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塞尤又伸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埃里希抿了抿唇，却没有躲避。
老马尔塞尤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这位久经商场的德国首富、EM集团的掌权人、多特蒙德的新任主席，竟然不得不花费时间组织语言，才得以与自己的儿子对话。
“你妈妈一直牵挂着多特。”
“我们合办的慈善基金会，每年都会向多特蒙德足球俱乐部投资。”
“从我们结婚开始，到她去世为止，已经有二十五年的时间了。”
“年轻的时候——我是说，玛利亚还在世的时候——我知道这个，但是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每年的花销不是一笔小钱，但是既然玛利亚高兴，我也不介意。”
埃里希听着父亲的叙述，忍不住地张大了嘴巴，看起来有些傻气。
苍天啊……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个！
当然，仔细想想倒也正常，毕竟母亲去世的时候他才只有十五岁，也一贯都对商业、投资一类的事情提不起兴趣。
还要算上玛利亚·马尔塞尤为人低调，带着埃里希去威斯特法伦球场看球，都是拿着球迷套票去南看台，身边的多特死忠也不会知道这种消息。
老马尔塞尤看着儿子流露出的震惊模样，忍不住鼻翼翕动，重重地喷了口粗气。
“怎么——！”
“都不知道你妈妈的事吧？”
出乎老先生的意料，这一次，埃里希没有反驳他，而是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于是，老马尔塞尤又长叹了一声，“唉，算了，我本来也没在意过。”
“埃里希，我们父子，从前都太关心自己的事了，直到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才知道后悔。”
于是，马尔塞尤父子俩，又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
罗伊斯偷眼瞥了瞥埃里希的神色，然后为他递上了一张纸巾。
埃里希沉默着接过，接着也给老爹递了一张。
马尔塞尤父子各自擦完眼泪，又安静了一会，老马尔塞尤才开始诉说爱妻去世后的故事。
“直到玛利亚过世，我在整理她的遗产时，才对基金会多年以来的投资有了完全的了解。”
“她也收购了多特的一部分股权，但是从来不干预球队的经营。”
“玛利亚就光给多特投资，也不要代言，也不要赞助，简直……简直像个天使。”
其实，假如做出这笔可笑投资的不是自己的妻子，斯芬特·马尔塞尤其实更想用“冤大头”这个词。
毕竟，作为一个纯粹的商人，老马尔塞尤并不能理解足球有什么意思，也不能理解多特蒙德，这支妻子、岳丈以及儿子都视之为信仰的球队，究竟有什么可爱的。
但是，对于妻子的执念，他虽不理解，却可以接受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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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支持。
尤其是在玛利亚·马尔塞尤过世之后。
“后来，你妈妈过世了。”老马尔塞尤在提及爱妻的离世时，很明显地沉默了一会。
“我知道了她对多特蒙德的投资，也知道了她对多特蒙德的……爱。”
“玛利亚已经不在了，我也没什么可以为她做的了。”
“所以我想，既然这是她这么想做的事，我可以继续下去，反正这笔钱对我而言也不算什么。”
埃里希屈指一算，面上不由地浮现出了震惊的神色，“从妈开始算……我们家给球队投资有三十八年了？！”
老马尔塞尤点了点头，“玛利亚过世后我继承了她在基金会的股份，所以是这么算没错。”
“本来也就是花花钱，当个兴趣爱好了。”
“前段时间……这不是你终于肯回家了吗？”说到此处，老马尔塞尤嗤了一声，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独子。
他本以为会在埃里希面上见到又羞又恼的神色，却不想儿子似乎并没有被他这句话刺激到。
大概是埃里希还沉浸在对母亲的怀念里，并未留心？想到此处，老马尔塞尤很认真地花了半秒钟的时间检讨自己——唉，跟自己儿子说话还总是夹枪带棒的臭毛病，还是努力改改吧。
