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辜地挠了一下脑袋,慢悠悠地蹲下,然后把自己的视线放低,抬起眼来看苏许,柔声道:“许儿啊…”
“嗯?”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情惹你生气啦?”
“……”苏许气结,咬了一下唇,小声嘀咕:“蠢死了。”
“啊?”
如果苏许的眼睛能看得到每个人的特性,那么此时此刻,东方稚的头上就套着一个木头,完美嵌合,还摘不下来!苏许被气到,可是自己保持了那么久的端庄又不想轻易放弃,只好把头摆到一边不看东方稚,坐姿依然优雅,双手依然交叠放在腿上。
东方稚木讷地望着她,见她转过头去,有点不解。
不过……
苏许转过头去时,长发受牵动,露出了她光洁的脖子。脖子上,透过房里微弱的光亮能瞧见衣领间露出一根墨绿色的丝绳,那就是苏许身上肚兜的绳子。东方稚下意识咽了一下喉,不知为何就回想起往日在齐王府的画面,脑子一热,突然对苏许今天晚上的举动多了点其他理解。
“许儿…”东方稚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苏许不说话,还是有些生气。
“许儿…”东方稚慢慢地笑了起来,伸出手去触碰苏许的掌心,轻道:“你今晚…怎么那么像大婚之夜,等我来揭盖头的模样啊?”
“喔?”苏许瞥了她一眼,又看回原处,嘴硬道:“什么大婚之夜什么揭盖头,你日思夜盼再揭一次盖头是不是?”
“哪里!”东方稚握紧了她的手,眉头皱成了结:“我怎么会是那样朝思暮想的人,有许儿已经够了。”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喔——”
“这是真心话,才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我的阿稚脑子开窍啦?”
见东方稚说话真挚,苏许这才转过脸来看她,满脸笑容。东方稚一滞,一直盯着苏许出神,慢慢地,慢慢地,她整个人便从蹲着站起,慢慢靠近苏许,直到咫尺。
“我挺希望我们一直都是大婚之夜的,因为在那个时候,我会有一种终于拥抱你的感觉……”
东方稚的情话总是在无意之间,你若是过了一段时间向她提起,她倒是会记不起来,说自己是那样说的吗?苏许听见她说话的声量减弱,一时之间心跳加速,眼睛不敢直视她,手指相互摩挲。东方稚靠得越来越近了,就在她的唇瓣即将碰到苏许嘴唇的时候,苏许自己仰起头迎了上去,嘴唇微张,与她相吻。
意料之外的是,东方稚的手不知何时爬到了苏许的颈后,指尖轻挑几下,挂在脖子上的丝绳便脱开了。苏许下意识往后缩,可是东方稚的手又托住了苏许的后脑,吻得轻柔,吻得细腻,苏许根本抗拒不了,也不想挣脱。“唔……”苏许一点一点往后面床榻倒下,一手攥着身后的被褥,一手勾上了东方稚的脖子,想要将她拉近自己。
这个时候,不知道还算不算是端庄?
苏许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可是东方稚的举动并不允许她分神想其他。苏许只能轻声喘息着跌回眼前情景,手里总想攥些什么获取依靠,一时拉扯东方稚的衣领,一时抓挠着东方稚的后背,时重时轻,有一下没一下的。
“你身上穿的,可是蜻蜓图?”
“蜻……什么蜻蜓?”
“无碍。”东方稚笑了,只道:“我自己瞧,心中有数。”
为什么说以前的英雄总是难过美人关,仔细想想,当然有它的道理。东方稚自问不是英雄也不是君子,此刻败在苏许之下,算是心甘情愿。苏许身上的一切都值得她迷恋,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无论是眉眼还是肌肤。好的苏许她喜欢,坏的苏许……嗯,没有坏的苏许,苏许永远都是好的。
帷帐内掀起一角,两件衣物被东方稚随手扔出。
颜色不大一样,但是上面的图案却是无二,皆是小荷露尖角,蜻蜓立上头。
第127章 月独酌
“驾!”
齐国广安城的城门就在眼前了, 鹿蜀骑着骏马,凭着东方稚交给他的通行凭证一路畅通,入了城中专门来往加急信函的官道,奔着齐宫而去。从京都城到广安城, 鹿蜀只用了一天半的时间, 路上除了补充口粮, 他基本没有歇息, 每到一处驿站便换马疾行, 双骑并走,甩断了六七根马鞭, 最后带着他回到广安城的马,马屁股都被打得出了血痕。
“我有信函需要立刻禀报泰王!这是令牌!”
