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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冷风吹得枝头树叶凋落飘零, 今年第一场雪来得轰轰烈烈,易鸣鸢跳下车向北望去,万里飞雪, 仿佛全天下都被洗成一片纯净的白色。
显然他们低估了初雪下来的速度, 但在?途中遇到这样的美景若不好好欣赏必将成?为一场辜负。
碎光在?雪间浮动?, 她穿着斗篷伸出皓腕欲借, 没过?多久绒绒的雪花在?疾风中?旋然落在?手中?,没一会就化作了微凉的水, 可她还是契而不舍地去接雪, 直到手变得一片冰凉。
“程枭, 接招!”终于,雪在?没有温度的手上堆成一个小小的山丘,易鸣鸢趁着男人望过?来之际,扬手把松散的雪球往他身上砸。
程枭不闪不避, 站着任她雪球在?自己的裘衣上绽开一团又一团的雪花, 作为统率三军的右贤王却不能在?部下面前展露打雪仗的幼稚, 但他可以看?着易鸣鸢玩。
“你?怎么不扔回来啊, 好没意思。”易鸣鸢拍了拍被冻得僵硬的手掌, 嗔怪地走?回他身边。
程枭稍微一解释, 她霎那间明白了过?来, 最新完结.肉文清.水文十起俄群八乙肆巴咦6旧6仨拉着人找了个角落蹲下来,用自己的雪狐披风罩出一小块空间,她单手篡了个不太规整的雪球往他手里一塞,笑盈盈地说:“我们就这样打,没人看?得见, 等回家之后,我跟你?两个人在?院子里玩, 这样就不会有损你?的威信了,怎么样?”
易鸣鸢在?外头待久了,鼻尖被冻得微红,活像一只灵动?的小兔子,程枭接过?还没自己半个手掌大的雪球,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凝聚成?一团白雾,不用其他甜腻轻渺的誓言,从她嘴中?吐出的“回家”两字就足以掀拨起他的所有柔情,在?冬日里让一颗心?脏怦然跳动?。
程枭嘴角微微勾起,俯身亲了一下她泛红的鼻头,“好。”
说着,他手腕一转,把雪球向上轻抛了出去,不久后,松散的雪块掉在?二人相贴的肩膀上。
冷冰冰的雪粒掉到易鸣鸢脸上,她忙捂着脸蛋揉了揉,又伸手给旁边的人搓搓脸,“你?没有穿大氅,就这么薄薄的两件,我们还是回去吧。”
雪也玩够了,二人并肩走?到架锅烧饭的地方,这种天气?围着火堆烤手最?舒服了,把易鸣鸢放到刚搭好的简易棚子中?央后,程枭到边上派出一小支轻骑提前用色彩鲜艳的涂料沿途做上记号。
冒雪赶路不是明智之举,但天不等人,一夜过?后整个世界都会变成?白色的,看?久了刺痛眼睛,严重点?还会失明,缓行容易迷路,所以必须抢时间先把路标记好。
“多谢。”易鸣鸢接过?宾德尔雅递过?来的烤肉,脖子上的痂变厚很多,现在?小幅度的吞咽和咀嚼已经不成?问?题了。
她用牙撕下一块肉,心?不在?焉地嚼着等程枭回来,旁边有人在?分榛果,她抓了一小把放在?石板上,敲了半天还是不得其法,愣是没敲开一个。
“石头拿高,直着砸下去。”程枭披着一件黑狐皮做的大氅,穿得没规没矩的,却别有一番气?势,黑衣上身更显得人高大威武。
穿黑的在?雪地里很显眼,所以打仗的时候没几个人爱穿,久而?久之珍贵的墨狐皮子就剩多了些,易鸣鸢终日在?车里待着无聊,就给他做了身双面的氅衣,平时穿黑的那面,遇到危险了还可以翻过?来盖住,最?是实用。
男人走?近,拿过?易鸣鸢握在?手里的石块敲下去,三两下坚硬的果壳就出现了裂缝,露出淡黄色的榛仁,他边敲边把榛仁往她嘴里送,这玩意儿油脂多,是他们匈奴人渡冬的必备之物,她身子又太瘦,正好多吃点?补补,“来,张嘴。”
易鸣鸢应接不暇,程枭的速度快到她都快来不及嚼了,忙用手把石块接过?来,“我自己再试试。”
她挥舞着手臂用尽全身力气?,终于砸开了两颗,把来之不易的果肉扣出来后,她第一时间塞进程枭嘴巴里,“你?也尝尝。”
对面耶达鲁看?他们亲昵的样子,凑到宾德尔雅身边也想讨点?榛果吃,结果被宾德尔雅支使去给旁边嗷嗷待哺的一群小崽子砸果仁。
那边黎校尉看?着他们成?双成?对的样子,羡慕地把女儿拉过?来,“妍儿,你?已经年过?十九,是时候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成?婚了。”
“我都这样了,没人要我。”黎妍轻嗤一声,在?家里的时候原定十八岁出嫁,可还没来得及完婚就出了易将军那档子事,她在?和亲队伍里遭人那样对待,还流掉个孩子,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奢望什么嫁人呢?
