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身上全是毛的服,屋顶风大,他巡了出勉强背风的地方把自己团起来卧着,倒也没觉得冷,反而因为离开了烧着地蟒的屋子,身上怪异的感觉反而没有那么明显了。
变成猫之后,谢淮骁感觉自己鼻子夜跟着灵了很多,宋青梧的信香是冷梅,带着冬天的味道。
这是谢淮骁唯一闻过的,除自己之外其他人的信香。
他其实并不喜欢自己的信香,栀子浓烈,过了头便觉得俗气,和天家不衬。因此,自他第一次漏出来这味道以后,谢淮骁便严格遵循太医院的叮嘱,按时吃给他特制的抑息丸。
不过宋青梧在自己院中种了那么多栀子,谢淮骁之前还只当是宋青梧个人喜好,如今种种,反倒是嗅出了里面不一样的味道。
谢淮骁把脸埋进自己的毛毛里。
不过他还是有些奇怪,他的信香除了自己,便只有父皇和母妃晓得,宋青梧又是从哪里得知他是栀子?
谢淮骁打了一个哈欠,困意席卷而至,没等他在记忆中揪出来一点点线头,便就这样在屋顶上睡着了。
半个时辰过去,宋青梧轻巧利落地跃上房顶,正巧停在谢淮骁边上,屋顶瓦片轻碰了一声响,但小团子睡得熟,毛肚皮规律的一起一伏,没有察觉有人落在了自己身边。
宋青梧只着了一层单衣,胸襟开到腰腹也不觉得冷。
他小心翼翼地将猫抱到怀里,纵深跃下进屋,把床腾给这小东西后,带上屋门去了地泉。
直至第二日日上三竿,谢淮骁才困难地睁开眼,同往常一样伸出爪子就要踩奶,猛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又睡到了宋青梧床上。
谢淮骁从床上跃下,跳上开着的窗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这会儿恰好是宋青梧早晨泡地泉的时候,他又往地泉的方向看了过去,只隐隐看得见升起来的水汽,不似有人的模样。
他从窗上跳回书桌,卧下打了个哈欠,肚子饿了。
昨天的晚饭便没有吃,屋里倒是有给他准备的小零嘴,他扒拉过来咬了两下便不愿吃了。
生下来头一回遭到忽视的谢小殿下心里突然涌上一阵委屈,但很快又释然了。
他本就是个早该死了的人,现在捡回了命,没有流落街头没有为吃发愁就已经是猫生之幸,万万不可再嫌这嫌哪了。
接着,他又将被自己推走的小鱼干抓回来,仰躺在书桌上四脚朝天抱着啃了两口,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和对话声,惊得他立时站起来,着急地乱走,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藏。
不过当他看见进来的不是宋青梧时,立马放下心,重新躺回了桌上。
“啊!小爪真的在!”宋小本以为今日又要好找一番,却不想小爪乖乖躺在那边吃着他的猫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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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叔说:“当真是饿了便会出来,倒是好养活。”
那可不,谢淮骁心里十分赞同,他就没有见过比自己更好养活的小猫,以前见过宫里其他娘娘养的猫,长得倒是矜贵,就是太娇气了,偶尔又偷窜进来的耗子也不会去捉,甚至喵喵叫得直往太监宫女怀里钻。
“但是,我们就这样把小爪拿走好么?”宋小想到自己跟杨叔过来的目的,还是有些心虚,“爷宝贝得紧,若是一会儿发现小爪不见了——”
杨叔却十分坚决:“相爷日子快到了,为了这猫好,也为了相爷好,还是先带回去养着,等相爷日子过了再送回来。”
宋小不曾见过山君花雨的样子,他只是一个和君,也从来不会被人教导这些。
谢淮骁听到两人的对话,心里顿时觉得不妙,正想丢下小鱼干跑路时,被眼疾手快的杨叔一把抓住了后颈皮。
谢淮骁:“……”
“走吧。”杨叔道,“若是相爷问起来,你只说是我做的主。”
“但是——”
宋小还是觉得不行,但杨叔已经抱着小猫走了。
宋小没有办法,只得跟在后头。
杨叔抱着猫一路走到了前院,偷猫这事并不是他突然来的注意,只是国公府那边早晨送来了消息,相爷的亲妹宋悠不知从哪儿知晓哥哥养了猫,至此便成天闹着也要猫,但宋国公向来不喜爱这些玩宠,可又拧不过小女儿,一时找不 到猫,便让人往相府递信,准备将儿子的猫借来使使。
只是,宋国公自两年前便放了话,要同宋青梧划清关系,宋青梧也当真两年未曾回过家,只偶尔差人给妹妹送些女孩子的衣裳饰物,对他这个老子是半个字也没有提过。
宋国公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再派人往相服送信,居然只是为了讨只猫。
谢淮骁:“???”
