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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对绪以灼而言倒是个好消息,若是被国师知晓她想要救出方阅,之后再对上难免碍手碍脚,不如在国师察觉之前现先将人救出去。

    一时未在观星阁中找到方阅,绪以灼并未惊慌,立刻探察地下,果然发现观星阁下还有一座小型地宫。地宫里有不少人在走动,里头还有不少牢房一般的布置,绪以灼一间间查过去,很快就找到一个和方阅对得上的人。

    绪以灼稍稍松了空气,但也无法完全放下心来,那气息如游丝一般,仿佛什么都不用做,不用多久它自己就断了。

    找到方阅位置,弄清观星阁内的守卫力量后,绪以灼直接便入侵进去。一路上见到凡人就敲晕,见到修士便断其根骨,绪以灼没伤他们性命,留下了一口气,审判自然还是要交给这个国家的人。

    如入无人之境,一刻钟后绪以灼便到了地宫深处。她在精铁铸就的牢房里找到了方阅,只见方阅被掉在半空中,四根手腕粗的铁链穿肩胛与膝盖而过,一身浅色衣裳已被血浸染得一片暗红。

    绪以灼忙劈开牢门,进去将方阅放了下来,稍微检查后脸色便是一变,方阅的情况与她预料的一样糟糕。

    刺杀不成落入那国师手中,果然不死也要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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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四根铁链与一些刑具造成的皮肉伤与内伤倒是微不足道的,于修士而言,普通的创伤多得是法子可以愈合,就算是断肢也可再生,但方阅……

    “遭了,”绪以灼不禁喃喃道,“金丹被挖走,道骨也被抽去了。”

    方阅一身修为,已被国师抢夺而去。

    国师没有立时杀了方阅,想来就是因为方阅一身金丹期的修为没那么容易炼化,为防意外,在炼化完毕前吊着方阅一口气。

    绪以灼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她不是医修,哪怕有个顶尖医修看顾了她半年,绪以灼也丁点皮毛都没学过。方阅伤得太重,根本不是她能治疗的。

    绪以灼只能仔细检查方阅身体的每一处,她虽有数不清的灵丹妙药,但也担心方阅浑身经脉已经脆弱到服不下任何药物。好在方阅的身体素质比她预料中的要好得多,绪以灼转念想到方阅出身的列玉门毕竟是个体修宗门,虽然方阅是里头少有的法修,但在大环境下应该也学了些炼体的法子。

    多半只有体修才会学的炼体关键时刻救了方阅一命。

    他的命还有救,若是救治及时,或许还能重塑道体。

    两刻钟后,绪以灼才检查完毕,呼出一口气的同时才发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她是真的不会治伤。

    绪以灼找出温和的药液给方阅灌了下去,大半从嘴角流出去也不怕浪费,反正药液系统包裹里有的是,来来回回十几遍总算灌进去一瓶的量,方阅的情况也稳定了许多。

    绪以灼不放心把方阅留在地宫,抱起人就要回去找长生。长生那人虽然不靠谱,但在她和国师对上的时候,全大衍绪以灼也只信长生有实力能看顾好方阅。

    绪以灼没觉得方阅会醒来,在她看来方阅那般重的伤势,在得到医修的救治前都不可能醒了,可是方阅半路就醒了下来。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催促他,逼迫他一有余力就睁开眼。

    他睁眼就看见了绪以灼。

    “……绪姐姐?”方阅艰难地开口,他声音起初嘶哑得让绪以灼以为是扭曲了的风声,直到方阅唤了第二声,绪以灼才发觉竟是他在说话。

    “你是……来对付国师的吗?”方阅吐字极其艰难,几乎说一个字就要顿一下,“不要去……去找帮手,他是元婴修士……身后还有大衍国运!”

    方阅对绪以灼的印象还停留在船上再遇的那一刻,那时绪以灼修为才恢复到金丹,在方阅看来与他相当。

    纵然是金丹修士中惊才绝艳之辈,对上元婴期也少有胜算,更别说国师此时身负大衍国运,一般元婴修士都无法与其相较。

    “无事,我心中自有成算。”绪以灼恐方阅情绪激动导致伤势恶化,好声安慰他,“绪姐姐其实可厉害了。”

    绪以灼没有说谎,可方阅哪知晓其中内情,伤势让他不停喘气,胸膛剧烈起伏着,即使话都要说不出来还是想劝绪以灼离开。

    绪以灼只好想办法转移方阅注意力:“倒是你,知道国师是元婴期还不快跑?怎那般冲动硬要和他对上?”

