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松开了。
“我?出?去了。娟娘那处的事需得尽快解决。”
“早去早回。”
脚步声下了楼。
阮朝汐所?在?的这处木楼,年代似乎相当久远了,滴水长?檐下修建了一圈三步宽的观景木廊,高处的风不小。
她站在?木廊栏杆边,目送那道颀长?身影出?了院门,院门外等候的霍清川和徐幼棠迎了上去,片刻后,远处的乌头门敞开,一辆马车驶出?大门。她即刻踩着木梯下楼。
刚才高处四?下里一瞥,她望见了许多熟悉的身影。
隔壁跨院里弥漫着苦涩药味。
莫闻铮正守着小炉熬煮汤药,蒲扇一下下地扇着火。傅阿池坐在?小案边,专注地分捡凌乱摆放的药株。
“替我?把茯苓和田七挑出?来。” 莫闻铮并不回头,嘴里不耐烦地指点,“想学?医,岂能辨不清草药?给你三次机会。辨其形,闻其味。”
小案上摆放着新采来的十几株草药,洗净的根茎上还带着水滴。傅阿池一株株地捡起?,仔细分辨形状,挨个闻了闻气味,又试探地挨个咬一小口草叶和根茎。
才咬到第三株时,莫闻铮隐约感觉声响不对,一回头,大惊失色,“别咬!里头有?毒株!”
他冲过来夺走?两株草药, “叫你辨其形,闻其味,谁让你上嘴咬了?”
傅阿池理直气壮,“神农尝百草而知医理,我?为何不能尝百草?”
“你还有?道理了?行,剩下的都无毒,你挨个尝一尝。告诉我?是什?么。”
“这个是茯苓,这个似乎是当归?这个是党参,这个是……呸呸呸!”
“哈哈哈,这个是黄连,认清楚了?不听劝的倔丫头。”
“呸呸呸……水……”
阮朝汐站在?门边瞧着,无声地笑了起?来。她未惊动里头,转身出?了主院门,往前院方?向走?。
半道上被等候已久的人拦下。
宫里带出?来的夏娘子,早已脱下了宫里的女官服饰,换上了寻常襦裙,脖颈间?触目惊心的一道鲜红割伤痊愈了大半,不影响走?动说话了。
“妾前来辞行。”夏娘子俯身盈盈拜倒, “救命深恩不敢忘。妾日后安顿下来,定会设立郡主的长?生祠,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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焚香祝祷。”
“我?年少福浅,长?生祠实在?不必。”阮朝汐把她扶起?,“夏娘子打算去何处?小殿下即将登基,夏娘子是服侍过小殿下的旧人,可愿再回宫里?”
夏娘子抬手摸着自己脖颈间?的伤疤,苦涩地笑了。
“侥幸留得性命在?,再不敢入宫,更不敢长?留京城。妾早上去了趟净法寺,把宫中?那些苦命的姊妹们的灵位尽数供奉在?佛前。心事了结,明日就打算离京,还是回妾出?身的东郡去。”
再度大礼拜下,起?身告辞,阮朝汐目送夏娘子离去。
主院往西行,沿着长?廊缓行一刻钟到荼蘼院。
陆适之在?灶火边生火,做饭,忙得满头大汗,院子里烟熏火燎。
“早上市集新鲜买来的莼菜,新鲜宰杀割下的羊腿肉,放在?一起?炖煮而成的莼菜肉糜羹,如何会不好吃!你小子是鼻子堵塞了还是舌头不灵光?”
姜芝舀着碗里的肉羹,吃一口又放下, “闻起?来倒是香得很,吃起?来就是不好吃。你小子是怎么煮的?好好的莼菜和肉给糟蹋成这样?”
陆适之气得扔了木勺。“就你小子嘴巴厉害,也不见李大兄抱怨什?么。”
李奕臣在?旁边闷不吭声扒拉了半碗,一抹嘴说,“我?觉得还行。比小时候吃的猪糠食和麦麸饭好吃。”
姜芝捧腹大笑。
阮朝汐在?吵吵嚷嚷声里踏进门去,“三弟煮了羹?给我?半碗尝尝。”
陆适之气鼓鼓地添了半勺肉羹,捧给阮朝汐,“别理老四?那个刁嘴货。新鲜的羊肉莼菜羹,尝尝。”
阮朝汐谨慎地闻了闻,肉香里混着新鲜菜香,她舀起?一小勺肉糜羹,安慰说,“闻着还不错,吃起?来不会差到哪里去……咳,咳咳。”
嘴里的半勺羹在?舌尖滚动,艰难地咽下。
“四?弟,羊肉要放调料去腥……莼菜也需先放盐水里沥一遍,引出?了鲜甜味才好吃……”
姜芝哈哈大笑,“我?就说难吃,这小子不认!”
