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
只希望能让她这太子殿下能安稳一段时?日些。
满意地将空碗从少年手中刚收走,林清樾便听到门口传来了叩门声。
“医师开的药方还?在熬煮,学录在盯着,让我先把这外伤药送来。”
关道宁站在门口也没?有进?去的意思,把手上看着就?做工上乘的白瓷罐递给林清樾。
林清樾笑着称好,却在接过瓷罐时?,把腰间佩着的一枚羊脂白玉佩抽下,压在瓷罐底下,无声无息之?间换到了关道宁手中。
关道宁微微一惊,抬眼见着林清樾平淡无澜的眉眼,霎时?明白了这是他的封口费。
果然,和这品德高尚的世家公子打上交道就?是不同。
卖图册一事,书院里一共有两人察觉,一是只有一日之?缘的舍友梁映。他眼睛毒,脾气差,身上时?不时?冒着一股光脚不怕穿鞋的戾气,偶尔威胁一趟,关道宁只能提心吊胆。
二便是那?天?夜里,正撞见他卖图册的公子林樾。
林樾非但没?有检举他,还?帮他遮掩,甚至隐匿剩下没?卖完的所有图册。
关道宁虽然摸不清林樾的用意,可他知道他也不必摸清。
人有的时?候还?是活得糊涂一些,才长久。
只要有钱赚,有命花,其他闲事就?该少管。
关道宁将玉佩悄悄收尽衣袖,把嘴巴阖得紧紧的,只留一个微笑便离开了。
果然还?是和懂眼色,识时?务的聪明人打交道方便。
林清樾关上门,又绕了回来在梁映的塌边坐下。一心公事公办地拧开瓷罐罐盖,舀出一块凝脂状的药膏。
“脱衣吧,我给你?上药。”
梁映没?马上应声,林清樾以为?是太子殿下对着林樾这个身份戒心仍重,如此亲近过于冒犯。却没?想到梁映循着她声音的方向,很是准确地捉住了她的小?臂。
没?猜出梁映想做什么的林清樾,默许着他顺着往上捏了捏,大?手碰到她新缠的裹帘,像是突然长了眼睛一般,轻轻将缠得随意的裹帘解了开来。
一道旧伤加新伤,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你?先给自己上药。”
少年指尖尚冰冷,说着的话倒有暖意。
林清樾稀奇地望了过去。
“和你?相比,只是小?伤。”
“我生来不知疼痛,但我阿婆曾经和我说,有伤就?会疼,若放任不管,疼久了就?会烂,烂的多了人就?会死。你?这伤口反复,会烂的。”
林清樾微微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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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不像是从梁映嘴里说出来的。
他明明仗着不知疼痛,百无禁忌地做着危险的事……
但仔细一想,他又切切实实地活到了出现在林清樾的眼前。
这倒是奇怪。
林清樾重新认真地端详过少年。
少年的神色许是提到了阿婆,褪去了所有阴郁、世故,竟认真得纤尘不染。
噢,原来是有人已经从渺然尘世间抓住了他。
不像她。她当然也知道伤口反复会烂。
但不是有人告诉她的,是她一次一次在受伤中,在溃烂的痛苦中明白的。
所以,她学会的是尽可能的不去受伤,是照顾好自己,是永远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她根本无法理解梁映这般,去拿出所有的勇气赌一个莫名?的可能。
这论起?来,她倒是比他差了点。
