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我已经请律师了,后续有任何问题我们都可以配合,但请不要伤害他。”
警卫若有所思转头。
徐微与目光停在远处,手下一刻不停地拿出身上仅存的现金递了过去。
这一带管理混乱,如果愿意行贿,当地的政府人员会提供很多便利。警卫当即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点点头收起钱和枪跑过去,大声喊了几句当地话。
听到他的声音,两个警卫往徐微与这边瞅了眼,犹豫一瞬还是走上前,其中一个用枪指着暴雨中乖乖双手抱头的青年,另一个跑上去给他带上手铐。他们的同伴见青年被控制住以后,快步跑过去蹲下来,将昏死在地上的三个人扛起来——
等等,三个人?
徐微与紧绷的神经一跳。
他看见手电光在地上扫来扫去,但照到的地方全是一片空,没有其他任何活人的踪影。瓢泼大雨之下,血迹也近乎于无。警卫于是带着青年和另外三个男人朝这边走来。
离得近了,徐微与发现那三个失去意识的男人皆一副满头血的样子,应该是被什么硬物照脸砸下,直接砸昏过去的。
但有一点很奇怪,他们没有一个人胸口有伤。就好像徐微与十分钟前瞥见的那一幕是假的一样。
其他人呢?
那具被捅穿胸口的尸体呢?
青年双手被拷在身后,动弹不得。但比起隐约有些紧张的机场警务人员,他显得十分镇定。在警卫联系当地警察的几分钟里,他就这么坐在商铺内的长椅上,长腿交叠,姿态慵懒,仔细观察,甚至有一种餮足的闲适,只目光若有若无地追着徐微与转。
他看着徐微与在货架间穿梭,又去收银台付了钱,不多时,转身朝他这边走来。
李忌动了动腿,上半身微微前倾。
徐微与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就会警卫拦住了。
“你们两个暂时不能讲话。”
虽然报警的是徐微与,但那三个袭击他的人伤得更重,头部遭受猛烈打击,到现在仍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中。警卫只能先把李忌拷起来。
李忌的目光无声无息地又转到徐微与身上,等他的反应。
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徐微与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才从收银台换到纸币递给警卫,“请您帮帮忙,他受伤了。”
……
钱开道在哪都行得通。警卫的神情一下子犹豫了起来,这几张纸币可是他半个月的工资,而且只是放人说几句话而已,没人会知道的。
警卫一把攥住纸币塞进口袋,让开半步,指头在空中点了点看向别处。
徐微与绕过他走到李忌面前。
黑色布料不显血迹,从远处看,他仿佛没有受伤一般。但离近了,只消稍稍一扫就会发现他裤脚处滴下来的水是淡红色的,全是被稀释了的血水。
徐微与把碘伏和纱布放在桌上,弯腰按了下青年正在缓慢渗血的腰侧。伤口是贯穿伤,很可能打中了内脏。
“你不疼吗?”他难以置信地轻声问道。
李忌轻轻哼笑。
怎么会疼呢?他现在饱得想要找个地方睡一觉,好好消化血肉带来的能量。
真是来了瞌睡送枕头,要是没那几个人,他的身体可能要三五年才能恢复。
他朝后仰头,接着灯光欣赏徐微与脸上的担心。在人类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血肉疯狂生长,几乎发出了“咕叽咕叽”的响动,那些混乱的黑暗的想法被渐渐压了下去。
……
“还好,子弹没留在里面。”
他轻声说道,上半身往前压,慢条斯理地抬头凑近徐微与,鼻梁距徐微与的唇珠只有几寸,“你看起来很着急。”
徐微与欲言又止。
他本想问问另外几个人去哪了,但看着面前人,又咽下了到嘴边的话。
他没必要问那些袭击者的下落。那些人身上有枪有刀,明显带着谋财害命的目的,死了活该。而且医生不是善茬,戳穿他只会让自己和在场的所有人陷入危险。
李忌缓缓眨了一下眼睛,像是在示弱,又像是在讨好,“在想什么?”
