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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也不等福瑞反应,便轻轻的将大门关上了。
殿中已掌了灯,灯光昏黄,影影绰绰的,映衬着大殿倒比白日里温暖和煦些。
窗外落霞微卷,窗内灯火微明,轻尘流转,映在容洵如镌刻般的侧颜上,越发显得他俊逸出尘,可他脊背笔挺,举止沉稳,又带了帝王的威严霸道。
这两种特质奇妙而又和谐的融和在他一人身上,云羡瞧着,不觉呼吸一滞。
他似是听到了声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极清冽的一双眼。
云羡挤出一抹笑来,道:“臣妾担心陛下辛苦,便带了些吃食来,陛下若是晚间累了,不妨用上一些垫饥。”
她说着,便举了举手中的食盒,算是示好。
容洵脸上微不可闻的抽了抽,落在云羡眼中,只当是烛火微动,在他脸上投下了一丝暗影。
他轻咳了一声,淡淡道:“这次带的是什么?羊肉、牛鞭、鹿茸还是虎骨酒?”
云羡面上有些讪讪,道:“这些东西是白天吃的,晚上吃只怕要流鼻血。陛下若是喜欢,我明日再送来,今日陛下便凑合些,用些清粥小菜。”
她说着,将食盒顺手放在案几的一边,回眸望向他。
她面容沉静,眼眸在烛火映照之下,微微的闪动着,容洵望着她,一时间,竟有些默默。
他手指微动,道:“放在那里做什么?既是清粥小菜,这时候用正好。”
“陛下不是用过晚膳了?”云羡有些诧异。
容洵垂下眸去,将奏折收罗在一边,道:“还未用过。”
云羡闻言,忙将食盒打开,把一碗梗米粥和几碟小菜放在他面前,笑着道:“都是刚做好的,比起御膳房准备的晚膳来是简陋多了,可味道是不差的。”
见容洵微微出神,云羡只当他是嫌弃,便催促道:“你尝尝。你不知道,晚上就是吃这些东西才舒服呢。”
容洵端起碗来,极轻的抿了一口粥,眉目微微舒展,道:“嗯。”
云羡知道他这种宫里长大的人定是恪守规矩,食不言寝不语的,便也没在意,只径自取了案几旁的书籍随手翻着。
光晕斜斜的洒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都笼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光,周遭是从未有过的安宁,静到只能听到烛火的“哔剥”声和汤匙微微搅动粥碗的声音。
容洵用完膳,一抬头,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他好像有太久,没有这样用过膳了。也太久,没有人陪他用过膳了。
云羡从书页中抬起头来,含笑看着他,连带着睫毛都沾染上了些微笑意。
那笑容又炽热又耀眼,仿佛冬日暖阳砸窗。
容洵轻咳一声,道:“的确不错。”
云羡笑笑,俯下身子,将臂肘支在案几上,一手托着腮,眼睛扑簌簌的眨着,道:“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见嫔妃们的事啦?”
容洵眸光一沉,面上一片淡漠,道:“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云羡有些羞赧,像是被击中了心事,道:“也不全是……”
容洵静静看着她,似乎在耐心等着她说下去。
云羡喉咙滚了滚,咬牙道:“主要是为了给你送东西吃。”
这话着实是恶心了些。
云羡暗暗觑着容洵的脸色,可他的脸上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他这个人,本也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正说着,便见福瑞走了进来。
他满脸都是无可奈何,有一种被迫打扰别人的无助感,他瞥了云羡一眼,正色道:“陛下,丞相府来了人,说是丞相夫人病得厉害,请皇后娘娘千万回去瞧瞧。”
徐慈心病了?云羡不信。分明前几日,她还是好好的。
容洵看了云羡一眼,又看向福瑞,淡淡道:“知道了。”
福瑞犹疑着道:“那奴才如何回他?”
容洵将一边的奏折拿过来,随手打开,垂了眸光,道:“皇后自己决定罢。”
云羡本不想回去,可想着能出宫去透透气也是好的,便道:“我明日一早回去。”
福瑞张了张口,又看了容洵一眼,方低头道了声“是”。
“皇后既要出宫,便先回去歇着罢。”容洵突然开口,道:“让沈让陪你去。”
“沈让?”
