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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3-3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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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一代子嗣众多,无论嫡庶,若才学品行出众,皆有资格承继此位。”

    江淮之倚在细细刻了凤鸣五琴纹样的梧桐木床架上,语气不咸不淡,似乎在讲别人的故事。

    “故而每一房每一院,称夫人或称姨娘,皆在不遗余力地培养幼子,祈望一朝入选,换去半生富贵荣华。”

    他?瘦削的手指轻轻叩着,偶尔和着烛台上燃烧的烛心,发?出好听的声响。

    “所有人的视线都黏在自家男儿身上,几乎没有人在乎过?家中的女孩,只用最苛刻的规矩豢养着她们,及笄之年便送出去换个好的夫家做靠山。”

    他?视线偏了偏。

    “虽那日在东宫与你初见,我却早知你名?姓,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我始终很感谢你陪伴在月儿身边,哪怕玩闹得过?了头,我也皆是尽数压下来,好叫你们开开心心地相约下一次见面?。”

    她听得认真?,闻言微微羞了。

    “原来小时候做的那些荒唐事,你其实都知道呀。”

    什么拉着江萦月大半夜钻狗洞出府去街上瞧歌会,借烧香之名?躲在寺庙后山看公?子,她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只是脑海里涌出来这些回?忆时,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都知道。”

    他?笑?得温柔,却残忍地打破了她抱有的最后一丝期冀。

    “这有什么,孩子嘛。”

    符柚脸都要烧透了。

    前些日子上元灯会,她还在他?面?前装什么淑女,小口小口才吃那顿饭,合着打小这形象就已经不知不觉败坏了,这名?声是彻底回?不来了!

    这还怎么叫人家喜欢嘛!

    “月儿可有与你提过?我二哥?”

    她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微凉的手使劲拍了拍自己脸蛋:“江家二郎江望之?萦月说过?很不喜欢姨娘们生的那些兄弟姐妹,很少?跟我讲他?们的事。”

    “他?很好。”

    江淮之微微敛眸。

    “在我出生之前,他?本是呼声最大的江家下任家主。”

    她轻轻“啊”了一声,在檀木小椅上坐得很乖。

    “父亲自是想从嫡出的血脉里选,无奈大哥天生腿疾,不良于行,母亲又?在生育时坏了身子,他?便接连抬了好几房姬妾入府,两年后便有了二哥。”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他?天赋很好,用不了多久便被?江家举族瞩目,继任几乎已是既定?之事,他?的母亲谢姨娘,自此亦是风光无两。”

    江淮之清冽的声音好似一道静谧的泉,缓缓流入她耳中。

    “怎料母亲不堪妾室侮辱,多年来求医问道,有用的无用的,是药便都灌进了身子,竟是生生调理出来,方又?有的我。”

    “我虽为?嫡子,却毕竟新生,并?未给二哥送来多大威胁,母亲却一心扑在我的身上,教养我叮嘱我,盼我成才,几乎成了她毕生的期冀。”

    一盏茶空了,他?望着尚余一潭碧波的杯底,微微出神。

    “自我来了,母亲一次也未再?去看过?大哥。”

    符柚听得心里莫名?酸酸的,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坐得更直了。

    “只是谢姨娘终究是芥蒂的。”

    “那年我三岁,母亲因照顾我心力交瘁病倒了,是我一个人不肯早些休息,在昏暗的书房里待过?了子时才有倦意。”

    “我记得很清楚,那夜雨大风大,云中滚出的雷声几乎要将青石板路震碎,几个嬷嬷领着我,捂着双耳朝房中跑,却被?人一棍打倒,生生拖进了一处没有窗子的黑屋里。”

    “我挨的那几棍,皆是落在脑上,很疼,却不至于要了我的命,我在那屋中被?关了一夜,自此夜夜惊慌恐惧,不得安眠,至寒的风雪天,也绝不允许下人为?我紧闭门窗。”

