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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吗?”陈理笑,“真正疯狂的还没开始呢。他不但这样想,他还真的这样干了,他利用宗门的资源研发出了这样一个秘境,把里面的幻影放出,然后将因为发展而默契保持和平的宗门搅得一团乱。”
“宗门会围/剿他。”谢清方说。
“不,宗门正式聘请了他。”陈理笑。
“为什么?”
“因为宗门发现幻影很好骗,也很好用,非常适合替代灵兽和傀儡,成为新的奴/隶。”
“……”
谢清方轻轻道:“然后呢?”
陈理说:“然后他没有答应,相反,他还想把他研究的玩意给关掉,但宗门不许。于是他做了真正疯狂的事情。——他帮那群幻影造了反,一口气推翻了宗门。”
“……”谢清方感觉自己在听什么魔幻故事,“造反?”
“是,他是一个彻底的疯子,也是一个彻底的天才,”陈理说,“我有时候还挺庆幸,他竟然还残存一些良知——尽管他告诉我他这样做,只是因为好玩。”
“那他为什么会死?”谢清方问。
“因为那群幻影上位后,又开始反过来奴隶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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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想要我朋友帮忙想办法,囚禁人类一辈子,我朋友觉得自己似乎进入了一种无止境的轮回,于是他自/杀了。”陈理说。
“……啊?”
谢清方犹豫着问:“那你……”
陈理说:“我给他收的尸,作为赠礼,他把他的精神力送给了我。我当时想谁稀罕你的精神力呢,你这么有种就自己上位当尊主啊,靠人不如靠己,这个道理他活了一辈子竟然也没有想通。”
谢清方默然片刻:“你要给他复仇吗?”
“给他复仇?”陈理摇摇头,“没必要,我什么不用干,宗门就能将自己折腾的灭亡。”
“然后你就离开了那?”
陈理从喉咙里哼出一声笑,“还没来得及,就遇见了你。”
谢清方怔然:“……”
“我朋友死后,我时常在思考一个问题,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去。他是一个没有理想的人,他也是一个没什么良知与人性的人,他不会因为负罪感死去,他更不会因为失败而死去,他像一朵飘在天上的云,无拘无束。而我思考这个问题的原因是,我也时常在想,我到底因为什么而活着——本质上说,我能接受他的精神力,说明我和他是一类很像的人。”
“……”
“但我现在想通了,”陈理说,“我会因为一个锚点活着,因为那个锚点让我感觉我还活着。”
“我是你的锚点吗?”谢清方问。
“是。”陈理温柔道,“你是第一个,应该也是唯一一个,我看见你哭,我也会想哭的人。感情真是一件不讲道理的事,它没有任何理性与逻辑,只剩下生命最本能的冲动。”
谢清方觉得陈理简直是一个很犯规的人。
在认陈理做主人后,他就已然感到了极大的满足,无论他在陈理心里是一种怎样的形象,附属品也好,闲时的玩物也罢,他都全盘接受,但陈理告诉他,他还可以要求的更多一点。
因为在陈理用镣铐将他绑住时,陈理本人也被牵制在了原地。
他同样会因为自己哭泣而哭泣,因为自己欢笑而欢笑。
他们的身份不平等。
可他们的地位与权力是平等的。
因为镣铐的两个反方向里,两个人均被约束得心甘情愿……
……
在约定的最后一个时辰,谢清方忽然朝陈理道:“我想看见你。”
陈理一怔:“现在?”
谢清方说:“现在。”
“哪怕不要那份奖励?”陈理问。
“嗯。”谢清方说,“我想看见你,用我的眼睛。”
“……”
陈理没有说话。空气就这样寂静下来,他们之间常有这样的沉默,谢清方本该习以为常,但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先前的幸福都无法掩盖过去的兵荒马乱感在心里汹涌而过。谢清方下意识抬起手,环住陈理的肩膀,顺着肩膀往上,抚摸上了陈理的脸。
他用手慢慢勾勒着陈理的脸庞,等待陈理的回答。
终于,陈理道:“可以,你摘吧。”
明明陈理已然答应,谢清方心里却变得更加焦躁。本能告诉他,这样的沉默里,潜藏着什么波涛汹涌,可理智与情感都在告诉他,不要这样想,没什么事情发生,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沉默……
谢清方指尖微颤,摘下了眼前的晶云。
他一手仍捧着陈理的脸,陈理也始终没有抵抗,正如谢清方之前所说的那样,陈理最近都温柔的有些让人不适应。
黑暗褪去,谢清方目光看向陈理。
室内没有开灯。
和许多晚他印象中的一样,只有窗外的月光洒下,将房间映照明亮。
然后,在浅淡的月光里,他看见了自己这辈子大概都忘不了的一幕。
在他指尖往上几毫厘的距离,曾让他又爱又恨、又敬又畏的,那双属于陈理的,似乎永远明亮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沉沉的阴翳。
陈理失明了。
第53章
谢清方的头有些晕。他又回到了那天的那个梦境, 他站在道路之上,身边一片大海朝他涌来,他应该逃离, 他应该奔跑, 而他能做的却只是静默地站在原地, 让潮水毫不客气地占领他能呼吸的全部空气, 占领他能生存的全部土壤。
他有一种溺水的感觉。
无法呼吸, 无法说话, 无法行动,每一步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艰涩。
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道,从喉咙挤出来的声音破碎的宛若被玻璃渣压过一遍,谢清方问:“……什么时候的事?”