检讨完了，老马尔塞尤继续往下说，“总之，你回家之后，我有一天在公司聚餐时跟下属说起了这些年一直投资多特蒙德的事。”
“米勒看球，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然后告诉我，以我的投资体量，买多特都能买了。”米勒是EM集团的首席财务总监，埃里希也知道的。
“我想了想……”说至此处，老马尔塞尤刻意卖了个关子，“买个球队玩玩好像也不错？”
“我还没当过球队主席呢——！”
真实原因当然不是这样的。
真实原因是他在终于接受了独生子在自己看来“离经叛道”的职业选择之后，强迫自己花了点时间，了解了儿子的现状和多特所面临的困境。
老马尔塞尤一片迟来的慈父心有所触动，于是很希望能找到办法，帮助埃里希实现梦想。
当然，老马尔塞尤是绝不会跟儿子说实话的。
“在二级市场上收购股权我就交给底下的团队负责了，反正我是实打实的投资了三十八年，股权收购满了，球队就到手了。”
“就是那么简单——！”说至此处，饶是以多特主席久经商场的心性，面上还是不由流露出了一点得意的神色。
当然，多特蒙德的股权收购之路绝不是那么一帆风顺的，但这也是老马尔塞尤绝不会与埃里希细说的。
第64章
这个夏歇期余下的时间, 对于埃里希和罗伊斯而言，美好得如同梦幻，也古怪得如同梦幻。
毕竟, 作为普通球员, 埃里希和罗伊斯在此前做梦都没想到，他们还有能正式参与到管理层决策中的一天——哪怕是之前作为多特头牌的, 但是因为心心念念着想要转会去死敌，而与球队几乎翻脸的埃里希, 也没享受过这待遇。
但是这样离奇的事，就是这么真实地发生了。
更有甚者, 老马尔塞尤面试安切洛蒂的时候, 埃里希和罗伊斯，就坐在会议室里——即使两个人隐约意识到不合适, 彼此拉扯着，往角落里躲了又躲, 也是千真万确地, 就坐在会议室里。
事实上，直到面试开始前的三分钟，多特蒙德史上最不称职的主席, 还在翻看EM集团的最新文件, 一副对多特教练人选半点都提不起兴趣的模样。
佐尔克不大好说，只兀自急得抓耳挠腮。埃里希却大步上前, 毫不客气地直接把老爹手底的文件一抽, 并且横了他一眼, “安切洛蒂要来了, 严肃点——！”
埃里希抽得太急了，老马尔塞尤手里的签字笔在资料上划拉了一下, 便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毛毛虫一样的丑陋痕迹。
堂堂多特主席，没什么好气地白了自己儿子一眼，“我早就说过了，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
“有米歇尔在，还有你们在，要我来干什么？！”
“我明天早上还有EM的股东大会！！”
埃里希的态度，却十分强硬，“别心心念念惦记你的宝贝EM了！！”
“别的时候你可以不在，今天不可以！”
“这可是面试教练啊！”
“这可是安切洛蒂啊！！！”
卡尔洛·安切洛蒂，荣誉等身，声名远播，真正的冠军教头，只在上赛季的拜仁慕尼黑身上折过戟，并且荣获“拜仁史上最差教练”的“美名”。
大概是最近足坛教练就业市场不景气，又大概是心里存了点想要和炒了他鱿鱼的拜仁别苗头的念头，安切洛蒂在接到多特蒙德的面试邀约时，欣然应允。
马尔塞尤父子正在斗嘴，今天这场面试真正的主审官佐尔克正在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安切洛蒂却已经到访了。
胖乎乎的意大利人腆着肚子，面上挂着得体却不夸张的笑容，好似一只企鹅一样一摆一摆地步入会议室，身边还跟着个德语翻译。
只不过，饶是见多识广如安切洛蒂，还是在看清了会议室里的场景时，不由地挑了挑左边的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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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诺大的会议室里，多特蒙德新任主席斯芬特·马尔塞尤正和他的独生子，也是多特的头号球星、上赛季给他带领的拜仁慕尼黑造成了无数麻烦的埃里希·马尔塞尤挤在一块，看样子似乎是在争论什么。