从没?谁对她说过这种话呢。
掌心的伤口莫名?泛起?一阵细痒,林清樾抽回手,合拢起?掌心。
清凉的药膏终究还?是先抹到了林清樾的新伤之?上,林清樾却涂得并不细致,匆匆将裹帘缠了回去。
随月色攀升,玄英斋的最后一间学舍落入一片宁静。
同样安静的还?有山长的济善堂。
只是这安静之?中透着的是无言以对的沉重。
“你?是说,是你?一人贿赂了马夫,让他下了药在饲料之?中,引玄英斋的学子去选病马。”
“又是你?独自一人,怕药剂量不够,又在缰绳之?上装了牛毛针,刺马发狂。”
“还?怕玄英斋即时?脱身,你?又换了特制的马镫。”
庄严抚着须髯,对着书案之?上许徽拿来的一件件证物,最后确认一遍。
跪在堂中的弟子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跪伏下来。
“回山长,确实皆是学生所为?,此间有违君子之?道,学生愧疚难当,愿领其责。”
“咳,朱明斋怎么会出了你?这般用心险恶的学子。”
堂侧两边站着四斋掌事教谕,以及学正郝北和许徽两人。
说话的正是朱明斋的掌事教谕杜元长。
邵安睨了一眼杜元长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羽扇略提,待他翻过一个大?白眼后才又重新拿下。
这厢杜元长又道,“但终究此子良心未泯,此次能够主动上报,也算是他真心悔改。逐出书院便是严惩了,往后仕途便看他自己造化?吧。”
这
也算是给自斋学生求情了,离开书院或有许多名?目,但若被庄严这样的大?儒贴上无德的斥责,无论他读书再好,也再难登仕途。
邵安摇着羽扇在杜元长说话间,把案上划坏的马镫重新拿在手中盘玩。
直到山长沉吟,他忽然道。
“这马镫的构造我倒是瞧着眼熟。京都之?中世家公子好打马球,不过花样百出,这样构造的马镫便被研究出来用来为?难对手。不过到底是有钱人家的乐子,就?连马镫也是用得上好的精铁铸造。”
庄严头疼地看向邵安。
“你?又想说什么?”
邵安放下马镫,在跪着的学子身边绕了一圈。
“山长看他手上粗茧,还?有这自己削的榆木簪,他虽在朱明斋,却不是什么家底丰厚的孩子,这般身世,别说马球了,许是来书院之?前连马都不曾骑过。又怎会这些手段?”
庄严还?没?开口问,底下就?磕了一个结结实实的响头。
“都怪学生贪慕虚荣,斋中同窗待学生以真心,不曾芥蒂学生身世,还?赠了许多玩意。后与玄英斋有些口舌,一时?不忿才做了此等恶事,望山长明察,不要因学生之?过,牵连他人。”
真是一个乖巧至极的替死鬼。
邵安冷笑一声,“这怎么能叫牵连呢。没?有因,哪来的果。我看,这给东西的人没?安好心,也得治个同罪,你?说是不是郝学正?”
郝北默了默。
离开了玄英斋的学舍,他没?有浪费一瞬。当即和许徽沿着线索,一步步探查,一直摸到了朱明斋中冯晏的学舍门口。几乎只差冯晏认罪,可偏是这个关键时?候,眼前这学子跳了出来,把所有罪责一道揽过。
冯晏就?坐在那?里,干干净净地笑着看学子被他们带走。
此时?郝北回想起?林樾白日的那?一拜,口中发苦。
他口中的“理”,想立的“德”,他以为?在书院这个地方终能得到最初的清正。但事实是,即使是在更有话语权的他们手中,到了最后还?是成?了场面的上漂亮话。
出生就?注定的权势阶级,注定由他们来书写君子美德的结果。
见没?人应和邵安,杜元长更是瞪了过来,“邵安,做人还?是不要太尖酸刻薄,要不要我整个朱明斋的学子给你?们斋磕头道歉?”