陆适之一脚踹过去,“晚食你煮!”
傍晚时分,姜芝满脸烟灰地蹲在?灶台边生火,晚食的缭缭香气在?小院里四?处升腾,随之弥漫的是仿佛烧了整个院子般的黑烟。
宫里的圣旨就在?这时颁下了。
青台巷正门大敞,迎进传旨内监,阮朝汐跪倒在?香案后,耳听着圣旨一字字念诵。
正是国丧期间?,梵奴还未登基,居然下诏给她赐了一座宅邸。宅邸的地界在?长?桑里。
“寿春郡主大喜。”传旨内监双手捧来圣旨,满脸堆笑,“这可是圣驾颁下的头一道圣旨。长?桑里是个好地方?啊,比青台巷这处更靠近皇城。”
阮朝汐接过圣旨,心里默想,圣驾……如今指代梵奴了。
“敢问大监,眼下国丧期间?,为何会突然赐宅邸?”
“圣驾今日守灵时,不见郡主,便追问郡主在?何处。荀令君答,郡主在?京城并无住所?,暂住在?青台巷荀宅。圣驾便传下口谕,赐一座靠近皇城的宅子。又说,日后可以经常去登门拜访。”
传旨内监笑道,“荀令君和萧使?君都无异议,赐宅邸的圣意就定下了。对了,圣驾思念郡主,另传口谕问,郡主何时能入宫探望哪。”
阮朝汐微微地笑了,卷起?圣旨,放置在?香案上。“劳烦回宫替我?转告一句,等国丧期过了,定会入宫探望圣驾。”
送走?了传旨内监,回去荼蘼院,继续用?了半碗姜芝做糊了的粳米饭。
阮朝汐谨慎地尝了一口,公允地说,“满口焦香。虽然卖相不好,其实味道还不错。”
李奕臣吭哧吭哧扒了半碗,一抹嘴,“吃起?来倒还不错,但这卖相连猪糠都不如。”
陆适之捧腹大笑。
白蝉找来荼蘼院,在?满院子弥漫的焦糊味里,哭笑不得地把她拉走?。
“随他们几个如何折腾去。你身上带着伤,如何能随他们一处折腾,过来用?点清粥,莫闻铮等着给伤处换药。”
阮朝汐回了主院,在?枝叶浓密的梧桐树荫下用?了半碗清粥,半碗鲈鱼羹,右手重新换了伤药。
掌心模糊的血肉黏在?纱布上,莫闻铮拿剪刀剪开,白蝉在?旁边看得脸色发白,阮朝汐从头到尾没吭声,视线抬起?,眼看着天色逐渐昏暗下去,主院后方?的小木楼在?黄昏暮色中?展露四?角飞檐的剪影。
主院里的众多仆僮忙忙碌碌点起?廊下的众多灯笼,又点亮庭院里四?角半人高的石座灯。
纱布换好了,她推开粥碗,站起?身来往木楼上走?。
————
荼蘼院里四?处飘扬的浮灰沾染了衣裳,白蝉坚持给她备下热水,擦洗身上沾染的烟尘,洁净伤口。
浴房里水汽蒸腾,哗啦哗啦的水声不绝。阮朝汐的心思被浓重的暮色牵引着,低声催促了几次。但白蝉洗沐仔细,花费的时辰不少。
远处似乎传来了什?么响动,她在?氤氲水汽里睁开了眼, “什?么声音?可是三兄回来了?”