多特蒙德的体育总监佐尔克带着其他几个管理层人员，以及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马尔科·罗伊斯，正满脸尴尬地缩在角落里，看模样好像想要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一瞬间，安切洛蒂不由地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这支多特蒙德……真的是正经球队吗？！
当然，市场上缺主帅的球队还有几家，或许他还可以再看看？
幸好，多特蒙德会议室里这样古怪的场景，仅仅在安切洛蒂进门时，维持了短短的一瞬间。
在意识到今天这场面试的主角已经到场之后，马尔塞尤父子立刻停止了争论，埃里希则主动向后退了一步，退至了老马尔塞尤身后。
而多特蒙德的新任主席，德国首富斯芬特·马尔塞尤，则是立刻起身，面上挂着商业化的、完美无缺的笑容，主动向安切洛蒂伸出了手。
“安切洛蒂先生，幸会，幸会——！”老马尔塞尤用的是不太标准的意大利语。
很显然，虽然老马尔塞尤虽然刚刚嘴里还在嫌弃多特蒙德的事务浪费了他的时间，实际却为这场会面做了完全的准备。
无论老马尔塞尤如何看待足球、如何看待自己新接下的、这支黄黑色的“麻烦”，但既然接手了这支球队，他就会认真对待。
眼见马尔塞尤主席待自己还算客气，安切洛蒂心头刚刚悬起来的石头，又落下了些。
作为回应，安切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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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也是热情洋溢地与老马尔塞尤握手，“幸会幸会，很荣幸多特蒙德给我这个机会。”
安切洛蒂说的是德语。
经历了拜仁一年的历练（折磨），安切洛蒂的德语水平虽还没到能和德国人无障碍交流的程度，应对正常的战术指挥却已经没问题了。
此次面试带上翻译，只是为了避免交流到了太过深奥的问题，自己词不达意，影响未来领导的观感。
安切洛蒂和老马尔塞尤对视了一眼，面上的笑容登时都加深了三分，显然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还算可以。
当然，对于安切洛蒂而言，是刨除刚进入会议室之后见到的、两个马尔塞尤挤在一起的奇景之后的，第一印象。
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安切洛蒂额外瞥了一眼退回到长条桌最末尾处、和罗伊斯坐在了一起的小马尔塞尤，然后按照预想打开电脑，投射PPT，开始了自己的演说流程。
当然，这一切对于金牌教头安切洛蒂而言，都是驾轻就熟的。
只不过，对面听众的反应，就让安切洛蒂有些陌生了。
应当作为本场主面试官的斯芬特·马尔塞尤，眼神还算勉强停留在他的PPT上，注意力却早不知道飘到了哪里去了。
怎么说呢……老马尔塞尤这副模样，让安切洛蒂不由地想起了他在各类晚宴上，被迫应酬的那些和足球无关并且对足球不感兴趣的所谓成功人士。
唯一的区别是，眼前这位，千真万确是新近走马上任的“多特主席”。
与老马尔塞尤明显兴趣缺缺的模样截然相反的，是作为多特蒙德体育总监的佐尔克，以及各色工作人员，再以及坐在长条桌末尾的小马尔塞尤和罗伊斯，看着他的PPT两眼放光的模样。
至少在场的还有专业人士，至少还有人对他的规划感兴趣，安切洛蒂在演说进行中，默默安慰自己。
而且……老板不懂球，在足坛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了。
他唯一期待的是，这位“不懂球”的老板，也不要对他未来的战术安排过多地指手画脚。
毕竟，主帅们最讨厌的，不是球盲老板，而是半瓶子水晃荡还要对他们指指点点的半球盲老板。
安切洛蒂终于把PPT翻到了最后一张，也结束了自己的演说。
会议室里，登时响起了一片雷鸣般的掌声。
怎么说呢……金牌教头就是不一样啊！
诚然，安切洛蒂刚刚在拜仁经历了一个不怎么成功的赛季。
但是，拜仁慕尼黑嘛，全足坛，尤其是全德甲，谁不知道啊？！
八成怪不得人家教练。
一片掌声中，安切洛蒂则把充满期待的目光，看向坐在长条桌正中的、多特蒙德现任主席斯芬特·马尔塞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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