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寒山寺一向是皇都里最有名的寺庙,上次来时,因是新岁前日,山中寺中四下无人,到了春季白日里,景致宜人,每日来往的人便是络绎不绝,不少人来此求神拜佛,求签问卜,以求得好的姻缘或前程。
山间已经不似冬日里,溪水结冰,花瓣凋零,处处薄雪,如今是春意融融,溪水潺潺。只是上次,在这里遇到了司徒云昭,有她在身边,景色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待行至骊山山顶,寒山寺住持青衣佛袍,早已等在寺庙门前,见了司徒清潇,连忙迎了上来,合掌恭敬行礼,“见过大长公主,长公主远道而来,贫道有失远迎。”
寒山寺身在皇都脚下,这里自然也有不少皇室香火,司徒清潇略略点头致意,“叨扰住持了。”
苏木苏叶守在门口,住持微笑,请司徒清潇进去。佛寺正堂放置了几十尊佛像,一入内便见不少人在佛像面前跪拜,司徒清潇同样在佛像前跪拜上香,在签筒中求了一支签,虔诚祈祷。
只是这次,却无法静心了。闭上眼睛本应虔心祈祷的那刻,她想到的,却是新岁前一日在这里,司徒云昭在她旁边,和她并肩而跪的画面。
那日,她笑着说,“你看我们,像不像在拜堂?”
那日,她就是在这佛像面前,桀骜不驯地言改弦更张,改朝换代。
她一向如此,离经叛道,不信神佛,可自己却是信的,可如今在这佛门净地,清心寡欲之地,虔心祈祷之时,她满心还是她。
司徒清潇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佛像,竟从未有过的,有些发怔。住持摇头,微微叹息,低声道,“公主上次来时是何时?”
司徒清潇回过神来,扯出一抹礼貌的笑容,“本宫上次来时,是在新岁中,便没有去叨扰住持。”
住持手挂佛珠,行了佛礼,“其实公主上次来时,贫道正巧在寺中。十几年来,未曾想到,公主清心寡欲,如今亦沾染了红尘。阿弥陀佛。”
司徒清潇心中微动。两个人,一个人身穿王袍,掌握着千军万马,和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开口便能取人性命。一个清清冷冷,在佛门圣地,清心寡欲,虔心拜佛,不沾染世俗。
住持引领着司徒清潇,“公主这边请。”他介绍道,“这位是寒山寺的智空大师。”
偏殿中,一位胡须全白的老方丈坐在那里,老方丈仙风道骨,颇有几分得道高僧的意味。看人时,高僧大师所见,并非其形,而是其魂。司徒清潇上前来,老方丈施了一礼,抬头见时,便知此人贵不可言,心中微微一惊,面上仍旧云淡风轻:“施主请坐。”
司徒清潇清冷脱俗,不染纤尘,与这清修之地倒是相得益彰。她同样按照佛门之道还了礼,将签递上。
“敢问施主贵姓?”
“免贵司徒。”
大师微微一笑,“施主所问何事?是前程还是姻缘?”
司徒清潇微微一顿,答道,“姻缘。”
老大师展签一看,笑道,“开天辟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恭喜施主,于情缘来说,此乃上上签,两相倾慕,天赐良缘。”他话锋一转,“可是于姻缘来说,却是下签。自古动心容易,守情难,施主与对方,想必身份不凡,应当更是千沟万壑,难上加难。”
司徒清潇愁容果然不见消,“多谢大师。”
“施主,可想问前程?看面相,施主天生富贵之命。”
司徒清潇未起波澜,只道,“富贵与否,皆由家世所定,不可选择,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老方丈笑道,“施主恐怕是曲了贫僧之意,贫僧只卜人前程,却是不在意过往的。施主莫怪我多言,施主与他人不同,施主之富贵,不是依靠家世,反而施主的家族荣耀,还要仰仗施主。除去出身,施主之命,仍旧贵不可言。”
司徒清潇摇头,“命运前程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又怎能改变,不过尽人事,听天命。”
“天上月圆人间半,自古世事难两全,施主若要情缘得意,就必定要牺牲其他。若要保全其他,就必定要舍弃姻缘。”
司徒清潇默然。
智空大师云淡风轻中却仿佛能看穿一切,“施主的姻缘,波波折折,与家族、利益、命运牵绊在一起,随缘还是随命,只看施主一念之间。”
“我若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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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随命,可会影响她?”
