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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章 伺候我
“倒是很少有人叫我太太。”白芙裳低头试试脚上的鞋, 舒适感满分,价格低廉的人造革意外好穿。
“家里的厨师和阿姨都叫我老板娘,我其实不太喜欢。”
老板娘这个称呼, 存在于“老板”之下, 更像一件衍生的附属品。
而“太太”就显得正式多了,它在词典里有很多种释义,有为女性单独存在的释义, 更有礼貌, 也更能收买人心。
尤其从她嘴里吐出来, 配合她谦卑的姿态、恭顺的眉眼,她很知道怎么取悦她。
“你今天还换了新衣服。”白芙裳五根尖尖的手指头搭上她的腰, 稍稍用了点力道,触碰到其下温热的皮肤,试图抚平布料长久对折状态产生的笔直折痕。
“你的腰真有劲儿。”白芙裳虎口完全把她捏住, “以前一直在沙场上班吧, 干的都是体力活,手也糙得很。”
那双手若是抚到身上来, 该是何等滋味, 白芙裳微微启唇,心快了, 脸热了。
这感觉真是又新奇又刺激, 明明她们才第二次见面, 明明大家都是女人的嘛。
“太太之前也说了, 我是有事相求, 求人当然得有求人的态度, 我收拾干净点,应该没什么错。”赵鸣雁语速很慢, 默默忍耐她腰间作乱的手,忍受着噬心的瘙痒。
“你承认是为了见我才打扮啰?”白芙裳微微偏下头。
赵鸣雁受够了似的一笑,弯腰把地上那双高跟鞋拾起来,“太太穿新鞋,该做些保护措施的。”也是不甘示弱,话里有话。
白芙裳意外挑眉,“你不会以为我是专门为见你穿新鞋的吧,我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会找来。”
赵鸣雁说:“正是因为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才得天天穿,万一哪天遇上了呢。”
两条细眉皱起,白芙裳被她绕迷糊了,隐隐察觉到她话里的引诱,知道试图辩解就是落入她圈套的开始,还是忍不住说:“我只是鞋子比较多。”
鞋子多,出门车接车送,很少有走远路的机会,鞋子老也穿不合脚再正常不过,怎么就跟这个仅一面之缘的女人扯上关系呢。
可这感觉似乎并不坏,给她说得那样年轻浪漫。仔细回想,上次见面明明什么也没发生,气氛甚至还有些剑拔弩张。
人与人之间的气场真是微妙,不太相熟,却频频想起,脑海中不知要描摹过多少次对方的身形和眉眼,才能有此刻的一见如故、相逢恨晚。
低头看,这穷女人脚上只有一双尼龙袜了,也是崭新的。
想找回刚才的场子,好好将她一军,白芙裳干脆拿她袜子来开涮,“都什么年代了还穿这种老掉牙的款式,你还活在上个世纪呢。”
赵鸣雁跟随她视线低头看,动动脚掌,“那我应该穿什么。”
“船袜,你没穿过吗?”白芙裳眉眼弯弯。
“大概可以想象,应该是像一艘小船,很浅,鞋子外面看不见。”赵鸣雁说。
白芙裳被她的老实逗得直笑,扶着她腰笑成一道浪,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半天笑够,手背贴贴脸颊,“走吧,我给你买一双鞋,我总不能也让你光脚在地上走。”
她随便在路边找了家鞋店进去,货架上挑了双与脚上这双人造革相似的款式,打开钱包,两指夹一张粉钞甩给导购,“你去,给这女人买几双船袜回来。”
她使唤人使唤得真顺手,“剩下的钱就都归你。”
“那不如我自己来。”赵鸣雁趁着导购愣神之际,上前一步抢了钞票攥手里,转身就往门外走。
整套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身份存在落差,接受恩惠时最忌讳扭捏,脸红了臊皮了,自己先看不起自己就是灾难了,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要想就直接表现出来。
这女人有点意思,白芙裳看着她背影笑。
五分钟后,赵鸣雁回转,换了袜子换了鞋,利利索索站在她面前。
“不错。”白芙裳起身结账。
之后她们去了酒楼,二楼的小包间,边吃边说。
赵鸣雁认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对双方来说都是,“一切照旧,事先防备着,等他们来。人抓住,法院该怎么判怎么判,起到个震慑的作用,他们以后就都不敢来,你们也可以彻底摆脱纠缠。”
“那你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厚道呢。”白芙裳笑眯眯的,“毕竟你们也曾同事一场。”
“我没给他们出主意,也没逼着他们犯法,路是自己走出来的。”赵鸣雁给她斟了一杯茶,双手捧到她面前,回身落座,“再说厚道,如果不是昆老板大发慈悲,我们一分钱都领不到,我的厚道就是回报昆老板的厚道。”
“可你们毕竟曾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不是他们天天在我家门口闹,老昆也不可能说服股东们出钱安抚。”
白芙裳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单手托腮,“你现在拿到钱了,就过河拆桥踩着他们往上爬,真的能做到问心无愧吗?”
