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楚留下一个清平人间。
然而好景不长,洗骨伐髓阵终究是治标不治本,用的日子久了,魔体似乎产生了抵抗性,理智维持的时间越来越短。
又一次险些失手杀了宫人后,凌怀苏意识到,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他不愿让镜楚看到自己满手血污,疯疯癫癫的可怖样子,决定亲手结自己。
凌怀苏开始尝试自戕。
他尝试了各种方法,可皆无济于事。心口被洞穿,会自动愈合;躯体被挫骨扬灰,会重新聚拢。魔头的不老不死之力在他身上似乎成了诅咒。
蛮荒数百年也未必能孕育出一只浴血而出的大魔,历史上大魔寥寥,关于魔头的死法记载更是少之又少,凌怀苏翻遍古籍,终于找到了一种说法。
与其说是说法,不如说是猜测。
并不复杂,凌怀苏还恰好具备执行的条件。
但他捧着古籍,对着那行触目惊心的字迹,没有一丝解脱将至的喜悦。
那天以后,雷厉风行的魔头一改消极求死的态度,好像突然懂得了珍惜生命,不遗余力地与反噬的魔气抗争,维持着一线摇摇欲坠的清醒。
凌怀苏意志坚定地茍活于世,在魔宫里待了七年。
第七年,失控的那天终于还是来了。
第54章 尘缘
所有宫人都被逐了出去,时值隆冬,雪满山林,偌大的不夜宫万籁俱寂,一派萧瑟肃杀之景。
镜楚拨开密集的雪影,赶到岸边时,湖面已经覆了茫茫一层白。
一尘不染,纯净无比。
凌怀苏就站在湖心枯木上。
成为魔君后,这人不改臭美的初心,依然成日将自己打扮得容光焕发,衣冠楚楚,只不过穿的颜色从明烈张扬的正红,变成了深邃的暗红与玄黑。
可今日,他竟久违地穿回了明红色,还束起马尾。
望着那道恍若隔世的背影,镜楚晃了很久的神。
飞身掠至凌怀苏身边,看清他手中剑,镜楚有些讶异: “祝邪”
都说剑修的剑不是剑,而是半条命。祝邪是把有脾性的灵武,凌怀苏十三岁得到此剑,当年驾驭它时有多不容易,后来剑与剑主的联系便有多坚不可摧。历经日复一日的磨合,祝邪与剑骨共鸣共通,早已被浩荡正气灌注进每一寸纹理,乃至于凌怀苏剔骨堕魔之后,再次拿起祝邪,灵剑居然起了排斥之意,隐隐抗衡凌怀苏的魔气。
剑与剑修对着干是十分要命的,凌怀苏只得将祝邪收了起来,数年来几乎从未碰过这把剑。
“嗯,束之高阁这么久,也该带它出来透透气,都积灰了。”凌怀苏将祝邪从剑鞘中抽出,和着手帕递给镜楚, “擦剑还会么”
在摇光山上时,凌怀苏没少使唤镜楚帮他擦剑,自然是得心应手的。
镜楚接过剑柄,驾轻就熟地擦拭起来,听见凌怀苏说: “你不问为什么吗”
镜楚: “问什么。”
凌怀苏: “那些宫人都去哪了”
凌怀苏做什么,镜楚很少过问。因为他知道,凌怀苏这样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不过镜楚还是配合地问了一句: “他们去哪了”
“我把他们都打发走了。”凌怀苏往树干上一倚,散漫地撑起额头, “一个个笨手笨脚的,看着心烦,远不及你体贴。”
凌怀苏将语速放得很慢,吐字轻重有致,和缓的尾音像含着把小钩,挠得人心痒痒。
尤其是最后一句,被他用温柔缱绻的语气说出来,镜楚几乎从中听出了些宠溺的意味,心里说不出的熨帖。
镜楚勉强压下了不安分的嘴角,却没藏住眼中情绪,带着浅淡笑意扫了凌怀苏一眼,揶揄道: “你每天要梳三遍头,衣服随心情换,把他们赶走,谁来伺候大小姐梳头穿衣”
雪下得越来越大了,枯木之上套着个小小的结界,在漫天风雪中撑起了安静的一隅,颇有些与世隔绝的味道。
凌怀苏托着腮说: “你啊。”
镜楚擦剑的动作一顿,抬眼望向树上的人。
凌怀苏歪了歪头: “怎么,不愿意么”
镜楚静默一瞬,用一种幽深而含蓄的目光打量了他片刻,才放下剑,轻飘飘地开了口,话的内容却是截然不同的郑重: “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凌怀苏从树上跳下来,笑吟吟地说: “可巧,眼下就有一件,而且只有你能做到,不知小狐狸肯不肯帮这个忙”