“自然。施主随心,或是随命,都会影响到自身的命运前程,自然也会影响到对方,只是究竟是好是坏,谁也无法未卜先知,还要靠施主走一步看一步,自去把握。”
“在下不知如何是好,还请大师指点一二。”
大师微笑,“其实施主心里已有心之所向的答案了,不是么?施主只问会否影响到她,却未曾问过别人。施主不关心命运前程,却只关心她。”
第76章 中箭
城郊一处清幽山谷, 山峰陡峭,草长莺飞,春意盎然, 夕阳渐浓, 红云遍布, 普照地草木和湖上都一片红意。
司徒清潇站在湖边,单薄清冷 ,红意打在她的白衣身上, 柔和了很多。
有浅浅的马蹄声靠近,司徒云昭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公主找我有何事?”
司徒清潇转过头来, 她骑在高头赤兔马上, 一身月白常服,挺拔清瘦如竹节, 清隽如常, 明艳矜贵, 仙人玉姿。
司徒清潇忍不住弯了弯唇, “自然是好事。”
司徒云昭翻身下马, 语调上扬, “好事?”她走了过来, 靠近她, 四目相对,望向她深邃如幽潭的美眸,眸色渐亮,“是我们的好事么?”
“除此之外, 本王想不起还有什么好事了。”
夕阳下,她明眸中闪耀着光芒, 星星点点的,很是动人。司徒清潇看得心发软,温柔道,“在此之前,先听我讲一个故事。”
司徒清潇的软化是肉眼可见,司徒云昭心下欢喜,声音柔得似水,“好,莫说一个,一百个我都听。”
司徒清潇不再看她,而是转回身去,望着湖水,“此地,叫做忘情谷。名字的来源,是是一个典故。”
司徒云昭静静地听,她眉目间有淡淡的忧伤,继续道,“前朝有个书生,与一个女子相爱了,书生承诺进京赶考高中状元之后,必定娶女子为妻,女子应了。后来书生如愿以偿,高中状元,入朝为官,大登科连着小登科,本是大喜,可是成亲之前,女子含泪告诉他,其实自己是狐妖所化,书生无法接受,大怒之下悔婚,再也不见女子,三年后,男子娶了丞相千金,男子洞房花烛当夜,女子心灰意冷,化回狐形,在这里跳了崖,化作了谷间的一缕清风。”
司徒云昭笑,“到这里就结束了么?“
“三十年后,书生已经年过半百,此时他官居高位,儿女双全,却仍旧无法忘却女子,有一日,他也在此地跳了崖。后来人们为了纪念这位为爱不惜一切代价的女子,和这位悔之晚矣的书生,给此地取名忘情谷。”
司徒云昭翘了翘薄唇,伸出手来,环过司徒清潇纤细的柳腰,将她抱在怀里,她靠近她,逗弄她,“你是想告诉本王,你是狐妖所化?”她盯着她的红唇,轻言细语,“莫说狐妖,就是山妖,树妖,狼妖,又如何?只要是你,我都喜欢。”
她的唇几乎触上了对方的唇,呼吸相闻,香气缭绕,吐气如兰,“还是要告诉本王,本王就要大登科连着小登科,双喜临门了?”
“你——”司徒清潇没想到她会如此——不正经,桃腮染上绯红,连带着耳朵都被她的呼吸烫红了起来,她挣扎着,连声音都发了软,“你放开我。”
点到即止,过火了惹急了,便要得不偿失了,司徒云昭暗笑,轻轻放开了她,司徒清潇看起来冷冷清清,清丽出尘,但是脸颊上泛着粉,耳朵也红,嗔她一眼,“登徒子。”
司徒清潇泛着粉嫩,虽然推拒,却没有真的抗拒的意味。司徒云昭心中动容,看得喉间发干,眸色深深,后悔方才放开了她。
司徒清潇稳了稳心神,认真地问,“日后,若有一日,你也许会发现我没有那么好,到那时,你会后悔么?”
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司徒云昭怔了怔,将要回答,突然间t,“嗖——”一声传来,一支羽箭直奔司徒清潇而来,两人都全神贯注在对方身上,不及防备,司徒云昭眼疾手快,早一步反应了过来,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抱住司徒清潇,转了个身,羽箭直入她的后心。
司徒清潇如遭雷击,只觉周身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她愣愣地看着司徒云昭倒下来,鲜血染红了她月白的华服。
“昭儿!”