鹿蜀来到泰王府后门停下,翻身下马,脚跟都有点站不稳。泰王府的侍卫们忙过去扶他,一人搀着一人拉马。“哎哟鹿蜀侍卫,你瞧瞧这马, 可被你折腾成什么模样了……”真是心疼马也心疼他,这是有什么要紧事得赶到这个地步啊?鹿蜀捶了一下自己的头,然后推开侍卫们, 强撑精神:“不用扶, 能行。泰王爷在哪里,我需要求见。”
“鹿蜀侍卫直接进去吧,泰王爷应该在书房。”
“好。”
泰王东方承坐在书房中,认真地看完了东方稚写的信。
鹿蜀跪在下边一直没敢出声, 半个人伏在地上, 突然觉得好累……总算是完成任务了,他感觉放下了一块大石, 紧绷着的状态得到释放,全身上下像是在此刻来了反应,手也酸,腰也疼,头也昏昏沉沉……
东方承没留意他的情况,看完信之后又将它整齐折好,放在一边。果然,皇兄的想法是跟他一样的,解决方家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变得无权无势。东方承叹了一口气,可惜自己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太晚了,整得稚儿还要匆忙地派人送信来……东方承这才想起底下跪着的鹿蜀,笑着问他:“从京都城赶来这里,用了多长时间啊?”按照之前的信件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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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稚儿应该刚到京都城没几天才是。这是什么时候问的太子,又是什么时候送信回国。
可是底下人没有反应,像是没听到。
“鹿蜀?”
还是没有反应。
身边的小内侍见状,忙躬身走下去,看看这位侍卫发生了什么事。探头看了一眼,小内侍哭笑不得,回答东方承:“王爷,这位侍卫睡着了……”
“哈?”东方承摇了摇头。
“听门外的侍卫们讲,鹿蜀侍卫昨天早上离开的京都城,一路双骑赶来,每到一处驿站便换一次马,日夜加程,马匹被打得出血,马鞭也有几根废弃的留在囊袋里。估计…鹿蜀侍卫这一天一夜都没有合过眼。”小内侍说道。
东方承眼底有些诧异,看回下边保持跪坐姿势睡着的鹿蜀,心中钦佩。
稚儿的侍卫真是越看越好,越看越好。
真的。
等稚儿回来,真的要跟她提议一下交换手下……
鹿蜀回到齐王府北庭,是被几个泰王府的人抬回去的,人已经睡死,怎么叫都叫不醒。北庭里住着的都是东方稚手底下的亲信侍卫,见来了人,忙又帮着将鹿蜀抬回房间去,替他换了一身衣服,整理床铺,然后关了房门,互相叮嘱这一天都别吵他了。
所以当鹿蜀一觉睡醒的时候,夜色已暗。府外隐隐约约传来打更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已经到了四更天。“啊……”鹿蜀扶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感觉精力恢复了不少,醒过来才发现饥肠辘辘。
这个时辰,外边应该有不少伙计正当值吧?
鹿蜀披着外袍走出门来,一脸疲惫地站在门口享受月光,抬头长吁一口气的时候,瞄见了屋檐上坐着一道落寞喝酒的身影。“那小子……”鹿蜀轻声骂了一句。
屋檐上自己坐着喝酒的人,正是天狗。
他今夜不用当值,只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所以到后厨装了点酒,自己跑到屋顶上喝。一边晒着月光一边喝酒,那该有多惬意?天狗又咕噜噜地咽下一口酒,有点苦涩,有点甘甜。
“想不到酒跟喝酒人的状态,也是会有关联的。开心的时候喝的酒特别顺口,喝多少都没有感觉,只觉得高兴。可是难过的时候吧,酒依然顺口,只是会有一点苦味,喝得多,苦味也多,然后就很难过……”天狗自言自语,握着酒壶笑了。这一次喝的酒也是带苦味,那么心情,是不是也很苦?
他心中有事,又喝了酒,一时便想着事情出了神,连身后来人了都没察觉到。直到一股烧鸡的香味慢悠悠地从身后飘来,他才被惊到回身看去,一看来人,原来是鹿蜀。
“想什么呢狗哥,我都来半天了你才看到我。”鹿蜀提着一个篮子上来的,篮子里装了烧鸡和酒,打算填一下自己的胃,顺道和天狗喝两杯。天狗笑了笑,说道:“也不是才看到,可能因为你没有让我觉得危险的感觉,所以放松警惕。睡醒了啊?”
