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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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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觞曲水,佳人在侧,实乃人生幸事。有幸得遇,自当尽兴而归。”

    谢淮骁祝词间,工部尚书王开济无意蹭落了腰间玉牌,只好弯腰俯身去捡。

    ——他悚然睁大了眼。

    琉璃昏光之中,桌下两只修长有力的手纠缠在一起,一方想要挣脱,立刻被另一方压制回去。

    羊脂玉一样的几分皮肉扣住了另一人青筋突起的腕骨,这皮肉主人清润含笑的说话声由斜上方传来,在王开济耳边轰然炸开一道闷雷。

    “我想诸位大人,亦不能免俗。”

    王开济起身坐直时,已是冷汗涔涔。

    他为官做事素来谨慎,今夜来赴这局本就并非本意,如今撞破此等私密之事,更是恨不能立刻就走。

    幸好席上众人虽并不做此想,却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

    “他若是沉得住气,今夜席间也分明有所隐瞒,此番赴宴,定然并非隆安帝的授意。我踹他时用了八成力,就算不主动说,跛着脚也定会被问及,他瞒不过去,便会囫囵撒个无伤大雅的谎话。”

    谢淮骁在腾升的水雾里半眯着眼,轻声道:“只要他撒了谎,隆安帝便会信我仍是纨绔,左右明日得进宫挨训。”

    米酒倒吸一口凉气,叹道:“主子,您这一脚也太冒险了,何苦如此呢?”

    谢淮骁将空碗往他手里一塞,说:“你懂什么?这样闹上一闹,是为以小博大。”

    “老皇帝训人,眼下得忍,呼我我便去,无话可说。左右一定能因这一出闹剧得个闲职,我不算太亏。”谢淮骁唇上血色也回来一点,朝米酒扯出半个惨淡的笑来,“他想拴着我,怎么肯放过这么个好机会。”

    第 65 章   圣旨到

    屋里合该是很暖和的,可谢淮骁的指尖迟迟没有血色回涌。

    米酒静静立在他身侧。良久,他叹口气,道:“主子,我去为您打盆热水来。”

    “你跟着我多久了?”谢淮骁忽然开口,将苍白修长的手指伸到炭盆上方,说,“好些年了吧。”

    “十二年了,主子。”米酒回头,“自打当年您将我和米糖救下来,我和妹妹从未离开过您和大公子。”

    “不是我救的,是大哥要我救的。你们兄妹二人的救命恩人也合该是他,不应是我。”谢淮骁死死看着他,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通,他全身上下都凉得可怕,心底也惊疑不定:追踪布侬达的风声怎么会到了赵修齐那里——以他的年纪,分明不可能参与进当年之事。长缨飒沓,破风而至时带着悍然凶猛的气势,谢韫闪身避过,继而迅速以手中长剑挡住雪亮枪尖,兵器摩擦间发出哔剥铮响,震得谢韫小臂发麻,踉跄着朝后退了几步。

    的长枪紧追不舍,转瞬已逼至谢韫喉头,堪堪只离一寸。

    “我认输我认输!”谢韫揉着胳膊开始嚷嚷,“差不多得了啊,你这哪儿是要跟我切磋,分明是来拿我撒气的。”

    将长枪收回,疾拍着翅膀落到他手臂上,同主人一起默然看着这人。

    谢韫讪讪一笑:“这下可以陪我一块儿去了吧,你气也出了,筋骨也算活动了——云野,多少惦记点兄弟情谊。”

    “你退步不小,”淡淡扫他一眼,“改明儿知会你爹一声,年后还是早日入营为好。”

    “你少冤枉人啊!我擅长的是远攻,近身肉搏本就打不过你。”

    此话不假,谢韫的父亲是一路从镇北军骑射营里提拔起来的,他自幼耳濡目染,自然跟着他爹学得一手好骑马射箭的好本事。

    不过他生性散漫不服管教,从小到大虽弹鸟射兔打了诸多牙祭,揍也没少挨。

    他爹调至煊都都指挥所后,诸多杂事缠身,比不得镇北军中能看住人,谢韫彻底放飞自我,待他爹发现时,早在煊都各路玩乐场混得如鱼得水了。

    谢韫屁股还隐隐作痛,生怕跑去自己爹面前告状,打发了府内下人收走他俩的兵器,苦着脸说:“你往那儿一坐就成,我叫的都是些还算好相与的,多在这煊都认识几个人也不赖啊。”

    “雅集这遭要是不成,紧接着便是冬祭除夕,得翻了年才能再见小寒一面。”谢韫瞧着他的脸色,得寸进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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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后不用你说,我早已决定好入营考武举了。好云野,这次不去瓦舍那种热闹场子,就那么几个人。”

    “就算你俩相互置气,你舍不得凶他,不也已经拿我泻完火了吗?”