邵安掀起?唇角,摇起?羽扇。
“也行啊。”
“你?——”
“好了。”庄严就?知道邵安在场,必要鸡飞狗跳。他揉了揉眉心,“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吵的。该逐出书院的逐出书院,你?们朱明斋也确实德行有违,该好好收敛下性子了。斋长便代全斋记学册一笔吧。”
一切尘埃落定。
邵安笑哼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两条人命换个记过,好值啊。”
杜元长皱了皱眉,还?是应声领下。
学册的记录很快就?传到“代为?受过”的斋长耳中。
“你?先前那?一笔还?未消,如今又添一笔,玄英斋的邵安已经记住了你?,我也不好借故消去。在月底学测结果出来之?前,你?还?是安分些,少与那?些玄英斋的再起?冲突。”
“我安分些?”冯晏嗤笑一声,周身的狠厉刺破风流的外壳,溢出毒液来。
“你?以为?我永远只会是通判之?子吗?不过一个长衡,还?真当自己有多少脸面了……”
杜元长抿了抿干燥的唇,不敢再多言语。
他知道冯晏没?有说错,若他的背后是那?位大?人的话……
第023章 第二十三章:请外援
长衡书院开学后第六日的?清晨, 明心堂又贴出一则布告。
人群哗然了片刻后,终还是在上课钟声中回到了各自斋堂。
今日四斋都是上各斋掌事教谕所?讲的?儒家经典之课。
邵安这次终于没有再?弄成堆的?卷子,而是依据上次卷上所?得的?斋中学子学识上的?参差,着重对薄弱之处进行巩固。一天下来, 真叫大家见识了邵安的?真本事, 再?没有一个叫苦连天, 想着去?别的?斋了。
不过下学的?钟声响起, 不待邵安说放课。
斋中学子已然起身, 拔步就向?斋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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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安拉住中间走?得最慢的?关道宁,问道。
“怎么了,一个个饿死鬼投胎啊?”
关道宁笑了笑, 躬身回答。
“倒不是为了吃饱,大家只是想尽快吃完, 然后去?看望病人。”
玄英斋最后一间舍房,此刻汇聚了整个玄英斋的?热闹。
二十个人几乎把小小的?舍房占得满满当当,找不出多少下脚的?地。
“梁兄你是没看到今儿朱明斋那群人的?脸色,青得跟鬼一样?。上次还是他们?说我?们?玄英斋的?就该除名,话说早了吧, 第一个除名的?是他们?朱明斋的?!”
“总算是大快人心,而且许教谕也特?来和我?们?说,骑艺艺长便选定?当日驯服那匹黑马的?斋长。总之接下来到月底学测之前?, 我?们?只要安心学习便是!让那朱明斋彻底服气!”
众人你一嘴我?一嘴地把课上的?新鲜事讲了个遍。
林清樾对于冯晏平安无?事的?消息并不意外。
书院说是为了太子立德而建,但真正实打实尊重德行的?又有几人呢。
包括她自己, 都在心怀鬼胎。
热闹说完了,也不知是谁带的?头, 先是一册书从身上搜罗出来,放到了倚坐在榻上的?梁映手中。
“梁兄, 这是我?今日誊抄好?的?讲义,都是邵安教谕所?讲的?重中之重。每读一遍,我?都颇有收益,待你复明,可?好?好?研读。这两天就先麻烦斋长为你口?诵,虽然不如下笔记得牢,但总归听熟了也是好?的?。”
“哦,对了!梁兄,这是我?之前?托人从各地收集来的?历代状元行卷集,就算只能学个一分相像,这策论成绩也不会太差。”
“嘶——你们?什么时候准备的??!哎梁兄,你别看我?这个虽然没有他们?那么珍贵,但也是我?自己多年总结的?行卷经验。要知道每次行卷时间非常有限,把握好?时间答完全卷,比起精益求精更是重要……”
林清樾猜梁映应该会非常庆幸自己此刻看不见。
这样?,才不会对渐渐堆高在他榻前?几十本,待他去?阅读的?笔记书册太绝望。
而梁映就算看不见,也能猜出此刻林清樾隔岸观火的?笑意。
昨日稍晚的?时候,学录告知他们?二人明日可?暂时先在舍房压惊调养。林樾可?待后日再?去?上课,而梁映只能等到眼睛复明之后。
如此,就当得了旬假的?林樾今日竟一觉睡到了午时,还是他这个病人提醒用午膳。
要不是呼吸声一直都在,梁映都以为是人一早离开了舍房。
这般懒散一直延续到放课钟声响起,刚刚还在喝茶翻书的?人忽然起身,开始收拾起舍房。梁映甚至听到了那笨重的?屏风被移走?的?声音。
“这是作甚?”
林清樾把屏风搬到了水房放下。
“怕客人坐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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