“我当然问心无愧。”赵鸣雁还是那句话,“我没逼着他们犯法。”
思忖几秒,白芙裳换了问题:“那你想要什么呢?”
“还没想好。”赵鸣雁实话实说。能跟白芙裳面对面坐在酒楼里吃饭,确实在她意料之外。
这一切的起源都得归功于昆妲,归功于孩子的好奇心。她的好奇让她险些陷入危险,也让她重新变得安全。
缘分妙不可言。
报酬的事先往旁边放一放,白芙裳又想起另一个问题,她自认为可以触及赵鸣雁灵魂的问题。
“你男人也才死了两三个月,你难道不伤心?我觉得你一点也不伤心,你为什么跟他们不一样,你应该和他们参与到一起。先不管他们成功与否,事情闹大对你们来说总是有好处的……”
服务员开始上菜,白芙裳适时闭嘴,等人走远,她才继续说:“你想取得我的信任,总得让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有个词怎么说来着……坦诚,对,就是坦诚。”
说起男人,赵鸣雁眼睛眯起来了。
大概因为穷,她的男人还算老实本分,对她也不坏,但她不是个轻易认命的女人,见惯了城市的浮华灿烂,她怎么甘心再回到深山里去。
人心态的转变可以在瞬间发生,起初她确实伤心难过了一阵子,那是人之常情,她不是冷血动物,毕竟十一年的夫妻。
但她同时也感到解脱。
当一个女人生出野心,男人的存在就是负担,无论家庭方面还是感情方面。
他确实很无辜,他什么也没做,他的罪孽也正在于他什么也没做。
这一切都是如此完美,他死了,死于一场意外,这世上每天都有意外发生,有人因为意外从此一蹶不振,也有人在意外中、死亡中获得新生。
“如果他是昆老板那样的男人,他死了,我当然也是会伤心的。”伤心多久取决于他创造价值的多少,所以赵鸣雁只伤心了一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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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计划是存钱把女儿接到城里来上学,可他死了,我一个人,压力全落到我头上,答应女儿的事如果办不到,到时她该多失望。”
同为孩子妈,赵鸣雁相信白芙裳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路历程。
“人活到这个年纪,尤其是我们这样的穷人,哪还有什么爱不爱的,相比爱我的男人,我更爱我的孩子,我的妈。”还有她以后可能会拥有的好生活,以及可能抓在手里的实惠。
她俗得坦坦荡荡,“我起先是难过,难过他死了,后来又高兴,高兴他还能为我赚最后一笔钱。可姓张的跑了,赔偿拿不到,大家都拿不到。”
“我跟着他们举牌是为了赚好处,不跟着他们举牌也是为了赚好处。他们要犯法,我脑子没糊涂,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犯法,只能另辟蹊径了。”
赵鸣雁说:“他们不是为了我冒险,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某称程度上来说,我跟他们是一样的,我们都只是为了钱,只是一个人堵门没有一群人堵门显得热闹,所以暂时凝聚到一起。”
端起茶杯喝一口水,赵鸣雁表示自己说完了。
短暂沉默后,白芙裳轻轻抚掌。
人与人之间,第一眼被外貌吸引,深入了解后,可能会因本质厌倦,也会因本质而着迷。
这穷女人意料之外的有魅力,一张不错的脸,一颗清醒的脑袋,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不错,我很欣赏你。”白芙裳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
赵鸣雁抬起头,望向面前这张迎着光的脸,保养得当的脸,是一面雪白的丝缎,需要上好的蚕丝织就,也需要悉心维护,才能达到这样完美的效果。
看得久了,赵鸣雁天生一对凹陷的眼窝,透出种痴迷的深邃,浅浅的妊娠斑和淡淡鱼尾纹更添魅力。
这同样是一种真实的美,美得直击人心,由独特的经历和岁月赋予。
满桌的菜都快凉了,她们终于收回视线,白芙裳招来服务生索要纸笔,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轻飘飘朝她扔过去。
赵鸣雁捡起纸条,靓号,很好记,又是顺又是发。
也不用再互相介绍姓名,她们都暗自打听过对方。
晚饭后出来,天已经黑透了,有风,驱散了白日的闷热,她们并肩站在行道树下,赵鸣雁把装高跟鞋的纸袋递过去,白芙裳接过,“你的鞋子有机会再还给啰。”
“好。”赵鸣雁抬手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送她上去,弯腰挥手,“再见。”
“再见。”白芙裳冲她一笑。
肯定还会再见的。
从她们吃饭的酒楼到凤凰路八号别墅,期间白芙裳接到一通电话和一条短信。
电话是她的宝贝女儿打来的,问全世界最漂亮的漂亮妈妈怎么还没有回家,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你安全到家了吗?]