白蝉过去朝南的窗边,打开一条细缝朝外远眺,“郎君哪有?这么早回来的。是霍清川回来寻东西,等下还要往尚书省送。我?看郎君二?更天都不得回了。”
“……是么。”
白蝉助她穿了衣,送去床边,放下帐子,吹熄了所?有?的烛火,只?剩下月牙墩上的一盏烛台。
阮朝汐盯着屋里唯一的朦胧灯光,积攒的疲累涌上,心神松懈,逐渐阖拢了眼睛。
被惊醒时不知是几更天。荀玄微坐在?床边,身上入宫的官袍尚未换下,肩头带着露水的湿汽,不知何时掀起?了纱帐,凝视着她的睡颜。
阮朝汐倏然睁开了眼,清澈眸光直勾勾盯着看了片刻,“三兄回来了。”
“回来了。进院门时不见你,上楼也未听闻动静,起?先以为你不在?。后来掀开帐子,见你在?帐子里入睡,我?便安心了。”
吹了户外夜风的手微凉,手背搭在?阮朝汐的额头,细致探查温度。“看你睡得脸红扑扑的,有?些担心你发热。”
阮朝汐反手摸自己的额头,指尖又探过去碰触荀玄微的额头。
荀玄微的眼里带了笑意,捉住柔软的指尖捏了捏。“可是吵到你了?继续睡罢。”
阮朝汐闭上了眼,带着困倦的嗓音问,“娟娘子……”
“安排妥当了。国丧期间?挪动不得,等二?十一日国丧期满,就能把人接出?来。”
“嗯。”
一个鼻音浓重的“嗯”字后却又没了动静。荀玄微一只?手撩开纱帐,缓缓附身下来。
昏黄的灯光带着暖意,灯光映亮了沉睡中?的少女的姣色眉眼,他哑然失笑,她看似清醒的几句对话,竟然又睡着了。
荀玄微深夜有?些倦怠,凝视着面前安睡的宁静场面,略疲倦的眉眼间?不经意地显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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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缱绻,平静心湖起?了动荡波澜。
他往前倾身,动作里带了亲昵,指腹拂过沉然安睡的眉眼脸颊。
低头望下来的眸子里涌动着亮色的光,仿佛天地散碎的星光聚拢,星湖中?心倒映着她。
纱布裹住的右手原本侧放在?枕边,被松松地牵着,搭在?床边的月牙墩上。
青色纱帐放下了。
阮朝汐不知自己是何时睡下的。只?记得半梦半醒间?等到人回来了,似乎说了几句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却又忘了。
再次睡醒时,纱帐外的油灯还是亮着。
荀玄微面前摊着一幅白绢画样。细狼毫握在?手中?,笔下活灵活现地勾勒出?一只?尾巴圆滚滚的长?耳兔儿。
阮朝汐困倦地揉着眼睛,对着灯下伏案的侧影,又看看窗外暗沉的天色。如今是几更天了?
“三兄……你都不睡觉的?”
第123章 第 123 章
“人生苦短, 更要?争醒时?长。”
荀玄微拨亮了书?案上的油灯,“趁今夜得空,加紧把兔儿雕出来。”
阮朝汐趿鞋下地?, 站在书?案边打量几?眼,把勾勒图案的笔抽走了。
“我以为‘得空’的意思, 是真正清闲下来的‘得空’。半夜三更不睡硬抢出来的功夫,哪里叫得空?”
荀玄微失笑, “今夜注定睡不成。”
他给她看书?案上堆了整摞的文书?, “这些?都是要?连夜赶写草拟的文书?。咬文嚼字写到半夜, 四?更天又要?入宫守灵。如今已经二更末, 头尾只差一个时?辰,睡也?睡不安稳, 索性趁着这点间隙替你雕只兔儿。”
阮朝汐借着灯火, 迎面看见他手?边摊开的一份官府黄纸书?上密密麻麻写满官职和人名, 末尾处写了“以谋逆朋党从重论罪, 拟定——”几?个字, 似乎尚未写完, 剩下半卷空白。
还未看清楚哪些?人名,文书?已经左右合拢,卷轴慢悠悠卷起, 放去旁边。
“瞧,”荀玄微改而拿起书?案边搁着的一支玉簪。
“今日寻来的玉料。山里新开出来的一块上等玉石,玉质通透,可堪为赠礼。”
阮朝汐借着灯光打量着玉簪,心神却发散出去。
不知为何……眼前看似平和的场面, 却让她突兀地?想到了前世那些?不好的场面。
不知前世他病重过世时?多大年岁,只记得自己?似乎还很年轻。
探究的视线在明亮灯下越过玉簪, 仔细打量面前的郎君。平和眉眼隐藏倦怠,不知是灯光明暗的缘故,还是深夜里疲倦,气色显得不大好。
心里升腾起细微的不安。
她接过玉簪,层层包裹的受伤的右手?抬起,未被纱布裹起的指尖吃力地?挽发,发尾绕着玉簪盘了几?盘,随意把簪子斜插进乌鬓里。
“瞧,没?有兔儿的玉簪,也?能先用着。” 她当面展示给他看。“簪子我收下了,得空时?你再拿去慢慢地?雕兔儿。“
荀玄微的目光里带了担忧,立刻起身,抬手?托住她的右手?腕, “手?指勿用力。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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