且他到底是有底子的人,虽然不如在虎岭关时练得多,除了擦到的地方外,那些酸软,等上一会儿也就适应了。
宋青梧轻柔地擦着他的湿发,谢淮骁很容易便抬起头来,晶亮的眼睛望着他,在让他安心。
灿若星河,宋青梧禁不住叹息,低下头来同他额头相抵,说:“哥哥再如此看我,今夜我便不走了。”
第 124 章 暂别
钟伯从青檀院出来,去前头回话时,太阳还悬在山巅边沿,晚霞金红,廊桥正对的山似洒了金箔,但如今日轮已经沉入山坳,张明学和孔岳吃饱了茶点,也还没有见到谢淮骁的身影。
孔岳扯着袖边擦了擦额边的汗,心里有些担忧,觉得他跟张明学许是被耍了。
钟伯年轻时跟着谢孟宗,从北走南,见识过许多,自然察觉到孔岳的情绪,忙道:“尚书今日刚从南菱回来,你们来时恰在沐浴,拾掇好了,请两位再耐心等一等,顺便也留在府中用饭。”
“还要劳烦杨叔和大……相爷说清楚,国公爷这番只是将小宠借回国公府陪小姐过过新鲜,几日后便送回来。”来人从杨叔手中接过小爪,放进早早备好的小竹笼里,“杨叔,那我这就回去了。”
来人本想朝杨叔作揖,不过却被杨叔拦了下来:“回去罢。”
话未曾明说,但来人也听懂了杨叔话中的意思,只提了猫,遮上笼子的围帘便匆匆离去。
谢淮骁并没有仔细听两人在打什么太极,只明白大概自己要被送去宋国公府,真真正正被人当成一个小玩宠去逗一个小女孩儿。
宋家的小女儿他也曾见过好几回。
国公夫人在诞下她后不久便离世了,今年也不过十岁左右,是一个小岚君,许久之前,他和宋青梧还在静安殿书房里上学时,宋青梧有时便会带着宋悠一起进宫来。
只是那会儿的宋悠怕生得紧,半步都不愿离开兄长,也不愿别人靠近自己兄长,若不是静妃哄了好半天将她带走,谢淮骁那几回的课都只能作罢了。
不过她记得小女孩儿长得十分精致乖巧,奶奶的一团,让人只想抱着好好哄。
谢淮骁记得,似乎也正是那之后,母妃对宋悠十分照拂,可怜她出生便失了娘,父亲又常年驻守边疆,偌大的国公府上只得一个哥哥,虽然也养得细,但宋青梧是男子,又是山君,总会有疏忽的地方。
若不是碍着身份,谢淮骁觉得母妃估计都有将宋悠接到身边养着的打算。
谢淮骁胡乱拍着竹笼,心里想着的却是宋悠,也不知小姑娘没了宫里娘娘的照拂,被宋国公这样铁血的老将教的——
思及此,谢淮骁忽然一怔,宋国公不是一直镇着北原关么?何时回的东都?
饶是长在深宫里,不曾接触过问朝中事,谢淮骁也晓得宋国公是父皇放在北原最重要的定海针,遂丹人一直不敢真正在北原放肆,也是因为宋国公的缘故。
后宫里不提前堂政事,但或许是因为静妃原只是膳房宫女、并无任何背景,而她唯一的子嗣又是不能继承大统的岚君,故而靖南王有时来静安殿用晚膳时,会同静妃说些朝上事,纯粹只为了倒倒苦水,接着便会宿在静安殿,待第二天靖南王上朝去后,静妃也会叮嘱宫里人莫要乱说话。
特别是叮嘱谢淮骁,不要教谢厉和谢斐听去了。
宋国公的事,便是被父皇当做茶饭时的谈资讲出来的。
宋国公名忠君,当真人如其名,只认靖南王这一个主子,所以小时候的谢淮骁自然也认为,有子如父,宋青梧也当如此才是。
想起这一茬,谢淮骁忽然琢磨出一丝怪异来。
宋青梧现在这般权势,说不定是父皇有意为之。
宋青梧那天和陈执在原来书房的对话、以及自己坠崖时察觉的蛛丝马迹,谢淮骁忽然起了一身冷汗。
三年过去,父皇始终没有立下储君,朝臣难免会为谢厉和谢斐不平,储君乃国之根本,哪怕父皇对两位兄长始终心存不满,或还想多历练他们一番,都不该是这样,让太子之位空悬如此之久。
当年坠崖的背后还有遂丹人参与,如今让遂丹人忌惮的宋国公却被调回了东都,那前面镇守的又是谁?会不会也在三年前参与进了秋猎之事?
