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有的搭在浴缸边缘，有的被水流搅乱，像是在清澈的水底蔓开了一片漆黑的墨水。颤动的水面反射着刺目的灯光，在米白色的墙壁上映出一道道波纹，让布鲁斯看不清她的脸。
可他无端地觉得勒维娅看起来很放松，她就像是回到了自认为最安全最温暖的地方，如同下一秒就会回归到母亲的怀抱中——
他有一瞬间什么都没在想。
当他终于从这种状态中回过神时，他已经拉着勒维娅的手臂将她的上半身拽出了水面，准备给她做心肺复苏了。
那颗湿漉漉的脑袋在此时轻轻地动了动。
勒维娅随即惊诧地抬起了眼——她胸口起伏的幅度很正常，脸色也很正常，没有溺水的人会出现的反应——几根头发黏在了她的眼皮上，划过她苍白的脸颊，最后停在了毫无血色的下唇。
“……布鲁斯？”她有点发愣地看着表情一片空白的男人，“怎么了？”
她长长的裙摆还浸泡在浴缸里，偶尔鼓起几秒，像是水母的透明伞盖。
“啊……抱歉，我不太舒服，没注意到水已经溢出去了。”她说，“我会和阿尔弗雷德说——”
布鲁斯猛地抱住了她。
这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一个很舒服的姿势，他的腹部卡在浴缸边缘，而勒维娅的胳膊紧紧地硌在坚硬的扶手上，更别提他突然这么来了一下，本来幸免于难的上衣终于也湿了。
勒维娅就很想问一下能不能让她先把水龙头关了，但布鲁斯抱得有点真情实感，她不太好开口。
温暖的体温顺着紧贴的身体传递了过来，而透过湿透了的衣服，勒维娅能看见蝙蝠侠胸口处的皮肤已经泛起了淡淡的红——多半是被水和快把自己泡成了冰块的她冻的。
“让我先把水给关了，布鲁斯。”并不太想看见蝙蝠侠因为这种理由感冒的勒维娅说，“如果你不想和我一起被阿尔弗雷德打的话。”
老管家不打人，她说这话明显是为了缓解氛围的，不过布鲁斯好像完全没被安抚到。
只是想在水里泡一泡，结果泡着泡着逐渐灵魂出窍，最后把蝙蝠侠给引过来了的勒维娅：“……”我真该死啊。
布鲁斯好像在深呼吸。
他终于松开了勒维娅，接着表情很平静地关掉了水龙头，还把身后的毛巾拿了过来。
当做完这些事后，他转向了还没来得及爬出浴缸的勒维娅。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布鲁斯问道。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勒维娅几乎想不起上次他问这个问题是在什么时候了，好像很多很多年前，那个年轻又不了解孩子的喜好的布鲁斯这么问过她一次。
“衣服，首饰，珠宝……”布鲁斯向她伸出双手，将她从水中扶了起来，“你想要什么？”
即使在浑身几乎湿透了的情况下，他的眼睛依旧耀眼得惊人，像是两块漂亮的蓝宝石，在苍白的灯光中泛着瑰丽的颜色。
“……我想要什么？”勒维娅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
她已经站稳了，但布鲁斯似乎没有放开她的手的意思，依旧固执地站在她面前，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如果我说我想要一块月亮呢？”勒维娅笑了笑，“你会亲手摘一块月亮碎片给我吗？”
布鲁斯不说话了，从他若有所思的表情来看，他好像真的在考虑这个可能性……勒维娅本能地觉得要是再不打断他，蝙蝠侠可能真的要滴滴打一辆超人送他上月亮了。
——看在克拉克正和露易丝快乐带孩子的份上，千万别！
“我开玩笑的，”勒维娅捏了捏布鲁斯的手指，“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很美好了，不需要更多的东西了。”
布鲁斯垂下了眼，失去了笑容的哥谭甜心看起来有些忧郁，如果那些爱慕他美貌的人群出现在这里，怕是会尽他们所能地逗他开心，试图让布鲁西宝贝露出一个花花公子的专属笑容。
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继续说，也什么都没问。
勒维娅披着柔软干燥的浴巾出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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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也搭着条毛巾的布鲁斯跟在她身后。
他似乎调整好了状态：“达米安说他下周末要跟你出去一趟。”
“嗯……？”勒维娅想了想，“啊，因为杰森已经满十八岁了，所以我想去和凯瑟琳聊聊天……她已经从关护中心里出来了。”
