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耗费了多少?”
詹氏是?当家理事的主母,算起帐来那是?门清儿,这一桩桩一件件数下来,心中的不满更甚。
气得腾然站身来,伸出指尖,就?恶狠狠往徐温云的额间戳。
“可你呢?要你何用?
你甚至都不能让男人在榻上?舒泛舒泛,我?便?这么着同你说,就?算是?郎君不想,你哭也?好,求也?罢,也?总得将事儿办了!”
徐温云瘦削的身躯,被她指尖这股力道,戳得整个人都斜斜往一侧偏倒,偏还得迅速稳住身形。
“婆母教?训得是?,儿媳谨尊教?诲。
待我?回去,就?去郎主身前哭求,必不让婆母再费心。”
饶是?如此,也?依旧不能让詹氏满意,她眯着眼睛,眸中迸射出两道寒光来,勃然斥道。
“便?在这跪着,待存哥儿下了值才能走?!今后我?会让人时时看?着涛竹院,若你再敢有任何糊弄欺瞒,大不了一纸休书将你打?发出去,今后辰哥儿都不必再见!”
听得这最后一句,徐温云脸色发白,浑身战栗一下,板正的身躯终于瘫软下来,将身子匐低了下去。
“婆母,儿媳今后再也?不敢了。”
立威就?要立足了。
没得让着高?嫁了的庶女觉着,生?了个儿子之?后,就?在荣国公后宅中站稳了脚跟,可以不将婆母放在眼里。
詹氏故意下令将门槛窗橼大开,也?好让由外头走?过的奴婢,都能看?看?徐温云这狼狈不堪的模样。
——这便?是?一丝颜面都不想要给她留。
徐温云就?这么清凌凌跪在正堂中间,她听见堂外有仆婢们停驻,传来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的声音……
可那些羞辱,她都不在乎,脑中只回荡着詹氏方才那句要将她休出去的话语。
郑明存逼她借种求子。
詹氏一言不合就?放言将她休弃。
他们郑家人,手段倒是?一个赛一个的狠辣,惯会知道怎么拿捏人,吃定?了她舍不得孩子,所以才这般不拿她当作人看?。
也?不知跪了多久,直到天?完全黑了,听得门外不知谁禀了声郎主回来了,徐温云这才在阿燕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站了起来,步履艰难着离开了德菊堂。
待她腿脚的筋络恢复,缓慢走?回了涛竹院时,郑明存已经回来了。
“郎主安好。”
郑明存早由小厮口中,得知了德菊堂方才所发生?之?事。
现见她脸色发白,两条腿骨也?有些打?颤,不由沉下眉头,抿着唇轻道了句,“吩咐下去,今夜我?在你房中安歇。”
辰哥儿眼见母亲这么久没回来,原是?要哭嚷着去德菊堂寻人的,被乳母好一顿哄睡了,现刚醒来,在徐温云玩闹了会儿。
就?被郑明存抱在怀中,去书房学着认字去了。
亥时三?刻。
郑明存沐浴更衣之?后,额间还沾了些水雾气,踏入房中。
自从他出现在房中的那刻起,徐温云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辰哥儿刚出生?时,头两年都是?与徐温云一同睡的,所以郑明存为着看?孩子,也?常常出入正房。
可这三?年来,从未有过哪一刻,二人周遭没有任何奴婢,如现在这般独处过。
其实比起要应对眼前之?人,徐温云甚至宁愿在德菊堂被罚跪。
两厢里,都有些尴尬。
郑明存着了身绸白的寝衣,静坐在榻边,带了些解释的意味,率先发声。
“母亲为我?着想,行事难免激进些。”
徐温云衣装齐整,垂眼拱手,木头桩子般杵在榻前,木然回应了句。
“温云都省得。
婆母年事已高?,平日里不仅要管家理事,还要操心后宅夫妻间的安宁和乐,也?是?一心为着这个家着想,温云绝不敢有任何怨言。”
也?是?奇了怪。
分明以往郑明存最喜欢的,便?是?她这幅惯来柔顺的样子。
可现下见她受了委屈,还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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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如此温吞窝囊样,又觉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他都已经自觉代入到丈夫与父亲的角色了,怎得她就?不知学着做个正常的妻子?
