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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5-3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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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道:“这十年里,你那位学生的杀孽便从没断过,枉死鬼多的连油锅都要装不下了,当真是该被千刀万剐。”

    “确实该被千刀万剐……”江懿慢慢将棋子拢进手心,“若是我还在,第一个捅死他。”

    “稍安勿躁,江大人。”

    谢必安狭长的眼中闪过一道意味深长的光:“过一会儿你出了这门,沿着路一直向前便能看见回去的法阵,但在下还有些话想叮嘱。”

    “在下和一位老朋友打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赌……”他说,“在下的同僚认为,那裴向云心中无半分善念,江大人这次回去怕是也要无功而返,地府只能强行将你的灵魂一同扔进油锅里给那群枉死鬼泄愤,如此才可平息他们的怨气。”

    江懿捏着棋子的手指紧了下:“那……你呢?”

    “在下一向觉得善意是世间最强大的武器,可以改变很多既定的命运……”谢必安说,“你那学生未必心中没有善念,只不过被其他东西一时蒙蔽了双眼罢了。你此次回去,或许会收获些别的东西。”

    他说完后给了江懿足够的时间思考,而后慢条斯理道:“其实在下也明白,你心里对那些枉死的人很过意不去。如今重生一次,便有机会避免不必要的生离死别,也同样可以阻止悲剧的发生。”

    江懿低声道:“我懂……”

    “当务之急还是处理你的学生,赌约只是我和老朋友间的小情调……”谢必安说,“必要的时候,你甚至可以决定他的生与死。”

    “必要的时候?”

    “也就是发现他失控的时候……”谢必安说,“这人身上是有点邪性在的,你要记得你能左右他的生死,一旦他杀戮的欲望再起,最好立刻取他性命。当然,如果他遇到危险你心软了,也可以救他一命。”

    “那为何不让我一开始便取他性命?”

    “一本书突然少了主角是会混乱的,甚至发生比现在这种情况还严重十倍的事……”谢必安说,“你可以采取些其他的方法,譬如让他从始至终都做个碌碌无为的懦夫,或者直接剥夺他习武的资格,更可以直接取代他,自己成为那个枭雄……很多很多选择,看你喜欢。”

    “我知道了。”

    江懿把棋盘上的棋子收拢进棋篓中:“谢谢你……”

    “不客气,在下也是为了地府的和平与安定。”

    谢必安靠在榻上,端起那杯一点热气都没有的茶水抿了一口:“为了保证你的安全,在下的同僚会从旁保护你,待回去你们便能见面了,别让在下太担心啊。”

    江懿回头看了他一眼,慢慢向小屋外走去,忽地轻声道:“谢七爷,你可曾训过犬?”

    谢必安挑眉:“唔?”

    “拔掉他的牙,折断他的爪子,绝对不能过分溺爱与纵容,然后套上最结实的项圈……”江懿说,“让他疼,让他害怕,让他担心惩戒的皮鞭再次落在自己身上,只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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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甘情愿做你的狗,再也不敢生出其他的心思。只要你够疯够不要命,再张狂的狗都能被驯得服服帖帖。”

    谢必安沉默:“嘶……”

    江懿回头,柔和了眉眼,露出一个堪称温柔的笑:“近日来在贵府宝地思考人生时悟出来的道理,这次便准备回去实践一下,谢七爷不必太担心我。”

    他的身影消失在赤红的花海中,渐渐没了踪影。

    谢必安蜷起手指抵在下巴上,半晌才若有所思道:“这位倒也当真算得上一个妙人。”

    ——

    “少爷?”

    “少爷,今儿午休睡得太久了,是身子不爽利吗?”

    江懿蹙着眉,魇在梦里。

    眼前又是熟悉的烽火狼烟,敌人的铁骑践踏着故土。

    好友惨死,亲人流离,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看着磅礴宫殿被付之一炬,富饶江南家乡桃花成灰。

    最后一柄熟悉的银枪从远处风驰电掣而来,深深地刺入自己的喉间。

    “少爷!”