陈理伸手想抓他的手,谢清方却下意识将手躲了躲。
看不见的陈理摸了个空,他无意识顿了下,无奈一笑后,陈理回答:“两天前。”
“所以你让我戴晶云,因为怕我发现?”谢清方说。
“是。”陈理说。
“如果我今晚没有发现, 你会做什么?”谢清方问。
“……”陈理说, “去药谷治疗。”
两人之间, 从来没有转换的主动权第一次转换了。
被宠物这样质问,按理说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人,然而,两人没有一个人去想过这个问题——哪怕是转瞬之间的念头。
陈理感受着放在自己脸上的手,感受着那份冰凉, 干脆闭上了眼。黑暗里,陈理平静的对谢清方道:“那天客栈里坐着的人记得吗, 他姓白,是药谷的传承者。两天前发现眼睛不对劲后我就找他看了,他让我去那接受治疗,但不是现在。我想到那时候再告诉你。”
谢清方没有再说话。
潮水般让人难以喘息的沉默继续在房间蔓延,陈理的表情始终平静,仿佛失明的不是本人,而是一个与他无关的陌生人。
直到……
被冰凉的手掌覆盖的脸,忽然,感受到一滴滚烫的泪。
“……”
谢清方不知何时坐了起来,他正对陈理,眼泪一滴滴的从眼睛里落下,落在陈理脸上,再顺着往下流去,汇成一道泪痕。乍一看去,似乎是陈理本人哭了一样。
谢清方心里有很多很多话要说,他想问陈理是怎么受伤的,他想问陈理还能不能好,他更想问陈理为什么要瞒着他那么久,然而,过了很久,谢清方问出的却是一句最简单的话:
“很疼吧?”
陈理呼吸一滞,心底一种难以言说的酸胀疯狂涌上。
他第二次抬手想碰谢清方的手,这回谢清方没有躲开,他任由陈理握住了他,两人此时的体温都低的可怕,冰凉的触感传递着双方急促的心跳……几秒后,陈理轻声说:“别哭。”
谢清方眼睛一颤。
他第一次听见,陈理的声音里也有了颤音,也开始变得沙哑。
他闷闷的“嗯”了一声,眼里的眼泪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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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控的往下落……陈理无奈地将人拉下,用手轻轻摸索着谢清方的脸,他的指腹擦去谢清方眼下的泪水,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
终于,谢清方哭累了,他重新倚在陈理怀里,他说:“一定要带我去。”
陈理答应。
“不要丢下我。”谢清方继续说。
“嗯。”
“不要离开我。”
“嗯。”
“永远永远……”
“嗯……”
……
这一晚谢清方睡得很不好,凌乱的梦境和混乱的片段杂在一起,在梦里,他上一秒还在接受最灿烂的幸福,下一秒就要接受难以忍受的分别,这让他对每一秒愉悦都报以警惕,他惴惴不安,他惶惶不可终日。
谢清方难以忍受地睁开眼,他朝熟悉的方向伸手,他想寻求安慰。
熟悉的安抚却没有到来。
谢清方看着空白的床发呆了两秒,忽而疯一样翻身起床,一口气跑到门口,“啪”一下将门打开了。
“……”
预备敲门的白演摸了摸鼻子:“你好。我姓白,名演,是……”话还没说完,就看着门内的身影直接准备冲出来窜走,他连忙拦住,“去哪呢?别找了……喂……停一下……陈理在我那!”
身影脚步一顿。
谢清方回头:“哪儿?”
白演拿出一张纸:“他的情况比较严重,先加急送去药谷了,走之前给你留了一张纸条,让你先安个心……”
谢清方看了他一眼,他昨晚听陈理提到过这个人的名字。
白演见谢清方神色微动,很是识趣地将纸送了过去。
然而,谢清方没接。
空中剑光一闪,不知何时出鞘的剑笔笔直砍向白演脖颈,而后在几毫厘处堪堪停住。白演哪想得到这家伙会忽然动手,连刀都没来得及抽就被架在了原地,他脑子里刷过无数脏话,最后相当精炼地凝成一句:
“草!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清方说:“念给我听。我不信他会单独离开……除非有诈。”
修为恢复后的谢清方变得比以往更凶,更凌厉。
和在陈理面前的那个他截然不同。
看见白演像僵住了般没动,谢清方烦躁地皱了皱眉,手里的剑往下下压,锐利的剑锋几近刺入皮肤,“念!”
“……”白演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叹了声气,以他的脾气竟然没有在这一刻炸掉,他打开纸条认命地念了起来,“师尊,别哭,别想,别难过……”念完,白演动作一顿,将纸条翻了个转,它的后还有一行很小的字,这是他看着陈理写下去的,“保持坚强,等我回家。”
谢清方一动不动地听完,他似乎凝固了。
时光在他身上施加了压力,每过一秒,他就变得沉重一分。
过了一会,过了很久。
谢清方问道:“他真的去药谷了吗?”
白演:“抱歉,不能说。”
“……”谢清方松剑,拿过白演手里的纸条,自己缓缓看了那几个字几遍,他对陈理的字迹、语气都已经很熟悉了,这样的字与这样的说话方式,的确是陈理本人能说出的。他只是不理解,为何陈理会将离开说得恍若诀别。
他的思绪开始慢慢回转。
最初起定下的一个月期限,这一个月内几近温柔、几乎对他需求全盘满足的状态,变多的睡眠,减少的灵力使用,最后一晚异样的坦白,突如其来的目盲与三天的隐瞒,以及,自己最终顺利解开的灵力封禁……
当所有的细节浮出,想得到一份真相并不难事。
谢清方异常平静地想着,想着……
终于,他得到了一个结论。——原来他是吃着陈理的血肉恢复的啊。
一秒、两秒、三秒……
沉默长到白演想出声打断时,谢清方与他道:“走吧。”
白演一愣:“……走?”
谢清方说:“不是去药谷吗?我不认路,烦您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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