镜楚: “你说。”
凌怀苏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缓缓踱至水边,伸手拨了下覆雪的湖面,慢条斯理地说: “你听说过洗骨伐髓阵吗”
镜楚一愣。
凌怀苏揉捻着指尖冰凉的湿意: “难为这片湖水了,每次都要任劳任怨地替我承受剐下的戾气,都没问过人家愿不愿意。”
镜楚面有冰霜,心有九窍,向来是闻一知十,凌怀苏点到为止的三言两语,他立刻串联起前因后果,什么都明白了。
他呆在原地半晌,脸上的血色随着直直下坠的心褪了个干干净净。
“我不知道还能撑多久。”凌怀苏笑一下了,笑容又飞快黯淡下去,他气若游丝道, “狐狸,我累了。我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不,不。”镜楚下意识否认,向来镇定的人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不会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你等着,我现在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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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怀苏拉住他的衣袖,叹息比落雪还轻: “我已经把古籍翻遍了,书上说,魔头不死不灭,只有唯一一个致命的弱点。”
对上凌怀苏的目光,镜楚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反应过来后,镜楚猛地后退一步,胸口像被塞了把万年不化的冰碴,冷得生疼,一时间,望向凌怀苏的神色几乎是惶恐失措的。
直到对方接下来的四个字堵死了他最后的余地。
凌怀苏说: “天生灵物。”
“……”
“狐狸,”凌怀苏的声音平静得近乎温柔,又温柔得近乎残忍, “杀了我。”
镜楚充耳不闻,手无知无觉地下滑,被祝邪吹毛短发的剑刃上割开了一道口子,尖锐的切肤之痛传来,稍微唤回了镜楚的神智。
他勉强稳住心神,斩钉截铁地说: “不可能。”
“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地说,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么”凌怀苏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连这点小忙也不肯帮”
镜楚咬住牙关: “这件事除外。”
凌怀苏寸步不让: “若我只求这一件事呢”
场面僵持到这地步,再下去便是不欢而散。
镜楚不想跟凌怀苏对峙,他将祝邪放回原地,转身用不容置喙的口吻道: “那便恕我无能为力。给我三天时间,我会找到其他的……”
话音与离开的脚步齐齐一顿,在镜楚脚下,整片湖水突然躁动不安地沸腾了起来,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暴虐的魔气以枯树为中心,以翻山倒海之势向四周翻滚而去。
就在这时,镜楚余光看见一缕魔气缠卷起了祝邪。
他惊恐地意识到了什么,立刻伸手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祝邪迅速朝他身后飞去,直直贯穿了凌怀苏的胸膛。
凌怀苏的眉梢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双手拔出染血的祝邪,膝盖一软,拄着剑单膝跪在地上。
他露出个自嘲似的苦笑: “原来求死不能是这种滋味。”
镜楚悚然变色,冲上去攥住他的衣襟: “凌望你疯了!”