    江懿倏地从梦中惊醒,额上全是涔涔冷汗,唇色苍白,一双眼惊疑未定地打量着周遭的景物,下意识向喉间摸去,却并没有摸到想象中的创口。

    帐中陈设简单,一桌一椅一床而已,再远处便置了面造型考究的铜镜,是他从燕都带来的。

    而现在铜镜中却模糊地映出了他的样子。

    江懿眨眨眼,觉得镜中人有些陌生。

    被囚禁的日子里他没心思管自己到底憔悴成什么样子,后来又在地府滞留十年,周围来来往往的全是等着投胎的鬼,只在乎下辈子能不能投个大富大贵的人家,根本不在意自己这辈子死的时候是什么德行。

    镜中人肤色白皙,双目有神,脸颊和身子不似回忆中瘦削,表情中习惯性地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洒脱,端的上「意气风发」四个字。

    与回忆中那个萧索凄凉的自己截然不同。

    他喘了两口气,却并未在胸腔中听见那催命般难听的「嗬嗬」声,甚至连经常随着呼吸而来的刺痛都一并消失了。

    地府和黄泉路,忘川河与白无常原来都不是梦,而是真的发生过的事?

    自己……果真重生回来了吗?

    江懿只顾怔怔地与镜中自己对视,忽略了一旁站着的人。

    那小厮模样的人一张小脸纠结半晌后,轻声道:“少爷,您是身子不爽利么?都怪阿川昨夜没及时在您看公文时给您用大氅披上,阿川真是罪该万……”

    江懿猛地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中所见的却并非阿川现在的样子,而是另一番场景。

    娃娃脸的青年弯弓搭箭站在城楼上,三箭直取敌方将军首级。

    而城下一片火海,那火连烧了三天三夜,早已将富庶的田垄草地烧成一片灰烬。

    那三箭是他箭筒中最后的三支箭。

    三箭射完,敌军问道:“李佑川,你可愿降?”

    李佑川哈哈大笑,高声呼喊道:“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他说完,将身侧佩剑深深扎入自己的左胸,侧身从城墙上翻倒下去,栽入了熊熊火海之中,最后被人从残垣断壁中挖出来的也只剩一具焦黑的尸体,唯独腰上玉牌能知晓他姓甚名甚。

    玉牌上是江懿亲手纂刻的字,作为李佑川行冠礼时的贺礼。

    那面容可怖的焦尸与眼前尚算青涩的面容重叠了起来,让江懿下意识地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抚上了李佑川的脸颊。

    李佑川的脸瞬间红成了虾子,连说话都磕巴了:“江江江大人,少爷!您您您这是,这是要……”

    “阿川……”

    江懿唤了他名字。

    李佑川眨眨眼,「嗯」了一声:“我在……”

    紧接着两行泪便从江懿眼中落了下来。

    “少爷?”李佑川手忙脚乱地从怀中摸出帕子,却有些无从下手,“少爷您怎么了?是不是老爷又写信说教您了?老爷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他其实——”

    说到这儿他也卡壳了。

    李佑年记忆中的江懿即使年少,也从来都强大而坚定,从未见过他如此恸哭的样子,所以从来都是他家少爷安慰他,而不是自己安慰少爷。

    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江懿的落泪虽无声,却有一股巨大的哀痛由内而外地氤氲了出来。

    就像是死一般的哀痛。

    李佑川无端地心慌了下,轻声道:“少爷,您是不开心吗?”

    江懿吸了吸鼻子,总算稳住情绪,瓮声瓮气道:“没有……”

    “那您这是……”

    “无妨……”

    江懿长出一口气,缓缓向后靠在床板上:“如今是哪一年?”

    李佑川目光中的担忧加深了,伸手摸了摸江懿的额头。

    他实在是怀疑自家少爷害了风寒,不然怎么能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我没病……”江懿道,“你尽管告诉我年份便是。”

    “今年是洪文六年……”李佑川只得答道,“少爷您要是哪里不舒服,我……”

    江懿轻笑了一声:“我没事,就是梦到了些不好的东西被魇住罢了,现在已经好了。”

    李佑川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这样啊……”

    “对了,你喊我做什么?”江懿不动声色地支开了话题。

    洪文六年,应该是自己中了状元后的第二年。那时他是初露头角的新科状元,朝廷时局动乱,江老先生怕他锋芒毕露,容易招人嫉恨。

    于是让他来陇西军营随军,说是磨炼性子,实则是为了规避风头。

    军营里的人没见过文化人,把他这个状元郎当宝贝供着,出什么事都要他拿主意。

    正在他回忆时,李佑川深深叹了口气:“少爷啊,咱军营里的猪跑了。”

    江懿愣了一下:“猪?”