谈到杰森，本来还有点走神的布鲁斯瞬间集中了精神：“我会对杰森保密的，但达米安……”
“毕竟也不知道凯瑟琳现在究竟是什么想法，”勒维娅搓了搓指尖，从浴缸里出来后，她终于感到了一点凉意，“达米安……我想让他多看点他不了解的东西，他很聪明，他只是需要更多的经验和知识。”
这是个很高的评价，不过最近被亲儿子折腾得够呛的蝙蝠侠并没有对这点提出反驳，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他很清楚达米安是作为一件完美的武器被塔利亚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她的确爱着这个孩子，但爱他的方式有些太过……不合常理，毕竟刺客联盟不是一个能够谈论‘爱’的地方。
这让布鲁斯想起了卡珊德拉。
同样是作为武器被培养，卡珊德拉更像一头直觉敏锐的野兽，她的本能大过思考。于是她在雪花的指引下逃出了那个可怕的地下室，最后来到了哥谭，被勒维娅带回了韦恩庄园。
这么多年过去，在漫长的训练和学习过后，除了话更少一点，卡珊德拉现在和普通的女孩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她会直白地表达出自己喜欢冰淇淋，也会在斯蒂芬妮逗她时皱起鼻子，不高兴地看着自己的小伙伴。
她是一个成功的例子，也是一个童话般的奇迹。
而奇迹的催化者现在正站在他的面前。
“你负责达米安的训练，”她指了指布鲁斯，“我负责教他你不能直说的东西，分工很完美，对吧。”
那份复杂的心绪仍旧在他的心里翻滚，它逐渐涌进布鲁斯的口腔，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他的喉咙上，像是逐渐收紧的麻绳，将要把他的灵魂和心带到遥不可及的地方。
而黑发的女孩坐在他的对面，面前堆满了精巧的甜点和碗碟，小小的她有点无从下手，茫然地左看看右看看都挑不出来想要的食物，最后只好把目光投向他，
随着她一点点长高，盘子里的东西种类也更加多样，布鲁斯甚至见到了几摞厚厚的钞票从奶昔杯里滑了出来，落在了散发着虹光的项链上。
那些美丽的，足够让人疯狂的，象征着欲望的碗碟堆在这张小小的餐桌上，闪耀着诱人的光辉。
而她依旧什么都没碰。
黑色的雾气逐渐从她的身后涌了上来，吞没了她的椅子，她的长发，最后是她的眼睛。
他伸手去抓，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叮——
“有人给我发消息了，”勒维娅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嗯？是提姆，他想让我们去德雷克庄园玩一个下午……布鲁斯？你在听吗？”
布鲁斯有些恍然地眨了眨眼睛。
他现在看起来真的有点像小报记者们眼里的那个傻乎乎的布鲁西宝贝了。
“……我知道了，”布鲁斯说，“我先去——换个衣服——”
他几乎是有些慌乱地跑出了门，守在门外的老管家挑起了眉，看着自家老爷在走廊上越跑越远的背影，半晌没有说话。
然后他看向了勒维娅。
“没关系，”阿尔弗雷德说，“不是什么大事，勒维娅小姐。您只需要把身上的水擦干，然后赶快换身衣服……您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他又扭头看了一眼布鲁斯的背影。
“您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阿尔弗雷德又重复了一遍。
————————
写浴室那段时我在想，如果水里掉了个连着电的吹风机是不是能把老爷给电倒（……）
迪克：时隔多年终于有人体会到我小时候的心情了
布鲁斯：………………
进行了一个小小的cll bck，不知道有没有人看出来。
老爷终于彻底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了（于是逃跑了）（蝙蝠侠逃跑了）（蝙蝠侠头也不敢回地逃跑了）
第55章
新生
一起出去的那天，达米安意外地很安静。
他不吭声时真的很可爱，孩子特有的柔软脸颊淡化了他锋利的眉眼，印着斑点狗的短袖卫衣有些宽大，能让人看见里面的黑色打底衣。
“停在这里？”马琳问道。
“嗯，”勒维娅看了看窗外，“我们很快就回来。”
达米安挑起了眉，勒维娅出门前只和他说了要去找人。他预想中的‘找人’也许和高楼大厦，光鲜亮丽的有钱人联系在一起——他还在慢慢摸索和勒维娅有关的信息——于是当他们停在了略带脏乱的街道旁时，他难以避免地有些惊讶。
不过他没把这些心绪表现出来，只是默默地下了车。
