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川刚好来酒店的购物处选购东西,顺便帮周繁解决了问题。
那个眉眼锋利,像风一样肆意坦荡的少年出现时,周繁的视线像是在放慢电影,不经意卡了半帧。
本来以为只是一次偶遇,没想到后来又在读大学的城市里碰到。
两个都是优秀且具有吸引力的人,相识之后发展为恋人是很自然的事情。
可是裴延川的心太野了,根本不会被束缚住,周繁只不过他那么多交往对象中的一个,几年之内两人分分合合,几经波折。
周繁也不是为了男人要死要活的那种性格,看清之后,她最后一次打算跟裴延川彻底划清界限时,发现自己怀孕了。
周繁很平静地告诉了裴延川,两个人协商一致,认为孩子没有留下来的必要。不幸的是,周繁一个人去医院的路上出了意外,车祸并不严重,却给她的身体带来了不可挽回的损伤。周繁那么爱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接受不了手臂和腿上大大小小的疤痕、左耳的间歇性失聪、脑震荡后遗症,以及再也不能孕育生命等一系列缺憾。
周繁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家境优渥美满,成绩优秀,顶级top学府的高材生,从来都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那个。没有遇到过一点挫折。
她本来是完美无缺的,可以拥有光明坦荡的前途,可是躺在医院的那几个月里,她悲哀地觉得自己的身体是一架残破的停滞运转的机器。老旧了,生锈了,不再光鲜亮丽。
身体的病痛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理出现问题,长期的抑郁情绪和失眠导致细胞病变癌化,千分之一的几率被她碰上了。
周繁越来越消极沉郁,受不了病痛的折磨,和情感上的失意,选择用极端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一朵霉烂干枯的白山茶,在那个月亮被乌云遮蔽的夜晚悄然凋逝。
周溯那时候读高中,亲眼看到过周繁的一身傲骨,因为一个男人的出现,一一折去。
命运拉扯着她往前走,进了一个岔道,她选择决绝地跳下了深渊。
周溯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于裴延川。
他才是周繁不幸和噩梦的开始,是始作俑者,但是凭什么,他不用付出一丁点代价,照样心安理得地继续生活,和别的女人交往、结婚。
裴延川应该活在愧疚和自责里,不配拥有快乐和幸福。
夜风肃冷,衣服上沾染的寒意还没有消散。裴延川靠在座椅里,脑袋往后仰,有些疲惫地闭上眼。
人总是要为曾经的过错买单,他也不例外。
周溯的话在耳边回荡着——
“又没有把人拐跑,你着急什么?”
“或者说,你在害怕什么?”
“裴延川,你喜欢梁晚?”
“我真是低估了你的底线,你他妈是不是禽兽啊!”
他当时是怎样回应的呢,只是冷漠地笑着,对周溯说:“管好你自己。”
他早收敛了少年时的轻狂肆意,戴上斯文的面具,知道如何熟练得体地掩藏自己的情绪。
车倚座旁边的置物格里放着些摆放不规则的杂物,被压在底下的折纸露出一角,裴延川将它拿出来,是一只淡绿的千纸鹤,不记得是梁晚哪一次坐在这个位置时随手折的放到里面的。
千纸鹤尾巴有些微的褶皱,裴延川指腹将其碾平。淡绿、清新的折纸颜色,造就这只纸鹤的洁净美好。
像那个规整漂亮的小姑娘,目光总是安安静静的,让人想起幽冷的月亮。
裴延川闭上眼,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一遍。
记不清是哪一次,他带女友回家,从衣帽间里随手扯出一件衬衫,去外面抽一根事后烟。
不巧的是梁晚提前放学回来了。
裴延川听到脚步声,抬眼就看到门口边上进来的女孩。
还是那种冷冷的气质,只是看到他时表情有点茫然。
两人对视了大概那么十几秒。
空气寂静。
没想到她会突然出现,裴延川怔了下。
走路都不带声儿的,她是飘过来的吗?
