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
***
孟揭再下?楼时带着医药盒,还带了一盏内置电源的台灯,额前碎发带点水渍,有洗过脸的痕迹,因为?眉眼被水打湿,就像用画刷重重添了几笔,轮廓更深了,整个人?更冷了。
晏在舒不作声?地望着,看他开?药盒,看他取棉签,一团黑压压的影子惶惶地晃着,她冷不丁问。
“你晕血?”
“不会,”孟揭侧点一下?脑袋,示意她,“抬脚。”
“要涂药吗?”晏在舒若无其事?地瞄他一眼,“已经快愈合了呢。”
“消毒,避免感染。”
行吧,晏在舒抬了脚,把右脚膝盖窝搁在沙发扶手上,小腿垂着,轻微荡,那点血痕就晃在孟揭眼前,他没有半点反应。
怪了。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没注意到沾了碘伏的棉签正在逼近,直到那刺痛抵达反射弧,她“哇!”一声?,盯他:“你不说声??”
孟揭低垂的嘴角微微勾起来?。他确实是故意的,他想到的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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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馆那幕,想知道上一秒硬气得能在四米高的绳架上多吊20秒的女生,是不是真会在下?一秒涂药的时候就龇牙咧嘴了。
还真是。
怪可爱。
跟炸毛的猫一样?。
“轻,嘶嘶嘶,你轻点!孟揭!”这回不拿脚踝钓他话?了,晏在舒死死盯着孟揭的手,每动?一下?就轻抽气。
“胆子挺大?,我以为?你算能忍的。”孟揭把棉签裹进纸巾里,丢到垃圾桶。
“能忍啊,可涂药也是真疼啊。”
涂了药,晏在舒顺手抄一本子,屈起腿,把下?巴垫膝盖上,垂着脑袋看伤口,她想起停电前的动?静,一边扇风一边问,“你刚刚去哪儿?”
“楼下?。”
晏在舒就想起负一楼的下?沉庭院,想起那方水池上空无遮无拦的光线,脸色一下?子变了:“雨这么大?……”
“没事?,”孟揭起身,“有避风防汛设施。”
“刚刚物业打电话?说,是台风天气导致的供电设施损坏,从而产生局部?地区停电,供电局还在抢修,”孟揭看了眼楼上,说,“什么时候供电不确定,有什么东西需要我帮你带下?来??”
考虑到自己只有一个小型充电宝,没有任何无需插电的小型照明设备,她麻利地顺着台阶就下?来?了:“桌子右上角的两本书、平板、键盘、pple pencil和水笔、手机、水杯、蛋白棒、巧克力、抱枕、毯子和挂脖风扇……喂。”
说到水杯的时候孟揭已经往楼梯走了,头也不回。
这世上的猫都?一个样?,得寸进尺,还养不熟。
***
台风红色预警还在持续,六点左右,气象台又发布了一道暴雨橙色预警,而后在八点升级为?暴雨红色预警。
孟揭每隔半小时就会检查一遍全?屋门窗,晏在舒把这事?接过去之后,他就打伞到庭院里查看积水情况。
这会儿正好八点一刻钟,窗外看不出白天的样?子,阴沉沉,黑压压。客厅很安静,晏在舒和孟揭围着台灯,各占茶几一半空间,重工编织的地毯密实又软乎,热倒不热,所?以他们都?席地而坐。
台灯的光线相较四个小时前略有黯淡,也还算□□。
晏在舒电脑开?着,看一部?纪录片看得津津有味。
“咚咚。”
电脑电量跌破20%,孟揭在这会儿瞥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因为?纪录片片单里有他感兴趣的内容,还是单纯就这声?儿扰到了他,晏在舒不在意,她关掉电脑,翻开?了实验室师兄师姐们推荐的书。
接下?来?就很安静。
孟揭多数时间在玩游戏。
晏在舒倒水时瞅过两眼,不是那种特烧脑的游戏,就是操作特变态的游戏,她换个姿势,盘腿坐地毯上,把书翻得哗啦啦响。
孟揭抽空朝她落一眼,立起书,手机搁到书后边,又撇了下?额头,跟她无声?交流,意思是这可以了吧?