    她这话本是想平复下方阅情绪,让他不再纠缠于劝自己离开,可闻言方阅的情绪起伏反而更大了。

    “我回去故时的家,才知道就在我走后不久……娘亲就被送进了观星阁。”方阅目光哀切,“国师说,娘亲是少见的玄阴体质……她本就病痛缠身,最后那些日子还要受诸多非人折磨。”

    “……我已然做好了娘亲病逝的准备,每次想起她病重时咯血的样子,好像自己身上也痛了起来……我以为我已经想到最坏的情况了,可是为什么在我走后……为什么是在我走后,要让娘亲遇到这些事?”

    “如果当时我没有走……”

    话音戛然而止,方阅昏厥了过去。

    一滴泪自眼角而过,滴在血衣上又落下一点暗色。绪以灼想要劝慰他,可很快又意识到,即使方阅还醒着,她心中也一片茫然无话可说。

    绪以灼回到来时的殿宇,心上像是落了一块重石,整个人都变得低落。宫女们看见她抱了一个浑身鲜血快要不成人形的男人进来,吓得要失声尖叫,却在出声前就被打晕了。

    在她们身后,被逼迫着换上一身画满符文的白衣的女子们也害怕得缩在了一起。但她们还记得绪以灼的脸,好歹没有失态得发出声音。

    绪以灼沉默着将方阅放在地上,又扯下周围柔软的纱幔叠起来给方阅垫了垫。

    朱姻大胆地向前一步仔细看,认出方阅那张血污之下的脸后惊呼道:“方仙长?”

    绪以灼点了点头,往她身后看去:“别装了,快来照顾人!”

    她说的是装模作样和女子们作惊吓状挤在一起的长生。

    长生不情不愿地站了出来,指着方阅问:“这就是你那故人?”

    “嗯,”绪以灼问她,“你能治吗?”

    长生摊了摊手:“我又不是医修,哪会这个?”

    医修,这个世界没你真不行!

    绪以灼从方阅身边退开,站起身道:“那你先帮我看顾他下,也保护下这些被捉来的人,莫叫她们被别人伤了去。”

    长生无所谓地答应了,举手之劳而已:“你呢,要做什么?”

    “杀人。”绪以灼简短道,转身便离开了宫室。

    第 2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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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衍皇城内庭中心承元殿内, 三十余名乐师持琴瑟琵琶等各式乐器跪立两侧,靡靡之音不绝如缕。永徽帝年轻时唯爱钧天广乐,对颓靡之曲嗤之以鼻, 年老后声色犬马多年,倒是觉察到这些曲子的好来。曲声相和下, 九位袅娜多姿、风情各异的美女翩然起舞,臂上轻纱若烟霞飘散,被她们簇拥在中间的女子更是有着倾城之姿,鬓发如云, 一笑百媚, 正是永徽帝这个月方纳入后宫的舒嫔。舒嫔舞女出身, 一入宫便封了嫔位,很是受宠。

    永徽帝斜倚榻上, 眼神迷离。舒嫔年方十六,若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出嫁, 这个年纪是差不多的, 但放在后宫妃子当中, 舒嫔幼嫩得像是一朵新芽。永徽帝今年将近一百二十岁, 竟纳了一个十六岁的妃子, 怎么看都是件荒唐事, 但无人敢对此提出异议。

    此间荒唐事太多太多, 乾坤颠倒, 生死异位, 这桩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上首置着的矮榻以一张方案隔断, 永徽帝并非一人在此听曲观舞, 还有一人与他共饮。

    帝王身侧,岂容他人平起平坐?

    然而此景于宫中是所有人习以为常的事, 不仅宫仆们认为此事理所当然,就是永徽帝自己见到国师来了,都会下意识将身侧空出来,或者遣人再抬上来一张椅子摆在身侧。很难有人将现在的永徽帝与他四十岁时乾纲独断的样子的联系起来,也难以想象如今这个昏君在壮年时也是一个暴戾但不失圣明烛照的皇帝。国师让永徽帝的身体回到了三十岁,但他心已经老了,再也没有阻止国师僭越分权的心力。

    谁又敢断言坐于上首的,究竟哪个是大衍的皇帝?