而后想到自己身上松松垮垮套着的衣服,领口扣子解开着,顺着梁晚的目光,他低头,看到自己领口往下的皮肤上,好几条女人指甲划出来的红印子。
小姑娘一直盯着他看,一点也没有脸红害羞的自觉性。
裴延川挑了下眉,“看什么?”
裴延川偏过头,迅速将衣领扣上。
装作无事发生地摸了摸她脑袋,让她回房间里写作业。
直到确定她的表情还是纯洁的,一无所知的样子,关上房间门的那一刻,裴延川才松口气。
差点带坏小朋友,真是造孽。
那是个闷热的季节,从窗边吹来的风携带浓重湿气,吹动深色窗帘,乌云涌淌在天地间,快要下一场雨。
室内的香氛燃到尾调,是清清浅浅的柠檬草木香。
女友从浴室里出来,带着湿漉漉的水汽,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皮肤很白,肩头薄削,濡湿的头发丝还在往下滴着水。
看到裴延川,温温柔柔地笑了下,女人倚靠过来,姿态亲密,像一株缠缠绕绕的菟丝花。
裴延川拒绝她主动送过来的唇,抽出手,给她转了一笔分手费,让她以后别再过来了。
女人睁大眼,有些委屈,“亲爱的,我是哪里做错了吗?”
裴延川在沙发上坐下,阖目揉了揉太阳穴,他也说不上来,只是突然觉得烦躁得很。
好在女人知情识趣,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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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裴延川从来只是玩玩,更何况她只是个床伴。于是看到手机上转账的数目,再看看那令人着迷的脸和身材,睡了他也不算亏,想来想去好像还是她赚了。
女人穿好衣服,挎上包,临走之前还微笑着说了句,“再见。”
19.美梦
冬天的夜空漆黑浓厚,乌云沉甸甸地罩着,窗外树叶的摆动幅度能看出大风的猖狂程度。
梁晚从浴室洗完澡出来,吹着头发。厨房里有家政阿姨熬好的银耳糖水,离开之前告诉她还热着。她盛了一小碗,放在飘窗的桌前,拿出一本好久没动过的书来看。
这片居住区不在闹市,没有拥挤的人流车流,周围是大片的绿植景观,只能看到远处高架桥上星河般璀璨的车流。闹中取静,颇有种小资的情调。
这里其实并不算是裴家的主住宅,裴文博和陈颂不常回来住,倒是裴延川经常会回来得多一点。
楼底下偶尔几辆车驶过,光束由近变远,梁晚注意着动静,直到那辆熟悉的车子姗姗来迟。
一碗甜汤还没吃完,玄关处便传来开门的动静。
他似裹着一身的寒气,眉眼也肃冷,接触到室内的暖空气才有所缓和。
梁晚首先注意到的是他嘴角处的伤损,她点了点自己的嘴角,“你这里怎么了?”
裴延川顿了下,没想到做过处理也被她看出来。
质地考究的西装被挂起来,他换上室内拖鞋,解释说:“不小心摔了一下。”
梁晚:“?”
摔的话也不会是摔成这样,但她没多问。
几个小时前,裴延川让司机先把梁晚送回去,说自己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梁晚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但裴延川不想说的,私人的事情,她很知分寸地不会主动去触及。
就像这些年来不会惹大人生气一样,她只需要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小孩。
地上铺着厚重地毯,赤脚踩上去寂静无声。裴延川视线往下,梁晚又没穿鞋子。
梁晚从医药箱里拿出棉签蘸了药水给他消毒,再贴上一个创可贴。
裴延川稍微倾身,任由她帮自己贴创可贴,垂眼,睡裙裙摆是在膝盖之下,他还是能看到露出的那一小截骨肉匀称的小腿。女孩光着脚丫子踩在地毯上,粉色圆润的脚趾微蜷着。
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养成的坏习惯,梁晚小时候就这样,洗完澡后在室内不穿鞋。
裴延川t?叫了她一声,梁晚抬头。
“去把鞋穿上。”裴延川说。
梁晚:“哦。”
裴延川去倒了杯水,仰头,冰凉的水滑入喉间,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大冬天的喝什么凉水。是不是有病?