    额角青筋直跳,冷冷瞥他一眼:“别瞎说,闭嘴。”

    谢韫一下乐出声来,抚掌道:“郁二好手段啊,给你溜成这样,我都是头一回见呢。”

    “谢韫,”心理躁得慌,冷冰冰盯着谢韫,出声嘲讽道,“要对他这么感兴趣,我看也别办什么雅集见小寒了,你直接找他去吧。”

    谢韫又惊又慌,立马三指并拢朝天发誓道:“天地良心,我对小寒一心一意!”

    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着了,颇为不满地唳叫回去,跃跃欲试地拍了两下翅膀。

    这阵儿雪停了,一抬手,雪白的海东青便掠翅入了铅色长空,很快瞧不见踪影了。

    看着这小子一脸慷慨愤然的模样,叹了口气:“就这一次。”

    他的一腔少年心意已然注定无果,来了煊都被迫成亲,这经年久藏的爱慕便像雪粒扬在冬日的天地里,惟有旷野的风声撕扯着他,破破烂烂地四下飘散,不知得归何处。

    自己虽已不可及,谢韫总还是有希望的。

    他大抵能帮上一点。

    他虽早查到当年夜袭一事背后还有人操盘入局,可这些年来布侬达口风太严,他前些日子将人逼入绝境方才探真切了,这血仇一定得报。

    但他手下的探子都是死士,若不是内部消息走漏,赵修齐是从何时盯上的自己?他究竟知道了多少?隆安帝眼下起疑了吗?大哥远在宁州,如今可还能安全吗?

    谢淮骁脑袋混沌,今日之事桩桩件件,木锤一般敲打着他。他起身狠狠握住了米酒的肩,又烦又躁地恶狠狠道:“你马上回一趟宁州,消息务必亲自传到大哥手上,半分差池也不能有!若是大哥出事,我要你提头来见!”

    米酒领命,当即就要走,走前踌躇一瞬,还是嘱咐道:“府内并不太平,主子这几日多加小心。”

    “用不着你操心!”谢淮骁压不住怒火,抬脚要踹他,米酒赶紧阖上门,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

    这寂寥的房里,终于只剩下谢淮骁一人,他手脚都发凉,火气躁意连带着久违的恐惧一同压垮了他,他背靠着门一点点滑下来,被掐过的脖颈红得可怖,后知后觉地愈发喘不上气来,寒气顺着门缝挤进来,额上出的汗都被吹得透凉。

    谢淮骁轻轻叹了一声,呢喃轻得近乎消散在风里:“要我听命么……”

    可他偏不愿意。着轻颤的金丝,问,“你不开口,是想我来主持局面吗?”

    “我们能吃到,你想吃什么哥我都陪你!等秋天,秋天就快来了,”谢淮骁胸腔起伏不已,他的声音被风扯碎了,败絮似的被卷落身后,泪淌下来,没有手可以擦,只好蜿蜒着干涸在脸上,“你别管我了……”

    “兄长,你走吧!”

    郁鸿不再回话,只深深地盯着他。倏忽,他一把将谢淮骁推倒,迫使他紧紧贴在马背上,随机狠狠一抽马鞭、纵身一跃——

    那山道旁,皆是断崖!

    “——哗啦!册子有撕扯过的痕迹,前头显然还有别的,宋青梧顿了顿,下意识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忽然愣怔住,脸上神情跟着几番变换,诧异变作惊喜,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好半晌才压了下去。

    谢淮骁从水里猛地站起,他不知自己是何时滑下去的,水雾氤氲在房间里,他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鼻腔里灌满了水,方才险些窒息。

    谢淮骁摇摇发昏的脑袋,他全身皆被温泉水打湿了,身上热过了头,宋遭都浮上层绯色,眸色却深若寒潭。

    他没有一刻真正放下过仇恨。

    谢淮骁背身靠边发了半晌的呆,终于活过来似的,喟叹出一口气来。

    这地儿也不好,身上暖和了,不舒坦的往事却一幕幕浮在眼前,以后还是别来为妙。

    谢淮骁透过窗往外瞧,黑黢黢的夜里惟有风声寂寥。他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这么晚了,酒也当醒了,还不回来么?