“皇后与沈让相谈甚欢,不是吗?”
容洵说着,抬头看向她。他墨眸深邃,仿佛深不见底,让人揣摩不透他的心思。
云羡背上一凉,道:“也就……还行。”
他薄唇微微抿起,弧度冷峻彻骨。云羡还未来得及反应,他便又垂下眸去,之后,便是长久的静默。
云羡知道,他是不愿再谈的了。只得趁着夜色不浓,及早离开。
翌日一早,天还蒙蒙亮,云羡便出现在了含凉殿前。
这里是容洵的寝宫,每到夏日,容洵都住在这里。
福瑞得了消息,连忙赶出来迎她,关切道:“娘娘今日不是要出宫去?怎的到这里来了?”
“陛下可起身了?”云羡朝寝殿里看了看,里面宫灯闪烁,有些星星点点的光亮。
“还没有。”福瑞答道:“娘娘可是有什么事?”
云羡低头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他,嘱咐道:“我见陛下昨日咳嗽得厉害,想来是着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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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我早起熬了一碗冰糖梨子汤,一碗红糖姜汤,你着人温着,等陛下醒了再给他吃。若是他吃着有效,你差人告诉我,我晚上回来再去熬。”
“这……娘娘有心了。”福瑞接过食盒,重重一拜,满眼都是感激。
“这有什么,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云羡浅浅一笑,道:“我先走了,你记得提醒陛下,国事虽要紧,自己的身子也是要当心的,劳逸结合才好。”
“是,谨遵娘娘教诲。”福瑞郑重道。
“不必不必。”云羡摆摆手,便回身离开了。
沈让驾着马车,已在宫门口等候多时了。
“车夫呢?”云羡说着,轻轻巧巧的爬上了车。
沈让正想伸手去扶她,见她已坐了上来,便悻悻的收回了手去,道:“我想着我们两人还清净些,便打发车夫走了。”
云羡“哦”了一声,坐到车里去,她掀开帘子,望着沈让的背影,道:“你说,容洵干什么让你陪我去?”
“许是怕相府的人欺侮了你。”他拍了拍腰间的刀,道:“我好歹有个皇城司指挥使的名号,有我在,他们自然不敢造次。”
云羡鼓了鼓腮,似是若有所思,半晌没有说话。
沈让别过头来,道:“怎么?想什么呢?”
云羡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只是昨日容洵突然说你我相谈甚欢,你说,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两个上次见过面了?”
沈让一惊,猛地拽紧了缰绳,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睁大了眼睛,道:“他真这么说?”
“是啊。”云羡点点头,道:“怎么了?”
沈让提着一颗心,压低了声音,道:“他不会恼羞成怒,要弄死我吧?”
“不至于吧,”云羡眯着眼睛,道:“我觉得他就是在警告我们,让我们不要背着他做事,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中呢。”
“什么不至于,你没看过《东宫》吗?顾小五,就那个皇帝,把男二万箭穿心了呢。”
云羡看着沈让神神叨叨的样子,不觉推了他一把,道:“你乱想什么呢?还顾小五……那是顾小五怀疑男二和女主有一腿,咱俩清清白白的怕什么?”
“也,也是。”沈让挠了挠头,避过她的目光,又将马车继续赶了起来。
他偷偷睨着她的神色,见她神色坦然,唇角不觉溢出一抹苦笑。
48. 允诺 二女共事一夫,我竟不知道丞相府……
京城早晨的繁忙倒是可以与现代社会一较高下的。今日是休沐, 不必上朝,来往行人便少了着朝服的官员,大多是贩夫走卒、平头百姓,偶有几个世家子弟, 大约是早起相约去玩的。
人们大多行色匆匆, 赶着做自己的买卖营生,只有街边的小摊上, 才能见到独属于古代人的闲暇生活。人们坐在街边, 或是吃一笼屉包子, 或是吃碗馄饨、胡饼,都是慢悠悠的,仿佛独享这天光似的。
云羡望着窗外, 不觉会心一笑, 诗里所说的车马慢、书信远,大约便该是如此模样了。
两人行至丞相府前,已是一个时辰之后了。
管家早已候在门前,笑着迎上来, 道:“老爷得了消息, 说娘娘和大人要来府里的, 嘱咐奴才一大早便在这里候着, 万不可误了事。”
云羡扶着沈让的胳膊跳下马车来, 神情疏淡,道:“父亲只嘱咐了你一人在此候着?”
