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说要脱离江家,在江夫人的眼里无疑是任性妄为,高贵的?贺相夫人,竟然?接触肮脏的?难民。
看来,她是不得不好好管教这个女?儿了,没有?她的?管束,今后迟早是废了!
江缨注意到了江家的马车,她看到江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粥棚,准备当众把?江缨拉走时,其中一名难民高声道:“这位就是贺相夫人的?生母,江夫人吧!”
此?话一出,难民们齐齐聚集了过来,纷纷夸赞道:“江夫人,你真是给百姓造福,生了个好女?儿啊!”
“她为百姓搭建粥棚,亲自施粥,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啊!”
“江夫人,贺相夫人如此?心?善,定也有?你的?悉心?教导吧!”
那一刻,江夫人停在了原地?太久太久,难民们的?话她都听见了,他们说她生了一个好女?儿。
可这个女?儿明明胆小?如鼠,一事无成,三年前?如果不是意外有?了贺重锦的?孩子,她至今恐怕都嫁不出去!哪家的?郎君会要她!?
江缨没有?理会江夫人,十分平静地?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就在这时,小?岁安朝着难民们拍了拍胸脯,自豪地?道:“我的?娘亲,是蝴蝶仙女?,最漂亮,岁安喜欢!”
这孩子倒是把?在场所有?的?难民和百姓们逗乐了,纷纷笑出了声:“就是蝴蝶仙女?,天生的?蝴蝶仙女?。”
江缨并不知道此?刻江夫人的?想法,但她却知道自己很喜欢这种?感觉。
原来,她是这样的?好,说不定真是蝴蝶仙女?呢。
正?好今日的?粥发完了,吃饱喝足的?难民们感谢贺相夫人的?大恩大德,纷纷下跪叩谢,今日的?江缨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赞扬。
江夫人始终没有?和江缨说上?一句话,她看着贺相府的?马车逐渐远去,消失在了街角,一瞬之?间想到了当日在茶馆里的?对话。
难道,自己真的?错了吗?
“江缨!母亲错了!母亲真的?错了!”
马车中的?江缨听到了那后方,那来自江夫人的?忏悔。
红豆看向了江缨,以?为她会下车与江夫人和解,可是江缨没有?难过也没有?悲伤,更没有?下车,她只是觉得曾经都已经不重要了。
这也只是短暂的?妥协而已,更何况她已经变了,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江缨了,她不会为了一纸婚契,一个为人妇的?名头,去学会相夫教子,去与一个她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想到这里,江缨低头,素手覆盖在了小?腹上?。
只有?把?她捧在掌心?里呵护的?人,才值得她为他付出。
她不再执着于桂试八雅,执着于皇京第一才女?,她开始放眼去看这人世间的?姹紫嫣红。
贺重锦,这一切都是因为认识了你,是你让我明白,原来书本之?外的?天地?,是那样的?绚烂又精彩。
贺重锦,我们一起守护大盛
*
江缨原本想同贺重锦坦白有?孕的?事,却忽然?听贺老太太说,快到贺重锦的?生辰了,就在三日后。
从前?贺家对贺重锦疏远,如今兜兜转转最后还?是成了一家人。
贺景言第一次给贺重锦过生辰,一时也想不出贺重锦喜欢什么。
江缨正?在房间里翻阅书卷,她听到贺景言问小?岁安:“岁安,长兄平日里最喜欢什么?”
小?岁安想了又想,答:“爹爹最喜欢娘亲!”
贺景言的?脸唰得一下就红了,尴尬道:“那除了你娘亲,长兄还?喜欢什么?”
“岁安。”
“小?叔说的?是,你爹喜欢什么物件?”
这话倒是把?小?岁安难住了,小?岁安摸了摸脑袋,深深地?想了一会儿,摇摇头。
见小?岁安实在想不出来,贺景言道:“罢了罢了,就送长兄一套白玉棋盘吧!”
江缨起初还?准备等贺重锦从宫中回来,把?有?孕的?事告诉他,然?而听到这个后,江缨临时改变了主意。
有?什么生辰之?礼,比得上?她肚子里的?孩子呢?