空气中飘过来几丝油污的臭味，勒维娅一边打量着四周，一边向某个方向走去。达米安跟在她的身后，警惕地感受着周围的视线，几个叼着烟的混混从街道对面走过，领头的那个转动着眼珠，似乎对达米安很感兴趣。
勒维娅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她好像看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达米安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看见了一家普普通通的炸鸡店。
……有什么好笑的？
……他疑惑地打量着它，并没有看出什么特殊之处，就连里面的店员也都毫无特点。
他们很快来到了一家诊所前，这家诊所很干净，里面满是消毒水和清洁剂的味道。勒维娅推开了门，刚好和一个脑袋上绑着绷带的姑娘擦肩而过，虽然受着伤，但小姑娘的心情显然很好，还有空对勒维娅笑了笑。
诊所里人来人往，勒维娅带着达米安坐在了大厅的休息椅上，护士和医生们忙得飞起，在走廊里跑来跑去，偶尔还得停下来将患者拉进诊室里。
很快地，她就找到了此行的目标。
——穿着护士服的凯瑟琳正倚在饮水机旁边。
她应该刚刚完成了手上的工作，正困倦地往嘴里灌着咖啡。她眼角的纹路很深，夹杂着白色的深色发丝被一支签字笔潦草地盘起，但当她的同事走过来和她搭话时，凯瑟琳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她看起来和之前那个昏昏沉沉的女人完全不同了。
于是勒维娅走向了她。
“抱歉，请给我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感到有人靠近，凯瑟琳头也没抬地再次把咖啡杯灌满，“还请你在门口的休息椅上坐一会儿，或者和前台的工作人员预约，说你需要一间诊室——”
“凯瑟琳，”勒维娅说，“下午好。”
面前的女人手中的咖啡杯猛地坠了下去，她甚至都没意识到这点，只是惊喜地抬起了头。
“天呐，我没想到——”凯瑟琳用力抹平她额前乱糟糟的碎发，“勒维娅小姐，我——你——真的好久没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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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高兴看到你过得很好。”勒维娅接过达米安递给她的咖啡杯，将它还给了凯瑟琳。
凯瑟琳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汤普金斯医生是个好人，她给了我这个机会……没想到我还有能帮助别人的一天。”
“而你做得不错，”勒维娅看向她口袋里的巧克力，和有着幼稚字迹的可爱纸条，“你的休息时间应该不多，那我就快些说吧……你要和杰森见面吗？”
凯瑟琳愣住了。
一位高大的护士刚好路过这里，他先是红着脸对凯瑟琳露出了一个笑容，在发现她正与人谈话时当即礼貌地退开了。
“我……”她看了看那个护士的背影，然后坚定地转过头，对勒维娅说，“我当然要和他见一面。我希望和他聊聊天，谈谈这些年我们各自的生活——如果杰森愿意的话。”
她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闹钟的铃声令她打了个激灵，在远处同事们的催促下，凯瑟琳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的便笺纸，快速地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和住址。
“真对不起，但我短暂的休息时间已经结束了——”她将纸条塞给勒维娅，“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和住的地方，随时可以打电话或者发短信给我，我会尽可能快地回复的。”
勒维娅接过这张便笺，看着凯瑟琳朝远处的同事们跑去。一个神色癫狂的病人正在病床上拼命地挣扎着，尖叫着拒绝被推进诊室，凯瑟琳对这种情况已经很熟悉了，她一边动作麻利地将病人摁平在床上，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
用药过量，勒维娅隐隐听见护士们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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