“我都睡那么久了,当然可以喽,平时咱们哥几个不是睡三个时辰就够了吗,这回我可是睡了六七个时辰啊。”鹿蜀也笑了,小心地在他身边坐下,然后开始舞弄他精心准备的烧鸡。“差点死在路上啊差点死在路上……狗哥你不知道啊,这八百里加急真不是谁都能做的,我试了这一次算是怕了。”言罢他便扯了个鸡腿递给天狗,天狗自然地接过。
“毕竟是主子交代的事情,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是想着自己哪怕死在路上也要完成任务。别人的八百里加急,除了换马还会换人,你是不放心,所以一路上不敢交托他人去做。”
“哈哈哈哈哈,所以我经常说,知我者莫若狗哥也。”
“你这烧鸡味道还挺不错的,哪里整来的。”
“我到厨房拿的,应该是白天烧的鸡,我又热了一会儿。”
“……你小子,乱拿吃的,不怕舟伯打你啊。”
“你不也拿了后厨的酒?”
“这——”
兄弟二人都笑了,各自咬着一个烧鸡腿,手里抓着酒壶,笑了好久。
很久没有这样子谈心了,不用考虑主子的安危问题,不用考虑王府的事,只需要坐在屋顶上吹着夜风,吃着烧鸡喝着酒。天狗更是感慨非常地叹了一声,慢慢地往后躺,整个人睡在屋顶上。
鹿蜀看了他一眼,不用听他说,也知道他心里有事。
天狗是个多么坚强的汉子,平时受了刀伤都不会哼一声的人,就算有烦心事也沉着冷静,可没试过这样失态。是的,天狗自己坐在屋顶喝酒的画面,对于平时的他来讲,就已经算是失态了。鹿蜀吞了一口酒,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是冉遗出了什么事么。”
冉遗是他最疼的弟弟,如果天狗皱眉,那应该就是为了他。
这个人,为了兄弟,那种关怀已经到了近乎癫狂的地步。
不知何处传来狗吠,接着便是几声叫骂的呼喊,又回到静谧。四更天的夜漆黑得很,微弱的月光藏在云后,把周围的天空染成墨蓝。鹿蜀喝着酒看了好久的月亮,可能已经过了一盏茶的时间,旁边的人才有点动静,嗯了一声。
“冉遗都那么大个人了,能有什么事情给你操心?”鹿蜀回头看他,说道:“得了吧狗哥,你的兄弟跟你就是一个模子的人,什么事情都有分寸,你瞎担心什么哦,能犯什么错误不成?”
“冉遗跟那个众艺楼姑娘的事情,你知道不?”看到鹿蜀点头,天狗便又继续说:“我知道对于这样的姑娘,不该去这样想,不该说人家哪里不好。冉遗自己也说了,那姑娘不同其他人,只是卖艺的。但你要明白啊,其他人不会去了解那么多的故事,其他人听了,第一反应只会说‘喔那个风尘女子啊,冉遗怎么跟她好上了?’,外人会这样说啊!”
天狗又心烦意乱地叹了一口气,两手托着脑袋躺倒屋顶。
“狗哥,其实你心底里没有去反对冉遗的心意,你只是怕他跟那个姑娘一起之后,别人看他的奇怪目光。对吧?”鹿蜀看着他,说道。
天狗回望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喂,你们两个家伙,怎么喝酒也不叫上我!”
下面突然传来一声叫唤,天狗和鹿蜀齐齐看去,各怀心思。
“真是白天不要说人晚上也不要说人……”鹿蜀自说着笑了,然后看回底下,说道:“小子,别那么大声。你今天不用当值吗?”
“不用啊,我只是起来解手。”
“那你赶紧滚去睡,喝酒哪里是你能掺和的事!”
“嘁,你这家伙。”
直到看着他回到房间关了门,确认他不会再出现之后,鹿蜀才坐了回去,躺在天狗旁边,一起看月亮。
“狗哥。”
“嗯?”
“别想那么多了,你就由着冉遗去吧。他自己决定了的事,你也该明白,无论你以什么身份以什么口吻,他都不会因此而改变的。”
天狗闻言,没有说话。
—
大永京都城。
齐王的车队明天就回离开京都启程回国,东方稚带着苏许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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