管家一愣,嗫嚅道:“是……”
云羡看了沈让一眼, 冷笑道:“我看我这遭大约是白来了,我们回去罢。”
她说着,作势便要回身上马车。
沈让亦沉下脸来, 道:“皇后娘娘驾到都不知出来相迎,相府好大的架子。”
管家急了一头的汗,赔笑道:“老爷和夫人在用早膳,这才耽搁了……娘娘,大人,这……”
他的眼睛一会看看云羡,一会看看沈让,发现二人都是他所惹不起的,只得苦了一张脸站在原地,劝又劝不得,拉又不敢拉,左右为难。
他还没想好如何是好,云羡一只脚便已踏上了马车。
“站住!”
突然,耳后响起刘行止的声音。那声音分明沾染了几分隐怒,一如他的脸色,阴沉得不成样子。
云羡转过身来,凝眸看着他,不发一言。
刘行止屏着一口气,强压了怒意,向着云羡行礼道:“皇后娘娘。”
他说着,又微微侧身,朝着沈让拱了拱手,道:“劳烦沈大人送小女前来。”
沈让板着一张脸,亦朝着他拱了拱手,道:“职责所在,丞相大人不必客气。”
云羡从马车上跳下来,迎着刘行止的目光,没有半分怯意,道:“父亲安好,怎的未见母亲?”
刘行止沉着一张脸,道:“你母亲病得厉害,不能出来迎驾,还请娘娘恕罪。”
云羡自知这话是诓她,可也没戳穿,只淡淡道:“如此。”
刘行止引着两人一道走进去,亦步亦趋的跟在云羡身侧,在观心堂前,他停下来脚步,看向沈让,道:“还请沈大人在此地稍坐,内子心里惦念娘娘,我带娘娘去她院子里瞧瞧她。”
沈让看了云羡一眼,见云羡微微颔首,便会了意,道:“臣在此地恭候娘娘。”
云羡点了点头,便随着刘行止一道朝着徐慈心的院子里走去。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只炉子,上面支着个紫铜锅炖了药,“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张嬷嬷守在一边,用芭蕉扇轻轻扇着,见云羡来了,站起身来躬了躬身,便又蹲了下去。
屋子里四处都拉着帷帐,遮蔽了所有的光亮,也隔绝了外面可能吹进来的风。空气是雾蒙蒙的,氤氲了浓的化不开的药味,裹挟着木制家具的陈腐味道和果子的清香,算得上五味杂陈。
徐慈心躺在床上,面容苍白,倒颇有些病入膏肓的意思。想来是刘行止防着容洵,便做戏做足了全套。
云羡蹙了蹙眉,将披风脱了下来挽在手里,道:“如今就我一个,父亲、母亲也不必演戏了。”
“你这孩子……”徐慈心咳嗽了一声,咬着帕子,道:“什么演戏……”
刘行止大步走了进来,将门“砰”的关上,径自走到徐慈心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衫,道:“你不预备坐下来?”
云羡坦然道:“我既不必探病,也就没有坐下的必要罢。”
徐慈心看了刘行止一眼,将身子支了起来,道:“我……”
刘行止似乎并不意外云羡的反应,只压了压嘴角,道:“那我便直说了。”
云羡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稳着语调,道:“父亲请说。”
“我要你帮阿念入宫。”
云羡摆明了没有商量的余地,淡淡道:“此事我早已回过母亲,在此回父亲,答案也是一样。”
刘行止逼视着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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