    “就那头老母猪,前两天刚生了崽子,今早拐着两头小公猪私奔了。”

    李佑川娃娃脸上浮现出一丝一言难尽的神色:“您也知道陇西军营不比宁北,一个姑娘家都没有。那帮老爷们天天有事没事就围着猪圈转转,眼珠子都粘在那老母猪身上,今天一早起来,猪圈破了个大洞,全营的希望跑路了,刚刚哭倒好几个……”

    说着说着他声音小了下去,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帮人真是的,丢了老母猪和丢了媳妇一样。”

    江懿早已收拾好了悲伤,闻言瞥了他一眼:“谁教你在背后议论三军将士的?”

    李佑川闻言脸上一红,乖乖低下头认错:“我错了,请少爷责罚。”

    其实这事江懿是记得的,而且记得非常清楚。

    因为上辈子便因为这母猪跑了,他与几个新兵冒着风雪出去找,猪没找着,倒是捡着个快被雪埋了的小孩。

    那小孩就是裴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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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此处,江懿心中不由得冷笑一声。

    丢了猪捡回来白眼狼,和赔了夫人又折兵有异曲同工之妙。

    养口猪都好过养他。

    纵然谢必安话里话外警告他不许对主角下死手,可天高皇帝远,他管得了自己做什么?

    自己确实不能明着下死手,可直接放着裴向云被雪埋了倒是能做得到。

    那就让他被雪埋了吧。

    命大就活着,倒霉了直接去投胎重新做人,全凭裴向云自己的造化,自己是绝对不会再管了。

    作者有话说:

    在民间故事里,白无常本名谢必安,尊称一声七爷。黑无常本名范无救,尊称一声八爷。

    七爷在地府摸鱼,八爷被支使去跟着江大人制裁狗子_(:з)∠)_

    第27章

    江懿这边想着如何不动声色地让裴向云自生自灭,那边李佑川还在念叨老母猪的事。

    上辈子他没少嫌弃李佑川话密嘴碎,可如今听久了也不烦,反而多了几分怀念。

    李佑川克制着停住了话头,有些难为情:“少爷,不知不觉我又说了这么多,你今天怎么不打断我啊?”

    “打断你做什么?”

    江懿慢慢站了起来,瞥了他一眼:“说的挺好的,继续说,我爱听。”

    可李佑川却如何不肯再继续了:“不说不说,马上该准备晚膳,我得去忙了。今晚十五爷要来,少爷你可记得?他昨日送了封信来,我还没来得及拿给您看。”

    这说的是当朝十五皇子陆绎风。

    江懿闻言「唔」了一声:“放我桌上,回来再看。”

    说完,他便穿好衣服,向着炊事班而去。

    今日陇西的阳光很好,罕见的万里无云,照得黄土地也金灿灿的。

    江懿将目光转向校场,那边正有一队轻骑在训练,嘹亮的口号声被陇西的风沙一卷,似乎能飘去河对岸的乌斯国中。

    可江懿看见的却是其他的画面。

    高挑的青年将碍事的长袖挽起,露出下面精瘦的小臂,惯于握纸笔的手修长白皙,正覆在另一只略小的手上,教他拿起长/枪。

    “我如今教你的招式需好好记着……”青年的声音稍显低沉成熟,褪去了青涩,“学枪术的使命便是守卫国土,义不容辞,你可知晓?”

    身前稍矮的少年眼中的新奇明晃晃的,朗声问道:“师父,为什么要守卫国土?不守卫可以吗?”

    “因为……”

    青年说了两个字,复又低下头:“算了,你还不懂。”

    江懿的眼眶有些干涩,眨了下眼,那画面便如烟般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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