他放下杯子,打开投影仪找出部电影来看,顺便喊梁晚,“过来看电影。”
梁晚端着没吃完的甜汤跟他一起在沙发上看电影,问他要不要,厨房里还有。裴延川只是专注看电影,语气淡淡地说他不喜欢吃甜的。
他挑的是一部晦涩难懂的文艺片,还是讲德文,梁晚听不懂,只撑着眼皮看字幕,兴致缺缺。
裴延川绷着脸,尽量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电影画面上,眼角余光还是时不时瞥到在他身旁舀着糖水小口小口喝的小姑娘,嘴巴上被糖水润湿一点,亮晶晶的。
裴延川偏开视线,喉结轻轻滑动。
他不大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叫梁晚过来看电影,也不懂为什么偏要选这个她不感兴趣看了就会困的小众电影。只是放纵的,就想这么做。
或许是出于今天晚上忽然冒出来的,那么点危机感。
虽然是一部文艺片,但多少也是涉及到一些感情线的,画面里男生递了一封情书给女生,女生羞涩地接过。
裴延川问:“学校里有没有给你送情书的男孩子?”
梁晚反应了会儿,印象中裴延川不像是会问这种问题的。她抬眼看到投影里,收到情书的女生,拉住男生的衣领,凑过去,柔软的唇碰了碰他的脸颊,而后飞快地跑开。
梁晚眨了眨眼,“没有。”
“有有好感的男生吗?”
“……也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梁晚沉默看他几秒,缓缓道:“不知道。”
“这样啊。”裴延川语调平和,“你觉得今天晚上遇到的那个同学怎么样?”
“谁?”梁晚想了会儿,“周溯吗?”
裴延川看她,“嗯。”
梁晚把糖水碗放在一边,“不是同班的,都不是一个学院的同学,认识时间不长,不算是很熟的一个同学吧。”
裴延川“嗯”了声,仍是专注看电影,又是沉默。
注意到梁晚打了个哈欠,他将室内温度调低。
梁晚闭上眼,循着温暖处不自觉地往他这边倾斜。
裴延川很清楚,作为名义上的兄长,不该对她产生这些不该有的绮念,但具有吸引力的磁场不知何时建构成,范围一步步缩小,逼近,让他无处可逃。
所以当肩膀上有了重量,她靠过来时,他没推开,放任她靠得更近。
梁晚的头发还没完全吹干,仍带有一些湿漉的水汽,发丝碰上他的下巴,凉丝丝的。
他闻到脂粉味很轻的香气,是她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清清淡淡地缠绕着。
她穿着带有兔子耳朵的淡黄色睡衣,绒毛边缘蹭在她下颌,或许是洗澡时被水汽闷的,白皙的皮肤上透着粉。裴延川不合时宜地想到如果是在夏天,她穿着睡裙,细细肩带挂在清瘦的肩膀上。如果她睁着眼,会用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不像现在,安静地闭着眼。
裴延川想起梁晚刚来裴家那会儿,还是个小孩儿,安安静静,平平板板的,不喜欢说话,不会让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是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对这么个小屁孩着迷,被她下了蛊一样,有时候想想真的觉得自己挺变态的。
电影音量调小,一切都在混沌里入睡,不愿醒来。
她该是一场美梦。
裴延川突然想挣开那些刻意维持着的温和冷静,他想失控,或者说,他本质里就是一个会被本能和冲动支配的人。
真实又低劣。
暖色灯光下,身旁人的侧脸白净又柔和,裴延川垂眸看了她一会儿,伸手拨开覆在她脸颊边上的一绺发丝,勾到耳后。
陌生温热的触感碰到皮肤的那一刻,梁晚搭在腿上的手指幅度很轻微地动了动。
她醒了,本来就没有深睡,闭着眼睛浅浅地眯了一下。
但这会儿仍是装作睡着的模样,脑袋靠在裴延川肩上,原因无他,只是贪恋他身上这点温暖的热度。她像是在做一场美梦,所以不愿意醒来。
20.等你
室内安静,时间仿佛停滞。梁晚感受到距离越来越近的体温,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鼻尖。
那几秒里,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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