    门口忽的传来了声响,谢淮骁的眼里寒意褪去,重新漫上了柔情。

    他早已习惯了人前这样的转换。

    回头看他,那帕子垂了一半,好巧不巧,正遮住谢淮骁右眼下小痣。

    房间外是岑寂白雪覆盖着的天地,房间里蒸腾着温泉水的热气,下午时候喝多的酒后知后觉地起了意,眼前好似也支上块半透的围屏了,眼前之人他实在瞧不真切,美人隔屏风,半遮半掩的才最是风情无限。

    烛光也缭绕在这房间里,燃着一线幽微的烟,不知隐入了何处。

    这样的夜晚,原本最适合浮生偷闲、共赴春宵。

    谢淮骁见他看,倒是坦坦荡荡地朝他努努下巴,问:“你睡里面还是外”

    这话没能问完,谢淮骁忽的住了嘴。

    ——几滴血顺着的下颌滴下来,落到厚实雪白的氍毹上,这红同房里的暗色一比委实太饱和,明晃晃往人眼里撞。

    谢淮骁的帕子都险些掉到地上,他瞧着,半晌方才声音古怪地开口。

    “小将军,你流鼻血了。”

    刻骨的仇恨吊着他的气,叫他卡在森森鬼门前,迟迟不愿赴死。

    没有退路,便惟有摸黑向前。

    房内烛火灭了大半,夜已经深了,他下午没吃什么东西,奇宏便推门进来送宵夜,是后厨煮好的羊肉汤,雪白的汤里,葱姜胡椒等料均放得很足,一口入肚,醇香顺着喉咙一路暖到胃里,思绪便被拉回了北境边陲的青州。

    青州的天空似乎总是压抑着低沉的铅云,白鼎山连着苍岭,山顶积雪终年不化。海东青舒展长翅,自山间盘旋至莫格河滩,那里是疾的家,也是他的。

    驱马天雨雪,军行入高山。[1]

    鲜血和乌日根的瞳孔一起涣散开来,深红色没入黄沙,苍岭山脚一片死寂,的长枪坠地,拽着乌日根的领子向上拖时,对方已经彻底断了气。

    徐慎之携援兵赶来时,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乌日根的头颅像是截蓬乱的老木,这朔北的胡狼断了气,面色惨白地朝着寂寥大漠。

    他再翻不过苍岭,回不了巴尔虎,烈风将黄沙卷入这双死不瞑目的眼,宋遭齐刷刷跪了一片,颤抖激昂的调子钻进空洞洞的耳道。

    “将军神勇!”

    “恭贺将军斩杀乌日根!”

    此战大捷。

    “云野?云野?”谢韫伸手在眼前晃了晃,嘟嘟囔囔道,“你学老僧入定啊。”

    “无事,”将他手拨开,“你方才的话,说得实在模棱两可。”

    “乌日根生前虽骁勇善战,可心性浮躁野心不小,耐不住性子,老头领乌恩年事已高,渐渐力不从心,朔北十二部之间早就蠢蠢欲动。”面色严峻,“他大哥乌日图压在上面,他拿什么当必胜的筹码?可铤而走险到如此地步,也绝非他行事风格。”

    谢韫一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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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然道:“你的意思是,他背后还有人掺上一脚?他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又自戕于前,除因背信弃义的败行,更是在掩人耳目。”

    可究竟是谁来搅得这趟浑水愈发浊乱?

    第 66 章   泾渭

    谢淮骁出了侯府门,七弯八绕地拐过小巷,便到了深柳祠的繁锦酒楼,他随意点了个小倌,将人结结实实迷晕过去丢到了角落里,尾陶如上次一般现了身。

    她在这里的身份藏得极好,尚未引人起疑,谢淮骁同她说完昨日马场遇到赵修齐之事,尾陶眉头紧皱:“主子,我们的人不可能叛变。”

    “就算如此,”谢淮骁低低骂了一句,胡乱捉了个空茶盏在手里玩儿,颇不得劲,“眼下情形也没好到哪儿去——咱们什么时候被他盯上的都不知道。”

    “主子的意思,是害怕眼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已成了这只螳螂吗?”尾陶面色凝重,“我多派几人盯着,一定随时注意赵修齐的动向,彻查此事。”

    “难说,”谢淮骁起身走到窗边,久违的阳光透进来,在他长睫下投出一片阴影,囚住晦暗不明的神色,“只怕更可怜,你家主子已成杯中小蝉了。”

    鸣蝉一般的匹夫之勇,倒也尚可血溅五步,但这并非谢淮骁想要的,他要慢慢地割下隆安帝的皮肉,眼瞧着他枯朽成一堆白骨。

    “来了煊都才算开了眼,这地儿实在好玩,可怜在下囊中羞涩,却也想多在怀里揣上几两银子,聊供玩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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