    江淮之重重咳了几声,提起往事,竟是微微发?颤起来。

    饶是他?寥寥几句云淡风轻,她入耳却是惊心动魄,心下疼得好似被?长?绳绞了,见他?咳得愈发?厉害,下意识就蹿过?去扶他?。

    他?没有推开她,一手捂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一手竟使劲攥住了她来扶他?的手腕。

    她自小娇生惯养,手腕细得紧。

    被?男子这般大力得握住,她白嫩的手腕处一下子就红了一大片,疼痛感也在那一瞬间攻袭心底,可她没有哭也没有叫,硬生生咬着唇叫他?攥着,好像这样就能陪着他?让他?好受一般。

    “那、那个谢姨娘,没有被?定?罪吗……”

    她声音很甜,却是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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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住的紧张。

    “我才三岁。”

    他?咳得太厉害了,似乎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二哥博学多识,是江家下一代的希望,我不过?大病一场,性命又?无虞,父亲如何肯为?我降谢姨娘的罪,母亲在风雨里跪了一日,哪里为?我讨得回?公?道,反倒生生沦为?了满族的笑?柄。”

    符柚忍着疼,泪汪汪一双眼睛看着他?。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向来温柔的先生,那样冷的一对眸子,那样皱的一副眉,那样苍白如纸的脸色,那样痛苦不堪的脆弱模样。

    她后悔死了,自责的要命。

    她为?什么要问,她问了,他?为?何又?非同她讲。

    又?一盏茶被?饮尽,江淮之终于冷静下来,眸中刺骨的冰冷渐渐退了,浮上了一丝歉疚。

    他?视线落在那被?他?蹂躏发?红的一只皓腕上,有些想为?她揉上一揉,指尖相触的一刻,又?自觉失礼,只碰上一下便缩回?了。

    “抱歉,弄疼你了。”

    第25章 (修)

    “我、我没事的,对不起先生?……”

    她的泪似剪断了的珠串,噼噼啪啪落在?人家银灰色的锦被上。

    “我不该问的……”

    “是?我?失态了。”

    江淮之声音缓和下来。

    “吓到你了。”

    他试图安慰着。

    “姨娘此举,也并未敢要我?的性命,只是?听闻幼童脑袋受了伤,高烧一场,容易痴傻,方出此策。”

    “后来的事,你大抵也有耳闻,我?六岁那年,一篇诗赋名冠京城。”

    天大的事,他说出口却是?波澜不惊。

    “家主之位,是?我?的了。”

    符柚听得发怔。

    短短八字,她不敢想象,眼前人为这?短短八字,究竟付出了多少?。

    哪怕她生?来只爱吃喝玩乐,她亦是?知晓。

    那年江淮之一篇《京颂》,字字珠玑,天神共鉴,几乎叫整个帝京文坛黯淡了三分,更是?有不少?人听闻此赋出自一孩童之手?后,就此封笔,闹得沸沸扬扬,直到她出生?再到识字,这?般大事还能从院内丫鬟闲谈中听闻。

    她好奇拿去问爹爹,爹爹更是?手?持此赋,滔滔不绝赞了得有一个多时辰。

    虽然她一句也没听懂就是?了。

    只是?她头?一次知道,在?这?篇名赋之前,他还有这?样的经历。

    也难怪别人总在?背后说她命好,她健健康康地长大,理所应当地拥有一切,从未想过?这?些都?是?应该付出代价的。

    这?般想着,她凑近了一些,仰起一张天真?的小脸。

    “我?听人说,难过?的事情,说出来和另一个人一起承担,就会好很多很多。”

    “所以,现在?有我?陪着先生?啦!”