屏幕上横平竖直的宋体字,连标点符号都一板一眼,完全可以想象那女人捧着手机满脸的严肃认真。
搞什么啊,还发短信,玩小年轻那一套。
白芙裳付过车钱,攥着手机走进别墅大门,想想还是给她回过去:
[刚进门,你呢。]
那边很快有了回复:[晚安。]
这乡下女人哪里学来的啊。
白芙裳大步走进家门,还晚安呢,花里胡哨的。
她在门口换了拖鞋,把高跟鞋摆在门垫,人造革放进鞋柜的最里面。
鞋藏起来,人却没藏,她把今天遇见赵鸣雁的事直接跟昆志鹏说了。
省略了很多细节,比如她穿了她的鞋,她摸过她的腰,她们之间暗涌的许多不可言说。
想把一个人藏起来,不叫人生疑,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彻底暴露。
昆志鹏当然没有起疑,也默许了她们的计划,并提供支持。
以昆家的势力和财力,他们不用向任何人寻求帮助,下面找几个年轻力壮的过来,每天学校门口蹲着,守株待兔。
赵鸣雁也没闲着,隔壁女人回老家去了,她就亲自去找他们打听。
那帮人已经找到新的事做,住在建筑工地的活动板房里,她提了水果过去,忍着熏天的脚臭和汗臭,一口一个哥叫。
“咱们那钱还能拿得到吗?”她找到同乡的一名王姓男子,给他递了包烟。
他表弟也死在沙场,去昆家门口举牌是他组织的,他大概是个什么脾性赵鸣雁心里清楚,他好玩两把,赌债欠了不少。
男人脸庞黝黑,红背心劳保裤解放鞋,满嘴的黄牙,叼着烟蹲在凳子上跟对床的人打牌,一对六狠狠砸在桌面上,“姓张的早跑了,哪儿还有钱!”
“那昆家呢,前阵子他们不是给了,要不咱们再继续闹。”赵鸣雁满嘴都是孤儿寡母的苦,说家里还有个老娘,没了男人这日子该怎么过。
他听得厌烦,“给一回还能给二回?你以为那钱是树叶子这么好得。”
“那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呐!”赵鸣雁拍胳膊打腿,屋子里准备开始嚎。
姓王的却突然想到什么,扭过头来问她,“我前阵子怎么听说,你见过昆家那个小姑娘。”
赵鸣雁装糊涂,问哪个小姑娘,然后又“哦哦”两声,“那个小姑娘呀,我在路边遇见她,她迷路了,我就给她送回去。”
“你没跟她家里人胡说八道什么吧。”姓王的问。
赵鸣雁立即凑上去,神神秘秘问王哥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主意,男人挥手隔开她,“老娘们儿唧唧歪歪烦不烦。”
她开始讨好他们,像抓住救命稻草,说我给你们洗衣服吧,话落时已开始掀他们的床铺,翻他们行李,床上床下,四处去看。
要绑架人总得准备些作案工具,麻绳胶带什么的,她像一阵风在屋子里刮,把一股股的臭气从那些盘包浆的黑被窝里刮出来,从西刮到东,又从东刮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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