黎校尉语重心?长道:“我听?这里的人说他们嫁娶不看?那些的,就是再嫁,三嫁也不会遭人瞧不起,爹老了,以后总得有人在?你?身边,陪着你?,爱护你?。”
他久居于来往人员复杂的庸山关之中?,匈奴语和西?羌语都能听?得懂大半,这两天四处打听?过?,听?他们说从不介意将来所娶的阏氏曾与旁人在?一起过?,这悬着的心?当场放下来一半,在?如此民风开放的地方,妍儿不用再低着头过?日子了。
“这样,爹去问?问?大王有没有好的人选适合你?的,你?等着。”为了女儿的终身大事,他忙不迭地朝易鸣鸢和程枭的方向走?去。
听?完黎校尉的话,易鸣鸢轻笑一声,望了一眼在?后面为自己亲爹的鲁莽行径而?烦躁戳雪的黎妍,劝道:“黎伯伯,这事儿还是得让阿妍自己先走?出来,我们说了不算,何况不是每个女子都必须嫁人的,就比如珠古帖娜,她志在?四方,不想被情爱所束缚,就是大王子跟在?她身后跑,她也从没回头过?,您再给阿妍一些时间吧。”
黎校尉唉声叹气?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能等时间磨平妍儿受过?的痛苦,他点?了点?头,“郡主说的是。”
“对了黎伯伯,”趁着有时间,易鸣鸢从怀中?掏出一个青色瓷瓶,“这是哥哥从前给我的金疮药,我想知道爹爹他们每次受伤之后可有用过?吗,有没有出现嗜睡的症状?”
黎校尉接过?一看?,一眼就认了出来,肯定道:“这是陛下御赐之物,数量不多,将军和小将军只有在?重伤的时候才舍得用,不过?嗜睡……老臣就不太清楚了,重伤之后必要休养几日的,成?天睡着也是常事。”
易鸣鸢接着问?:“那平时呢?就是痊愈后爹爹他们可有出现什么异状吗?”
黎校尉回忆了一通,突然想起了什么,胡子抖了下,“老臣记得三四年前吧,有一日跟小将军一起巡逻,小将军总是时不时掐大腿,还嘟囔了一句‘近日怎么困得这样厉害’,小郡主,这算异状吗?”
“算,当然算!”易鸣鸢脸色霎那间苍白下来,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往下掉,竟然这么早,从三四年前开始,陛下就已经想要对易家除之而?后快了。
黎校尉被这个她的脸色吓了一跳,“出什么事了?”
程枭握住易鸣鸢的手,把中?毒的事还有易丰父子都被暗中?下毒的事情说了一遍。
黎校尉大骇,没想到自家女儿还给郡主下过?毒,他恨铁不成?钢,“这孩子,怎么就……大王您大人有大量,能否看?在?老臣与女儿好不容易相见的份上从轻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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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与她没有关系,”易鸣鸢擦掉眼泪,说话还是带着鼻音,“要罚就罚她帮我给孩子们抄千字文吧,我一个人誊不完。”
“多谢郡主!”黎校尉躬身退下,现在?他的心?里催女儿成?婚骤然降为了第二要紧事,揪着黎妍耳朵让她反省才是顶顶重要的。
易鸣鸢看?着他蹒跚的步子,偏头靠在?程枭身上,陛下的疑心?病折腾得她筋疲力尽,想不通为何要因为他的“怀疑”而?搭上全家人的性命,她低声骂道:“这老东西?,为何就分不清什么是忠,什么是奸呢?”
忠臣良将他非要逼到绝路,奸诈小人却纵横朝堂为虎作伥,这难道是他想要看?到的局面吗?