    她眸底太过?干净,好似一整片镜湖倾倒其中。

    江淮之看得发怔,心?底似乎有那么一根弦,倏忽便松了。

    像经年累月筑起的坚不可破的堤坝,多大的风浪都?无法将?它破开分毫,却在?一瞬间裂出个小口,任由?天底下最清甜最纯澈的一汪小泉,肆意穿行其中。

    怔愣间,他蓦然回忆起,那日东宫游廊下,他那道自眼底一路蜿蜒至心?底的笑意,竟是?曾出于真?心?。

    他缓缓抬了手?。

    无意识地,那只骨节分明的玉手?,竟轻轻落到了她小小的脑袋上。

    符柚懵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就炸开了,叫她乖乖低着头?一动不动任由?他抚摸,连吞咽下口水都?不敢。

    淡淡的雪松香气萦得满鼻尖都?是?,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够看到他瘦削的下颌,与褪去圆领外衫后,大片大片裸露出的脖颈。

    她的心?整个都?要跳出来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先生?……”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她不自觉喃喃一句。

    不清不楚的两个字,却好似一声闷雷,江淮之恰如?触电般,猛得缩回了手?。

    意识转向清明,他脸色比方才还要白。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天大的胆子,竟在?摸她的头?!

    表情是?难以抑制地不自在?,他低低咳两声,偏过?了视线。

    “回去吧柚儿,我?要休息了。”

    “啊……好……”

    她羞红着脸站起身,双手?紧紧攥住桃粉纱裙,正待装作什么也未发生?般转身告退,却忽又想起什么。

    “对不起先生?……”

    她背对着他,声音愈发细微了。

    “我?才知道,你家主之位来得这?样不容易,今日的事,你虽然没说,但一定会对你有影响吧。”

    未过?门的太子妃身份,清清白白的世家小姐,当着众人面被?揭穿亲手?画了江淮之的模样,哪怕她眼疾手?快把那证据销毁了,这?流言蜚语也不定在?背地里传成什么样。

    她白日里没有想太多,只觉得此举是?冒犯了先生?,如?今听了这?样的故事,却是?越发愧疚起来。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帝师世家的下任家主,清风朗月般的人物,吃了那般大的苦头?受了那样的冤屈,才将?这?太傅官职死死握在?手?里,若是?江家有人以此做文章,威胁他的家主位置可怎么办。

    遑论江家,朝中上下多少?双眼睛,怕不是?都?盼着这?一刻呢。

    她越琢磨,越是?后悔。

    只是?江淮之并没有多责备她一句,似乎这?般大事在?马车下就轻而易举地被?翻篇了。

    他开口轻缓,却很是?让人意外。

    “你原本想画谁?”

    “……?”

    符柚愕然。

    “我?,我?想画李乾景……不是?,我?没想画他,我?只是?觉得该画他,而不是?我?想画他,我?最想画的肯定还是?……”

    她解释得语无伦次,却听见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画他作甚。”

    他语调有种莫名的味道,她说不上来,好似前几日在?李乾景口中,也听过?这?样的调调。

    “画我?便画了吧,说过?了,天大的祸事,也是?教不严师之惰。”

    “……真?、真?的一点都?不骂我?吗?”

    她面带内疚站在?原处,鸦睫扑闪扑闪的。

    “不必多想。”

    江淮之心?里头?乱得很,只觉一股奇怪的酸气时不时往上涌,就像是?吃了坏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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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诸如?此类,你若不知写谁画谁,都?归到我?头?上便是?。”

    顿了顿,他补充道。

    “就说是?我?布置的课业。”

    这?也能布置课业的吗……

    “去吧,此事我?会解决好。”

    见她仍站在?那里踌躇,江淮之轻声嘱咐了,抬手?落下床架上那方米金绣鹤的纱帘,将?他的神色遮得看不清了。

    “对了。”

    “怎么了先生??”

    她偷偷瞄了一眼那纱帘,烛光淡淡投在?帘上,只能看到一个熟悉的轮廓。

    “你近来表现很好,去过?的几个诗会对你的评价都?不错,今日的香市也有人在?传你‘一笔绘灵韵’之事。”

    那清冽的声音,自帘内缓缓传出。

    “陛下最近对你与乾景的婚事,亦有松口之意,故而相府往我?这?里递了帖子,邀我?明日登门聊作感谢,我?应下了。”

    “好……”

    一个字刚刚吐了半声,她攥着衣裙的小手?蓦然一紧,猛得就抬了头?。

    啊?

    什么?

    江淮之要去她家?!

    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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