凌怀苏微微仰着头,用低沉得几近虚弱的声音说: “那就别再让我继续疯下去了。”
他将剑柄塞进镜楚手里, “动手吧。”
失控的魔气源源不断地从凌怀苏体内涌出,眨眼间席卷过整座不夜宫下的大山。
镜楚眼睁睁看着那人越来越苍白,越来越虚弱。
血迹慢慢洇过衣襟,与鲜红的外袍融为一体,分不清是血水还是衣服本身的颜色。
凌怀苏并不催促,只是静静看着他。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遥远的乌啼,凄厉的回声哀转过空荡荡的不夜宫。
黑雾盘桓,草木尽枯。
雪还在下个不停。
……
过了约有一辈子那么久,镜楚用力闭了闭眼,艰难地举起祝邪。
然而仅仅是这么一个动作,似乎就耗光了他生平所剩的最后力气,再难以为继。
凌怀苏无声叹了口气,走近几步,用心口抵住了那不住颤抖的剑尖。
才愈合的皮肉被再次刺破,新的血液渗出来,镜楚瞳孔一缩,当即要抽手,下一刻,凌怀苏不由分说握住了他执剑的手,向后带去——
双手交迭的那一刻,镜楚看见凌怀苏对他温柔地笑了一下。
飞溅的血沾上睫毛,镜楚眨也未眨,紧缩的瞳孔盛着那人的倒影。
“咣当”一声,祝邪落地。
这一回,凌怀苏清楚地感知到被捅穿的地方没有再愈合,暴戾的魔气与生命力都一同顺着掏空的心口,飞速向外流失着。
太疼了,也太累了。
他呛出一口血,却发自内心地翘起了嘴角,然后再难支撑,身形如枯萎落叶,向下倒去。
坠入湖水前,一双冰凉的手伸过来,将他捞进了怀里。
“怀苏,怀苏……”
镜楚双颊绷得死紧,凌怀苏甚至能听到他牙关紧扣而发出的“咯咯”声。他下意识想替凌怀苏疗伤,浩浩荡荡的灵力从他手掌翻出,注入进凌怀苏的身体,却如一盘散沙,无可挽回地消散。
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滴落在凌怀苏脸颊,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那是……镜楚的泪水。
镜楚哭得无声无息,五官紧绷到面无表情,只有眼泪接连不断地从通红的眼眶滚落。
凌怀苏如鲠在喉地心想: “我到底还是让小狐狸伤心了。”
“别哭,你做得很好。”凌怀苏轻声说, “况且,我又不是死了……”
镜楚一怔,不明所以地看着凌怀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铃铛,搁进他手心。
凌怀苏: “待到它响起的那天,我会回到你身边。”
镜楚牢牢攥着那颗铃铛,像攥住了救命稻草: “好,我等你。”
凌怀苏笑一下了,想伸手替镜楚擦干净眼睫上的血迹,却弄巧成拙,同样沾着血的手轻轻拂过,反而在他深邃的眉眼染上一丝触目惊心的红。
凌怀苏的识海开始模糊,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忽然开始不着边际地色胆包天起来。
他想,这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怀揣着这么个不正经的念头,凌怀苏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如火的红衣渐渐黯淡下去。
“不,不要……”
镜楚用力收紧臂弯,却只圈住了一把虚无缥缈的碎光。
少时的风光无限,壮志凌云,后来的行至水穷,如临深渊,英名也好,恶名也罢,全都化在了星星点点的虚影里。
风一吹,便烟消云散了。
弥蒙的魔气淡去,露出归于平息的湖面。茫茫一片白,延绵至无边无际的天边——
是个没有魔头的大好人间。
***
凌怀苏跋山涉水,总算摸进了心魔瘴涡的中心。
他看到了被心魔缭绕的镜楚。
那人闭目打坐,看似岿然不动,额间一抹心魔印鲜红如血。
抬手触及他的瞬间,凌怀苏被拉进了困囿镜楚的最后一重幻境。
无数人脸在黑雾中闪过,不同的是,这次主角不再是凌怀苏单独一人。
他看到了山野云霞,炊烟袅袅,他与镜楚布衣素履,徒步穿行于大街小巷,仿佛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一对凡人。
凌怀苏喜欢热闹,三五日便往酒楼茶馆这种地方凑,和姑娘聊到兴头上时被抓个现行,镜楚面色铁青地把人一路捉回家,第二天为他梳发时蓄意报复,故意束了个歪歪扭扭的马尾,然后面不改色地无视某人的抗议。
他们居住的小院和霜天峰那座小木屋很像,花草蓊郁,院里还养了条胖乎乎的狗。
没有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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