“没什么?”徐微与咽下喉咙口的问题,撕开包装扯出两块纱布,“坐直,我给你处理伤口。”
纱布才按上去就被血浸透了,徐微与听见了一声吃痛的抽气声,皱眉再次放轻了力道。
他满腹心神都放在了这人的伤势上,没注意到自己和对方过于亲昵的姿势。
值班店员看他俩很久了,好心走过来,放下一条毛巾和一盒棉签。徐微与没注意到旁边有人,仍低着头。小姑娘就指指他,用口型问李忌——
“你们是情侣吗?”
李忌垂眼盯着徐微与的发顶,然后恶作剧般低头,在发丝上亲了一下。他脸上带着覆面口罩,唇根本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但谁都能看懂他的动作。
店员小声惊呼。
徐微与对此一无所知,他的手指按在翻开的伤口上,脸色有些复杂。这些血红色肉正在像舌头一样蠕动,断面柔软地蹭过他的手指,相互黏连生长。
虽然刚才从电话里得知医生的能力是快速恢复,但真正看到,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徐微与站直收回手,贯穿伤发出轻轻一声“啵”,一点点肉丝被他夹在指甲里扯了下来。
李忌掀起眼皮,声音带笑,“好了?不再多看看?”
徐微与强忍骂人冲动,拿起旁边的脏纱布,“你在这儿坐着,我去洗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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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估计走不了了,我待会改签机票,你有任何不舒服跟我说。”
李忌伸直腿,半拦不拦地将徐微与圈起来,“陪我待一会。”
四个活人带来的能量熨得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血肉疯狂生长,于此同时补全的还有这些天不稳定的理智。
徐微与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产生了之前那种,觉得面前人像李忌的错觉。
怪异的熟悉感像是电流一样顺着血管流遍全身,身体比大脑更先知道答案,触觉比思维更快到达真相。
……
徐微与盯着对方的脸,发现原本覆盖着狰狞疤痕的眼角好像变得平整了不少。
……
“你脸上的伤是不是好了?”徐微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啊?”
李忌好笑,仰头任由他看。
徐微与的手指发僵,大脑一片空白,但表面上,他毫不犹豫地抬手,扯下了这人的覆面。
然后,他又看到了那张百分之九十严重烧伤的鬼脸。
……
头顶上的长条灯光白光明亮,将所有人的心思都照得无所遁形。徐微与在这一刻听到了自己心底的声音。
【你在期待什么?】
徐微与的眼睫颤了一下。
他在期待什么呢?
或者干脆问得直接一点,他为什么要抱有这样的期待?
李忌用这张脸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你怎么这么在意我的脸啊?你喜欢这种?”