“中?原人喜欢熬海东青,但总是熬不成?功,被喙叨个半死?,他们压不住烈鹰,就平白折去鹰的翅膀,最?后两败俱伤,阿鸢知道为什么吗?”程枭的声音传来。
易鸣鸢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回道:“因为鹰永远不会成?为温顺的宠物,翱翔于天际才是飞禽生来就具备的追求,我心?里恨他,我恨不得拿刀子捅死?他,可是再怎么样,我的爹爹和兄长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程枭一声哨子召来苍宇,“有机会也养一只鹰吧,阿鸢,我们这里的鹰和中?原买过?去的海东青不一样,训好以后它们能在?瞬间啄碎敌人的眼睛,终会有这么一天的。”
易鸣鸢轻轻抚摸一下苍宇的脑袋,坚定道:“嗯。”
第52章 晋江文学城首发
又过了两日, 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还没来得及完全冻上的河流,那?就是鼎鼎有名的渠索河。
相传在六十年前的时候,渠索河宽绰广延, 分隔着势不两立的两个部落, 他们谁都想要穿过这条湍急的河流, 侵略对?方的土地。
可有一天, 两个不同部族中的年轻男女相爱了,他们在河边扬声唱歌, 为对?方美妙动听的歌声倾倒, 之后便一直在寻找两隔最近的河岸, 多年后河水似乎也被他们的深情所打动,渐缩为纵身一跃即可到达彼岸的小河,他们两边的家也合并成了一个更加强盛的部落。
玛麦塔终于被“恩准”坐到了易鸣鸢的车架里,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对?于这个古老传说的质疑, “过不去就搭座桥嘛, 石桥木桥, 想见面总是有法子的, 还有河水怎么可能会被两个人?的情意打动?我看是因为咱们这儿太干, 水全都流走了吧。”
易鸣鸢摸着下巴点点头, 很赞同她的说法, 补充道:“河水有凌汛和伏汛,上流若是被冻上太多,下游的水也是会减少?的。”
外头传来几声叫喊,是在提醒马上开始渡河了,为了在尽量短的时间内回到漠北, 他们没有选择绕路从几十里外的库迈尔部落穿过,而是一等小部分人?骑马跃过渠索河之后, 拉绳铺板搭起?一个简易的木桥,让马车平稳渡过。
易鸣鸢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河道深不见底,顺流而下的水花不时飞溅到木板上,她一手抓住玛麦塔,一手扶住车壁,马车行至一半突然晃动起?来,感觉随时会掉下去。
她屏息凝神,等马车最后面的车轱辘转到对?岸的时候才敢放松呼吸。
“晃得?太厉害了,后面几辆全是刀枪和粮草,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易鸣鸢皱着眉头道,她第一次经历这种?过河方式,不可避免的会比他们思虑更重一些?。
出发?前已经精简了物品,但粮草和一些?武器工具却实在消减不得?,每辆车都有几百斤重,她担心渡河时出现意想不到的纰漏。
玛麦塔指了一下绳索中夹杂着的铁链,让她不要担心,“都是铁家伙,结实着呢。”
程枭站在渠索河边沿指挥,着人?拿着抄网将上游冲下来的碎冰捞上来,低头看向?脚边逐渐多起?来的冰块神色严峻。
木桥距离水面很近,薄薄的冰在水流的加速下很容易割伤马腿,若马儿躁动,板车在桥上倾倒只?在瞬息之间,必须牢牢盯着。
“吁!”嘶鸣声陡然响起?,怕什么来什么,一匹马没被冰划伤,但一蹄子踩上了溅上来的碎冰,蹄下打滑,直接在桥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因?为它的移动,桥上的平衡被打破,整座桥都往一个方向?倾倒下去,牵制马匹的士兵们和满满一车粮草全都跌进了刺骨的河水里。
马儿被重量扯着不断下落,士兵在水中快速解开它身上的挽具,奋力划动四肢,可水流奔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迟迟借不到力,只?能徒劳地保持原地不动。
“来。”程枭离得?最近,他蹲下身,一手扣住岸沿,右手伸手抓住士兵的手肘向?上扯,脖颈和额头上瞬间血管偾张,但效果也是显著的,落水的人?很快就成功上了岸。
其余众人?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用树枝去勾马。
人?和动物都顺利死里逃生,可粮草却解救不上来了,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天的食物被河水冲走,直至消失不见。
见到同伴落水,后面的几匹马打着响鼻退后几步,抗拒之意明显。
程枭眉头锁起?,人?少?吃点没什么,但马饿着肚子就跑不快,偏偏这一车全是晒干的牧草和豆料,为今之计只?能绕路往库迈尔部落跑一趟了。
他眨了眨因?为久视雪地而开始出现刺痛的双目,扬声吩咐:“向?东改道!”
易鸣鸢闻声赶来,小跑到他身边,看到被人?裹在绒毯里带走的士兵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定定地看着程枭,隐隐从他脸上瞧出一丝因?为决策错误而引起?的懊悔,柔声道:“人?和马没事就好,雪路难行,有意外总是难免。”
几个月过去,易鸣鸢算是看出来了,匈奴人?认定了的事情?,总是往死里钻牛角尖,喇布由斯为了亲妹妹敢于顶撞右贤王的命令,而程枭作为一个掌舵的头羊,拥有着他自?己的骄傲,无法接受一丝一毫脱离掌控的事情?发?生。
在本质上,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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