她想在贺重锦生辰的?时候,给他一个惊喜,到时候,贺重锦自然?会欣喜的?不得了。
夜深之?至,贺重锦还?没有?回来,江缨准备先同小?岁安串个气,小?岁安正?在读书,读了一半就被江缨叫了过去。
“岁安,过来。”
小?岁安走上?前?,葡萄眼黑黝黝的?,糯糯道:“娘亲。”
江缨凑到了小?岁安的?耳边,把?声音压得很低:“娘亲的?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了,岁安喜不喜欢?”
小?岁安一听,眼睛瞪得老大:“好酷!”
“我们在爹爹生辰的?时候告诉他,好不好?”江缨柔声道,“这是一个惊喜。”
“嘿嘿,惊喜,不告诉,爹爹。”小?岁安捂嘴笑,“娘亲,是弟弟,还?是妹妹?”
“现在还?不知道呢,需要等等,任何糟糕的?事不要心?急,多等等就会有?好结果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娘亲。”
贺重锦全然?不知母子二人的?这段对话,关于送江缨和岁安他们离开的?日子,他在心?里默默选好了时辰。
明日适合出发,明日天气晴朗,船不颠簸,行驶稳妥。
想到这里,贺重锦问着跟在身边的?文钊:“桃花村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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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都安置好了吗?”
文钊答:“回大人,都安置好了,新后置的?宅子里刚好有?五个房间,周围清净,不会打扰贺相夫人读书。”
“嗯。”
直到一切都打点妥当,从府门一路走到内庭,贺重锦的?心?便开始揪了起来。
如果可以?,他是真的?希望他们留下来,从遇见江缨的?那一刻起,他注定再也无法忍受孤独了。
文钊看出贺重锦的?痛苦,说道:“夫人和小?公子离开皇京,大人定是很不舍吧。”
“是啊。”贺重锦道,“纵然?再多不舍,我也要他们平安,即便会……会沦落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如果一切结束,他安然?无恙,就去桃花村接他们回来,而如果一切结束,他死了,江缨也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生活在桃花村。
倘若他死了,下辈子他就不是大梁质子了,下辈子他会变成真正?的?贺重锦,和她在一起。
*
小?岁安已经睡下了,江缨还?没有?睡,她坐在西窗前?,借着燃烧的?烛火在灯下练习书法。
房门被推开,她握着墨笔的?手仍旧在写字,而后一双温暖的?大手就这样覆盖了女?子带着凉意的?纤细素手上?,他笑了一下,轻轻说道:“缨缨,教教我。”
江缨觉得贺重锦像是一个稚嫩未褪的?少?年,翘着尾音说出了这一句:教教我。
随后,她的?手就从贺重锦的?手中脱离了出来,反过来将大手包裹主,温暖的?西窗烛火打在二人手背上?,是那么朦胧白皙。
“那夫君可要学好了,我严厉的?很呢,只教一次,若这次学不会下次就不教了。”
说着,江缨便开始带动着贺重锦的?手,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字,那是一行极好极好的?字,是江缨最为拿手的?瘦金体?。
西窗剪烛,不道相思。
江缨并不知道,贺重锦没有?在看字,而是他一直在看着她。
其实,贺重锦也与江缨有?着一样的?感觉,他们是同类,同样的?人。
所以?那时在宫宴上?,她跪在御前?被众人耻笑,刁难,成为笑柄,也许就是在那一刻,他就注定了会把?江缨从那泥潭之?中拉出来。
舍不得,怎么又能舍得她呢?
如果她离开了,大梁质子在这世上?将再也没有?同类,永远都是孤独的?一个人。
“瘦金体?,讲究的?是要在首尾处,加重提按顿挫,用笔畅快淋漓。”
“”
“贺重锦?”
贺重锦的?手越来越僵硬了,江缨发现他正?在走神,表情瞬间严肃了下 ? 来:“夫君,我都说了我只教一次,你是不是没有?认真在学?”