若真是这样,谢淮骁觉得,遂丹人的手莫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已经伸进了东都内。
“闪开闪开!”
“别挡道!”
马蹄声从远处疾驰而来,谢淮骁只感觉竹笼一晃,他没能站稳,骨碌碌倒向一边,城内纵马的队列疾驰而过,劲风掀起竹笼的围帘,他只觉得自己突然悬了空,接着便滚了几下,掉进街边小摊底。
谢淮骁:“……”
那竹笼的杆与杆之间瞧着比自己的现在的脸还窄,谢淮骁本以为自己若是探出脑袋去定会被卡住,没想到竟是自己虚胖,愣是被颠簸的那一下,从竹笼里掉了出来。
许是自己太小又轻,那国公府的人竟是不曾发现,竹笼里的猫已经丢了。
谢淮骁站起来,几步跑进街角,如今得了自有,若是想要将当年是查个水落石出,他想到的最好的去处除了皇宫,便是宋青梧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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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墙万仞,不是他这样的小猫能跳得上去的,其他能钻的洞他又不知,若是总在宫门附近周旋,指不定会被巡逻的御林军给撵到何处,而他如今又不晓得回相府该走哪条路……
谢淮骁看了看四周,又跑到了大街上,凭借自己为数不多的出宫经历,愣是找到了第三个去处。
只是因为上次出宫已是三年之前,东都城内虽未有大的变化,但街边店铺却换了一番,晕晕绕绕走到了暮色四合,才找到了楚泽渝开的药铺。
谢淮骁其实并不确定楚泽渝当真在这里面,那人三年前便已经凭借太医院院首徒弟的身份,频繁进出宫里,有时当真是去太医院同师父学习药理医术,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去了静安殿同谢淮骁作伴。
药铺前门已经关了,谢淮骁在门上拍了几下也无人出来应,又怕继续拍下去太引人注目,便钻进边上小巷,药铺的后门开在这边,他记得后门院墙那边有个半大的狗洞,当年谢淮骁说了好几回让他修缮,免得遭贼,但楚泽渝固执得紧,就是不修。
谢淮骁觉得,凭自己对楚泽渝的了解,哪怕过了三年,只要这店他没有盘出去,那狗洞便必不可能——
……修好了。
谢淮骁傻傻地看着完好无损的院墙,不信邪地过去来回窜了几下,又在狗洞原来在的地方抬起抓起用力敲打,却没想到这洞被补得十分好,和周围的院墙严丝合缝,瞧着竟是新砌的。
这药铺是被他盘出去了么?
谢淮骁放下爪子,软软地喵喵叫着,里头依旧没有人出来开门瞧瞧情况,垂头耷脑地踱步到后门旁边,卧了下来。
雪白的毛毛蒙了灰尘,四只小肉垫也变得脏兮兮的,又近乎一天没有进食,又累又饿,还渴,后门这边的街本就僻静,行人不多,再加上现在的天还黑得早,更是少有人会进来了。
他眼下不知该去哪里,便一直趴在门边,睁眼看着四周的万家灯火一一亮起,饭食香气谢过院墙传到巷里,巨大的委屈涌上心头。
也不知宋青梧有没有发现自己丢了。
但丢了又怎样,谢淮骁想,他这会儿最要紧的是度过花雨,连门也不宜出,再加上自己并没有在宋府呆多久,谢淮骁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宋青梧会为了找一只猫,冒着风险出来寻。
何况一直幼猫,在偌大的东都城里寻起来,也不是易事。
“宋谢山是发什么疯?什么猫能比他下花雨还重要?”
楚泽渝气急了,骂人开始不分对象:“你们山君是不是都有这个毛病,专门喜欢挑着自己起风的时候出门瞎溜达,你当年也是,要不是你骗我说你病了,我他妈能这么早——唔!”
被提起自己当年做的事,陈执赶紧在楚泽渝唇上吻了吻,强行打断他后面的话:“好好的,提以前作甚。”
楚泽渝已经习惯了陈执时不时便要吻自己的事,只是在外头还是头一回,难免害羞,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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