司徒清潇几乎反应不过来。
她跪下身来把她抱在怀里,她颤着手,抬起来,失神地看着手上沾着的她的鲜血,像被撕裂一般。
她红了眼眶,摇摇头,嘴角却尽力扯出了一抹苦笑,企图安慰她,也是在安慰自己,“没事,没事的。我们现在就回去治伤。”
司徒云昭嘴唇苍白,似乎想要说什么,翳动了几下嘴唇,却发不出声音。她又抬起手来,想去触摸她的眼睛,可是还未触上,手便垂落了下来,也闭上了眼睛。司徒清潇手心发冷,周身也发冷,整个人如坠冰窟,她紧紧地抱着她,连声音都在发颤,“昭儿,昭儿——”
她稳住心神,伸手去探司徒云昭的脉,脉搏虚浮无力,她扶起司徒云昭,在她的后心关键位置点了穴,尽量减缓她的流血速度。她打横抱起司徒云昭,提起轻功,把她放到皇辇里,双目无神,“昭儿,没事的。没事的,昭儿。”
皇辇一路上横冲直撞,司徒云昭被送到了公主府,司徒清潇抱着她,苏木苏叶从府里迎了出来,“公主,出什么事了?平南王?这,这是怎么了?!”
司徒清潇脸色惨白,紧抿着嘴唇,“快宣御医。”苏木见状心下一惊,“好,奴婢这就去。”
司徒清潇把她放在自己的床榻上,给她的口中含上参片。她后背中箭,只能趴伏着,她头上冷汗涔涔,司徒清潇的双手满手都是鲜血,她跪在床榻边,一手紧紧地,紧紧地抓着床榻的边缘,用力到指尖发白,另一只手拿着手帕,轻轻柔柔地给她揩汗,她轻轻地,不住地喃喃道,“昭儿,不会有事的。”她眼泪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落下来,“为什么要救我,我宁愿受伤的是我。”
她轻抚她的脸,握着她的手放在心口,她声音艰涩喑哑,“你,还没有听到我说喜欢你,还没有听到我说我想与你在一起。”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我喜欢你,很喜欢你,只喜欢你,昭儿。”
“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昭儿。”
兜兜转转,总是难以说出口,如今,说出口时,她却听不到了。她后悔了自己的犹豫。
她眼中又迸出希望,像是司徒云昭能听到,看到一般,扯出一抹苦笑,“我们在一起好不好,等你醒来,如果你还愿意要我的话,日后,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好不好。”
她心痛到几乎窒息,她看着她背上的箭,这支箭就像插在她的心上一样,也是如此扯开一个洞,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她虽略通医术,却不敢贸贸然去怎么样,司徒云昭受伤的感觉就像用刀在剜她的心,超过了所有她所受过的痛,这一刻,她想司徒云昭只要能平安无事,让她舍弃什么都可以。
她从来都知道司徒云昭在她心里占有什么样的位置。她想要靠近她,却不能,想要远离她,却不舍。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声响,房门被猛地推开,茯苓、重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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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和陵游等七八个暗卫身着一样的黑衣,配着长剑,皆是一脸冷意,出现在门前。
半夏上来,打横抱起司徒云昭,满脸的焦急,“主上!”
司徒清潇也跟着站起身来,满眼只有司徒云昭,“昭儿——”
她拉着司徒云昭的袍袖,“不要带走昭儿——”
重楼举起剑,挡在中间,冷声,“公主。”
“公主不要耽误我们主上救治的时间。”陵游特地咬重了“我们主上”几个字。
司徒清潇闻言触电般立即松开了她的袍袖,收回了手,却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她。
半夏充耳不闻,转身在重楼和陵游的护送之下快步走了出去,送司徒云昭回府,不敢耽误片刻。
司徒清潇连发丝都凌乱了,几乎不顾形象,想要去追,“昭儿,昭儿——”
“不要带走她,御医即刻便到了,让我照顾她,让我照顾她吧。”
茯苓何曾见过如此低声下气的司徒清潇,但还是一脸寒意,挡住了司徒清潇,“公主。御医不会来了,现下王府的暗卫集结,清空了都城的街道,御医已经全部赶到我们平南王府上了。”
“公主放心,主上是我们平南王府的主子,我平南王府自会好好救治主上,不劳烦公主费心。”
是,她根本没有资格阻拦她们带走她。
司徒清潇面色如纸,艰涩道,“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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