晏在舒转着笔,偏就要开?口:“你吃什么,我可以做早餐。”
那祖宗这才慢悠悠抬一下?手腕,但?没应晏在舒的提议,很利索地就把书盖起来?了:“我做。”
嗯?晏在舒分明从这种回应速队里听出了某种逃避的态度,她也把书一盖,一推:“我做的难吃吗?上回我放这儿的三明治你没有尝过吗?”
明明好看又好吃。
一时之间,孟揭竟然也分辨不出她是来?真的,还是就在皮,不过他稍微思索了会儿,中肯地点了头:“尝过,创意不错。”
创意,晏在舒寻思这个评价挺高,那股气有消下?来?点儿,但?又不死心地问:“色香味?”
孟揭给她个眼神,是那种“你自己没吃过吗,你做那玩意儿跟这三个字搭边吗”的直白眼神,不声?不响,比语言的杀伤力更大?。
而且撂完就往岛台那走,走之前还把晏在舒乱堆的书给拨好了。
等晏在舒三四秒后回过味来?,更气了。
***
暴雨到下?午都?没有停歇的迹象,天仍然是黑的,窗外风啸不止,老?洋房一楼透出黯淡的昏光,就像电影里末日来?临时最后的哨所?。
这期间,晏在舒接到很多人?的电话?,也给很多人?拨去电话?,孟揭没有,他仍然坐她对面,在一个又一个游戏里刷新?记录,只有偶尔会回复一下?邮件,对她频繁起身接电话?也无动?于衷。
不知道是男生的情感寄托更少,还是孟揭已经向重要的人?报过平安,晏在舒没问,她已经用上了充电宝,正在翻着一份早期实验数据,是实验室师姐发给她的,说是对现阶段的旁听有帮助。
毕竟是学生,晏在舒掌握的仅仅是基础理论知识,一进实验室就是个嫩青蛋。
老?徐帮他们争取进实验室的底层意思,其实还是见世面,拓眼界,让这些意气张扬的小孩儿们挨挨现实的敲打,明白科研不是想象中那么光鲜亮丽,其间有数不清的汗和泪,还伴随着晦涩的人?情关系与世俗代价,他推开?了这扇门,让小孩儿们窥得一眼,这是运,他们能悟到多少,那是命。
晏在舒就卡在门边了,在庞杂的实验数据里打转,过往的理论基础在这会儿派不上用场,思绪乱成一团麻线。
“咔”一声?。
孟揭靠在岛台边,往杯里接冰块,因为?停电的关系,存冰不多,敲进玻璃杯的声?音显得很突兀。
晏在舒听到了,但?不搭理他,她把可用的数据理出来?,把平板接上充电宝,一边传输数据一边构建实验模型。
又“咔”一声?。
孟揭把杯子搁上茶几,眼里的意思有点耐人?寻味,钓鱼一样?,慢慢下?着饵,看这条晕头转向的鱼什么时候咬钩。
晏在舒还是不搭理他,撇过身子,一点点往模型里构建数据链。
窗外,天持续地阴沉,穹顶沉甸甸的,兜不住水,雨量几乎要达到饱和,势头已经有减弱的迹象了,可风还在呼号,咻——咻——扰得晏在舒心烦。
孟揭更烦。
窗外又咻一声?,在孟揭喝第二次水,冰块在杯里撞出声?响的时候,晏在舒突然把下?巴往平板上一垫,直勾勾看孟揭。
孟揭也看她,不开?口,脸上那种看鱼主动?咬钩的兴味挺浓。
鱼很不高兴,把平板一转,说:“你教教我。”
***
从面对面到肩并肩,两人?的物理距离拉近了,情感上也并没有近多少,孟揭算不上好老?师,这点晏在舒上回在房间里就已经体?会到了。
他有最好的专业素养,同理心却是另一个极端,好比在看到这团麻线似的实验数据之后,就很嫌弃地撂一边。
“你在八楼是做什么?”
