进宫哪天进都一样。”
窦婴有些头疼,宜都公主本就不是?刁蛮任性的人,怎么最近变得不懂分寸了?
张棹歌的第六感告诉她?,宜都公主绝对对自己带有一点莫名的敌意。
她?第一次见宜都公主,不可能得罪她?,所以,问题或许出在窦婴的身上?
宜都公主把?张棹歌邀请进入华阳观,又问她?是?什么出身,有没有官职,家中情况……
窦婴掐了掐眉心?,说:“公主殿下,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妹婿。”
尽管张棹歌听她?喊自己“妹婿”时?多少有些咬牙切齿,但她?能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说明她?这几天已经做过了许多心?理建设,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
宜都公主一听,面色有些古怪:“妹婿啊……”
她?乜了张棹歌一眼,说:“就是?那个,险些连累女师的名声被人所毁的妹婿?”
张棹歌:“……”
窦婴注视着宜都公主。
后者向其解释:“这事都在仕女间传开了。”
窦婴说:“此谣言所毁的又岂止是?我的名声?妹婿也是?受害人。况且当?初我能从淮西脱险,是?为她?所救。”
宜都公主又恢复了淡定?:“原来是?女师的救命恩人。”
西河县主抱着兔子?来凑热闹:“老师的救命恩人?那就是?我们?华阳观的上宾。”
兔子?脖间的铃铛发出了“叮铃”的声音,吸引了宜都公主的注意力,她?看了看很新的铃铛,又看了看张棹歌腰间短刀已经有些旧的鹅形哨,最后目光落在了窦婴的脸上。
窦婴脸上的神?情并无变化,她?甚至没去看那兔子?一眼。
张棹歌没注意宜都公主的小动作,她?回应西河县主说:“县主客气了,我此行是?来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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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娘子?辞行的,不会久留。”
她?又问窦婴:“窦娘子?有什么话要我帮忙带回去给七娘吗?”
窦婴要跟崔筠说的话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可区区几封书信就能将这一切都说清楚吗?
最终她?摇了摇头:“没有。”
张棹歌没有强求,点了点头:“行,那你保重。”
她?起身离开,准备去长安的坊市买些特产带回去给崔筠。
片刻后,窦婴还是?追了出来:“张棹歌。”
张棹歌探了探头,发现?宜都公主和西河县主这俩跟屁虫都没有跟出来。
窦婴来到?张棹歌的跟前,捏起她?的下巴,将她?的脸往右边一偏,打量了她?的左脸一下。
随后掏出一个小瓷盒装给她?,说:“我不该把?对自己的怨气发泄在你的身上……还有一点点肿,抹些消肿散瘀止疼的药膏吧,七娘见了该心?疼了。”
张棹歌近日来沉甸甸的心?情瞬间得到?解放。
“我不碍事,等我回到?汝州,这脸早就没事了。”
窦婴说:“但你别以为我这算是?原谅你的欺瞒了。而且,你能保证你的身份一辈子?不暴露?你用什么保证?你想过暴露之后,你们?的路要怎么走?吗?”
张棹歌张了张嘴,窦婴又把?她?的话给堵了回去:“你不必跟我说。说的永远比做的容易。你若真心?喜欢七娘,那就请认真地?为你们?的未来谋划一番。”
“最后——”窦婴的话一顿,张棹歌全神?贯注地?等她?把?话往下说,怎料突然被抱了一下。
窦婴说:“谢谢你救了我,将我带出了那个泥沼。作为报答,我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不是?为七娘,而是?我所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朋友。”
第74章 情思
张棹歌不在身边的头两天, 崔筠尚不觉得不适应。
直到?第三天,月事将至,她?胸口有些痛, 下意识想找张棹歌撒娇诉苦,却猛然发现屋内空荡荡的, 一点张棹歌存在的气息也无。
这会儿她才慌了神。
感觉心里出现了一块裂缝, 孤独的滋味从裂缝中钻出,吞噬着她?。
张棹歌上次从她?的身边长时间离开是去随州把李彩翠接回来?那次,那时的她?还未爱上张棹歌, 因此从不觉得短暂的分离也会?这么难以忍受。
她?掰着手指数了下, 来?回得七八天,跟阿姊碰面、如何找机会?向阿姊解释又得花一两天。
十天才过去十分之三, 时间真是太漫长了。
重阳祭祖的事宜处理完,崔筠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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