徐微与面无表情将潮湿的布料扔回他脸上,转身朝里走去。
但凡他还有一点清明的理智就会意识到他此时的动作有多放肆,完全与曾经跟李忌相处时一模一样。
李忌朝后靠在玻璃上,唇角噙着一丝笑意。他手被拷着,索性就任由那块湿布搭在他脸上。
真笨。
要是换成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他,徐微与估计半个月能发现真相。
现在换成他自己来——搞不好能瞒徐微与一辈子吧。
玻璃反光映着店铺里的一切,李忌随意扫了眼,越过聚在一起的警卫看向收银台。
年纪不大的店员有些惊艳地看着他,虽然已经知道了李忌的性取向但还是本能地对升起了一丝好感。见李忌也在看着她,大大方方地朝他比了一个爱心。
徐微与穿过货架,正打算进卫生间。
“等一下,先生。”一个略胖的壮汉警卫跑过来,手里还拿着手机。
这一会的功夫,他们的态度突然好了不少,徐微与稍做思索猜到了真相。
果然,壮汉在他面前停下,满脸堆笑,用带着当地口音的英语说道,“局长要跟您通话。”
徐微与抬手,让对方看自己满手的鲜血,“不好意思,我手脏。”
“没关系没关系。”警卫说道,直接将手机塞给了他。
徐微与只得走下台阶。
抢劫袭击这种事情在当地根本算不得新闻,经济环境不好,犯罪横行,当地的警力资源经常性匮乏。
所以调查局和郭大河两边分别找关系平这件事的时候,当地警局马上查了下袭击者的身份。见根本就是几个无足挂齿的小混混,马上点了头。
表示绝不追究受害者的责任,徐微与他们想离开行,想留下也可以,他们都能配合。
电话那边的局长没讲一句有用的话,从头到尾都在关心徐微与的身体,打包票下保证一定严查当地暴力袭击。徐微与耐着性子听对方侃大山,缓步在原地转悠。
某一刻,他不经意扫过货架与货架之间的空荡,直直和店铺另一边的人对上目光。
那人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依旧顶着自己扔在他脸上的口罩,跟顶着饼干等待口令的大型犬一样。
又是一阵模糊的熟悉感,徐微与的指甲轻掐了一下指侧。
【……哈哈哈哈哈哈徐老板你懂我的哦,我一定给你们这些投资者提供一个安全的经商环境啊。】
徐微与走到李忌面前停下。
察觉到他去而又返,对方慢悠悠地睁开眼睛注视他。两人都没有立刻说话,几秒后,李忌伸腿,在徐微与脚踝边晃了晃。
“我手还被拷着。”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关心。”徐微与跟电话里的局长说道,“您放心,这就是件小事,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好,好,再见。”
他一边寒暄,一边拿下覆面,迟疑一瞬,拧干水重新戴在了面前人脸上。
“待会给你重买一个。这里人多,你先戴上。”徐微与说道。
李忌一点没反抗,嘴角从始至终都没落下。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像是刀一样搁在徐微与的脸上,仿佛想将他拆皮包骨吞入口中一般,但等到徐微与拧眉抬眼的时候,他又无辜了起来,装的比谁都乖。
徐微与深深看他一眼,回头将手机递还给警卫。
“帮他解开吧。”
警卫连声应是,马上热情地拿出钥匙。
身后闹哄哄一片,徐微与挤开人群独自走进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应该是机场通修的,卫生情况难得良好。但外面暴雨倾盆,潮湿的水汽自顶部的排窗溢进来,多少带起了一点难闻的腥味。
徐微与打开水龙头,将几块纱布扔进垃圾桶,轻轻松了口气。镜子中的他格外倦怠,大概是这些天都没有睡好的缘故,本就较常人深邃的眉眼更往下凹陷了几分,眼下薄薄一层乌青,看着居然有几分病气。
还好没事。
他想道。
回去,把证据交上去。这几年李老爷子身体不行,李家内部向着李旭昌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基本没人会影响警方办案。
趁着今年把他送进去,判刑,给李忌办葬礼,然后……
徐微与像精密仪器一般的思路在这里卡了下。
他双手撑在白瓷的洗手台上无意识攥紧,薄薄一层皮肉贴在修长的骨节上,因为紧绷显得毫无血色。
徐微与半垂着眼皮,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仅仅在发呆,又像是陷入了一种逃避般的自我保护状态中。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动了动。
——然后,李忌这个人就会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
徐微与突然想起来,很久之前他还在福利院的时候,年长的院长对一个一直在寻找自己亲生父母扬言要报复的老师说过,寻找本来就是一种挽留,如果你真的不在意他们,根本就不会为他们费时费力。
所以这五年,他不过是在挽留李忌而已。
水池底下的垃圾桶套着黑色的塑料袋,空空荡荡只躺着他才扔进去的两块白纱布,看样子是店员零点才换上的。
徐微与掬起一捧水,扑到脸上,清凉的冷水立刻驱走了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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