“缨缨。”他望着她,突然?道,“我真的?很想自私一回,留住你。”
留住你这三个字,他是一个字一个字说的?。
一起生,一起死,无论是人间还?是地?狱,就这样永远地?相伴在一起。
但是他不能。
江缨并不懂贺重锦话语之?中的?深意,她只当做是他的?一句温柔缠绵的?情话,于是微微一笑,在贺重锦的?唇角边轻轻地?落下一吻。
她说:“夫君,我来寻你了,你怎么还?不留住我?”
下一刻,青年捧住她的?面颊,薄唇微张,置换一口新鲜的?空气,随后闭目吻了下去,江缨攥紧他的?衣衫,竟是越来越期待三天之?后的?,贺重锦的?生辰了。
夜色深沉,月光倾洒,万事万物都陷入了沉眠。
一抹暖风从窗棂外拂进来,被压住的?
为了不被贺重锦发现,江缨把?被子捂紧,遮挡住已经微微凸起的?小?腹,安分地?躺着。
贺重锦问她:“你为什么总是捂着那里?吃坏了吗?还?是冷?”
“吃,吃坏了,吃凉了。”
“下次吃热的?。”
“我知晓了。”
这可是她送给贺重锦的?礼物,千金难买的?礼物,比当年他给的?一百两黄金贵多了,若是被提早发现了,就称不上?是惊喜了。
过了很久,那人沉沉叹了一口气,温声开口:“明日,你、我,小?岁安,还?有?祖母和景言,我们随着运送流火箭的?船,去桃花村小?住几日。”
闻言,江缨抬起杏眸,眼中浮起的?困倦因这句话而渐渐消散,她疑惑地?看向贺重锦:“桃花村?为何突然?去乡下庄子?”
*
去乡下庄子的?事,是贺重锦突然?提议的?,江缨想,贺重锦难得在百忙之?中有?如此?兴致,她断不能不答应。
而且,她还?未曾好好地?去外面的?天地?看过。
船停在了皇京郊外的?渡口,红豆扶着贺老太太,与贺景言一起先行上?了船。
贺重锦和江缨站在渡口,他眼底黯淡一瞬,随后对她笑:“走吧。”
说完,贺重锦便抱起小?岁安,就这样大步上?了船,上?船之?前?,小?岁安朝后面的?江缨使劲眨着眼睛,那意思就是:娘亲!守住秘密!给爹爹,惊喜!
贺相府一行人,以?及跟随上?船的?几十名精兵。
贺重锦在安顿好家人后,先去见了早已在船舱中等候多时的?刘裕。
刘裕穿着金黄色的?龙袍,站在甲板上?望着江水,看上?去颇有?那么几分不开心?。
自从凤印一事,他又被罚了禁足,和曲佳儿聚少?离多,好不容易出来了
更令刘裕愤怒的?是,顾柔雪交出来的?凤印竟然?是假的?!幸好曲佳儿宽容大量,不在意凤印被偷一事,否则他真不知该怎么哄好曲佳儿了。
过了一会儿,刘裕心?中燃起的?气焰,在贺重锦迈步进入船舱时下意识收了回去。
虽然?,刘裕早已经知道贺重锦不是他的?亲表兄,但多年的?情义在前?,在刘裕心?里,这是血缘关系无法替代的?。
“表兄。”刘裕不悦道,“是你给母后提的?建议,让千里迢迢朕去那颍州边关的??”
贺重锦走到刘裕的?身边,望着眼前?的?滔滔江水,缓缓开口:“多说无益,等到了颍州,陛下自会明白之?前?的?行为是有?多么愚蠢。”
听了这话,刘裕百般苦恼,万般不解,最后只能妥协:“切。”
船驶进了江水之?后,今日无风,安静异常。
“表兄。”刘裕问贺重锦,“母后不告诉朕你的?身世,也不准朕透露给旁人,贺重锦,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贺重锦沉默了半晌:“姑母说的?对,陛下还?是不知道的?为好。”
二人就这样并肩站立着眺望远方,良久之?后,贺重锦忽然?开口,竟是黯然?道:“其实我曾经很羡慕陛下,羡慕至极。”
“羡慕?”刘裕讶异一瞬,而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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