    国师啜饮佳酿,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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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风道骨,超凡脱俗,心中却是一派肆意畅快。国师的来历显有人知,但他自己清楚,他原先也是西大陆的一个仙门修士,偶得魔修功法后不敌诱惑,偷偷抓了童子吸□□血,事情败露后被师门一路追杀至离断江畔。彼时恰好过了雾期,国师破釜沉舟躲上一条开往东大陆的船谋求生路,他没想到此行不仅夺得了一条命,还夺来了滔天的权力与富贵。

    以国师的天资,即便背地里修习了好几年的魔修功法,也堪堪在百来岁的时候来到金丹前期,且金丹黯淡无光,是下乘中的下乘。在西大陆,他是不会被任何修士多看一眼的存在,但是来到东大陆没多久后,国师欣喜若狂的发现东大陆当真和传言中那样遍地都是凡人,即使鼎盛如大衍王朝,国中最强的修道之人不过练气大圆满,比他师门随便哪个外门弟子还不如。他只消动动手指,就能要此地任意一人的命。

    轻而易举杀了当时大衍王朝的国师,也就是那位被大衍上下奉为活神仙的练气大圆满修士后,他半胁迫地继任了国师之位。他虽然利欲熏心,但不是傻子,获得了一定的权力后他就没有再针对皇室,反而又是送永徽帝可以返老还童的仙丹,又是助他入道。此后四十来年,国师手中的权力不仅于他预期一样一日日地膨胀,他也在没有引起太大动荡的情况下定期自大衍各地掠来童男童女与年轻女子供自己继续修习魔修功法,被他放过的皇室成为了他最为称手的工具。

    至于回到西大陆的想法,国师压根没有过。在西大陆,就算强如世外楼楼主那又怎么样?不还是有玄玉仙宗的太上长老、元魄宗的宗主这些人与她制衡?那像他在东大陆,虽然要受天道诸多限制,但只消有个金丹修为就能真真正正做到万人之上,一群凡人只能臣服在他的脚下。

    酒意上头,国师瞥了一眼边上同样醉醺醺的永徽帝……帝皇之位,名义上还是要高过国师,等让此人将他要的童男童女再找一些来,他的修为再上一层,这人也可以除去了。

    国师正畅想着他日自己黄袍加身,甚至度过阳属沙漠远征东大陆东方诸国的场景,忽听殿前遥遥传来兵刃相接之声。

    “怎么回事?”国师不悦地掷了酒杯。

    快要醉倒的永徽帝努力睁大眼,声音含糊不清道:“可能……是有人想要谋反吧?”

    永徽帝这些年来的倒行逆施确实使不少人心生谋逆之意,又因为他们现在都是有法力在身的“仙人”,反而不太注意皇城的守卫,给了叛军侵入皇城的机会。

    然而这些没见识过修士之力的叛军压根不知道,就算他们打入皇城的人有再多,在修士眼中不过蝼蚁,挥挥手就能压死一大片。

    “不自量力。”国师冷笑一声,但是又听了会儿,他神色顿时一变。

    喝多了酒,他一时间竟是没想起来皇城禁卫军早就不是前几年军心涣散,几乎无人守卫的情况了。在去年险些被那金丹修士偷袭得手后,国师就严厉整顿了禁卫军上下,还安插了不少修士进去。眼下守在殿外的,就有他几个练气圆满的弟子。

    殿外的声响,很快就停歇下来。

    是他的弟子已经将事情解决了,还是……

    舒嫔忽地发出一声尖叫。

    永徽帝未喊停,即便殿外打了起来,乐师仍旧不停止演奏,舞女也不停止起舞。眼下正舞至“芙蓉出水”这一节,九位伴舞抬手将舒嫔托举而出,舒嫔展臂旋舞,裙摆似芙蕖重瓣绽开,緑沉披帛恰似荷叶相称,确如一支出水的荷花。然而一尺寒光忽从她鬓边掠过,风刮得鬓角刺痛,随着尖叫声荷花好似被削断,骤然倒了下来。

    那自殿外飞来的剑,直直扎入永徽帝颈侧的椅背,一半没了进去。剑身轻颤,发出铮然声响。

    永徽帝赶到颈侧一凉又一热,他伸手去碰,指腹有着明显的濡湿感,放到眼下一看一片血痕。

    也曾御驾亲征,身中三箭依旧不退出战场,直到将敌将斩于刀下的永徽帝狼狈地掀掉了隔在中间的方案,连滚带爬往国师身后躲去:“国师救朕!”

    国师不耐烦地站起身来,勉强往边上站了站挡住永徽帝,一双已然毫无醉意的眼死死盯着踏入殿中的、臂挽墨莲的修士。

    绪以灼同样抬眼,漠然看了眼他。

    身披道袍,却不似寻常道袍那般朴素,各种纹饰都显出穷奢极欲做派的应该就是国师。而那匆匆忙忙往他身后躲,年轻的容貌也难掩眼中神情中老态的应该就是大衍皇帝了。

    国师觉察到绪以灼与自己相当的元婴修为,心中一紧,但面上不显端倪,朗声道:“道友杀我弟子,毁我筵席,未免欺人太甚了?”

    发现绪以灼身上的血气后,国师就知道他守在外头的弟子定然是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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