做什么?晏在舒答不确切,她现在是在入门摸索阶段,旁听来?的,学习来?的,见世面来?的。
这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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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室里的师兄师姐要进到奥新?,尚且在研究生时期就打磨了好几年,他们参与的实验怎么会是两个大?一生几天就能弄懂的事?儿,所?以他们要学的不仅是某个凝聚态物理实验项目,要他们还有整个物理研究部?的大?致框架、未来?前景和一些现有成就。
但?孟揭不惯着这种风气,他认为?研究就是研究,实验就是实验,不论来?的是谁,不论他们是以什么形式进到实验室,对实验室抱有什么期许,那都?不能只看个皮毛就过。实验室里不养闲人?。
如果是混履历来?的,那不如早点洗洗睡。
晏在舒看他神情越来?越不对劲儿,没明白,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师姐给了我一些实验数据,我试着构建了一个模型,但?很粗糙……”她把软件切出来?,“有些数据不知道往哪儿放。”
直到看见这东西,大?公主的脸色才好看点,觉得总算还有点聪明劲儿,但?还是很嫌弃:“你在实验室就打杂吗?这种基础数据要来?做什么?”
晏在舒说:“数据虽然庞杂,理出来?套在实验模型里,可以熟悉实验流程,就不用麻烦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了啊。”
典型的学生思维。
“给你一台超算仪,”孟揭往地上落一眼,“接上脑机接口,你这一周什么也不用做,数据流就能管饱。”
“……”晏在舒好想给他一脚,她忍耐片刻,“你能不能教?”
孟揭当然是不想教的,干什么,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热闹不好看。但?晏在舒也挺厉害,她讲的不是“你教不教”,是“你能不能教”,这就把孟揭的那点儿好胜心激起来?了,他定定看了晏在舒几秒,在纸上列出几道公式,而后指一下?模型:“填进去。”
这就是在测试。而晏在舒话?是放得很嚣张,但?做起事?来?半点不含糊,就坡下?驴做得比谁都?快,填进去后,迅速地筛出了当前步骤需要的数据,她扭过头:“接下?来??”
孟揭看着她的思路,算了,也还行。可他不忙接这句话?,先看了眼晏在舒。
两人?在茶几边席地而坐,距离保持得克制又礼貌,当中再挤三个人?不是问题,他指一下?楼梯,说。
“你要不要坐到楼顶去听?”
“……”沉默片刻,晏在舒静静看他半晌,谁也没退这步,直到晏在舒抱起书和笔,咚地一下?坐过去。
孟揭继续提笔。
笔锋在纸上滑动?的声?音逐渐填满晏在舒的心神,两个人?都?很专注,比生病那夜少了点针锋相对,好像渐入佳境,又好像在这风雨大?作里真生出了点安危与共的意思——只要孟揭做个人?。
孟揭没有针对晏在舒,可那思路只要一动?起来?,就仍旧会以一种不顾人?死活的方式跳跃前进,晏在舒瞪了他几眼才有所?收敛。
收敛了半小时,又逐渐露出不近人?情的一面。
晏在舒揉着眼皮子,把笔一放,闷声?道:“教那么凶。”
孟揭也停,从讲课题的状态里抽出来?,在二十厘米的距离里看她,看她把眼皮揉得红通通,就突然想到了小时候的晏在舒,爱皮爱闹爱耍威风,却很会心软也很爱撒娇的晏在舒。
不知道是不是回忆加持,孟揭的眼神变得柔了点。
鬼使神差地,晏在舒重复了一边,嘟囔着讲:“教那么凶,不是男朋友吗?”
这话?一出,两个人?呼吸都?慢了。
窗外雨势变小,风荡空了最后一点儿力气,室内陷入了突如其来?的安静,仿佛连湿气一点点渗进了屋里,裹在了他们的气息间,把这场对视也变得黏稠。
有什么在滋生。
这一日一夜吵过的嘴,心照不宣对过的眼神,在车上你来?我往的试探,还有下?车后那场短暂的摊牌,它们拉帮结派,威力后置,悉数在这场对视里酿出了反应。
黏答答,湿漉漉,凉的凉,燥的燥,特别复杂的情绪,生硬地冲撞在胸口,像要迫不及待地撺掇起什么,破坏些什么,晏在舒摸不准,却有点儿慌。
窗外猖獗的狂风似乎刮进了眼底,它带走了原本的秩序,让两个人?都?清晰底感觉到,有些东西在无声?坍塌,又有些东西正在悄悄构建。
这感觉太复杂,打得两个人?都?措手不及。
仓促间,晏在舒脚踝磕到了茶几脚,上过药的伤口刺痛,她抽气。
而后脚踝被一只手握住,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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