哪怕是?学学隔壁寻蘅院的何宁?偶尔也?告告状,哭诉哭诉么?
郑明存心中莫名升起阵烦躁。
“你是?我?的发妻,无论如何,母亲也?断不该让满院仆婢们看?笑话,失了你嫡长媳的体面。此事我?会去母亲面前分说,安歇吧。”
徐温云眼底一哂。
伤了她嫡长媳的体面,就?是?打?了他这个做嫡长子的脸……但凡是?涉及到自身利益,郑明存倒也?总是?会上?心的。
可只怕他越分说,詹氏便?越会看?她不顺眼,觉得是?她从中挑拨,离间了二人的母子之?情。总之?她身在这容国公府,终究就?是?被搓磨的那个。
眼见郑明存上?了榻,依旧按照以往的习惯,睡在了外侧。
徐温云则脱了鞋,轻手轻脚,由床尾饶过他,老老实实跪在了内侧的榻角处。
郑明存见状,心中又不耐了。
实在是?没能按捺住,由榻上?半坐起身,皱着眉头,冲着她就?是?一通数落。
“方才在德菊堂跪,现在又跪?怎得你就?跪不腻么?
自己个儿身子本就?不争气,好不容易将养过来,如若又跪坏了,又得要让我?填进去多少补品药材养?你当那些银子是?大风刮来的,还是?天?上?掉下来的?
给爷好生?躺着!”
不是??
二人同房共床时,她不能躺着,只能跪着,这个规矩难道不是?她在嫁进来那一日,洞房花烛之?时,他一早就?定?下的么?
事隔三?四年而?已,他忘性?不会这么大吧?现在倒又让她躺着了?此人真真是?反复无常。
徐温云无法,只得低应了声“是?”,而?后就?取过枕头,放在床尾,也?不解开外衣,就?这么着缩在最内侧的榻边,与郑明存中间隔了老远,老老实实躺平了下来。
不是?共枕而?眠。
而?是?头脚相对。
郑明存见了,又是?一阵心梗。
他垂头,望着二人之?间空出的那一大块距离,就?像是?条无法逾越的巨大鸿沟。
原以为整整三?年下来,她多多少少也?该明白他的用意,可也?不知是?以往强逼太过,还是?她兀自装傻。
她好似浑然没有察觉到他的改变。
破天?荒头一次。
郑明存今夜想与她挑明了说。
“徐温云,你生?产那日昏睡之?际,我?曾贴在你耳旁说过番话,你当时可曾听见?”
徐温云原已在榻上?躺好,阖上?了眼睛准备入睡,听得这句,立时轻拧起了眉尖,只佯装不知。
“郎主当时进了产房,同我?说过话么?
我?当时昏昏沉沉的,已然阙死,什么都没能听见。”
“你没听见也?无妨,我?现再说一次。
我?当时说的是?:我?不能没有你,容国公府也?不能没有你,只要你能加把劲儿,闯过生?产这道难关,与腹中的孩子一起活下来,那今后我?们夫妻二人,便?忘却前尘往事,重新开始。”
第053章 第五十三章
第五十三章
“你没听见也无妨, 我现?再?说一次。
我当时?说的是:我不?能没有你,容国公府也不?能没有你,只要?你能加把劲儿, 闯过生?产这道难关,与?腹中的孩子一起活下来,那今后我们夫妻二人,便忘却前尘往事,重新开始。”
这番话颇有些真情?流露的意味。
可意外归意外,徐温云心?中压根就没有任何感动, 她?的心?是麻木的, 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
毕竟从徐温云的视角看。
如果没有郑明存的出现?,她?原本是可以嫁给竹马许复洲, 过上安乐平静的生?活的。
他仗着权势抢了这桩婚事。
还给她?下了能够致死的媚*药。
逼着她?去借种求子。
甚至在难产弥留之?际,他也是打定了主意要?保小。
……这桩桩件件, 难道是他轻飘飘说一句“重新开始”,便能够尽数揭过的么?
这多年来, 她?但凡行差踏错半步,早就不?知道死过不?知多少遍, 就算是弟妹得了容国公府几分照拂,那也压根不?是报酬,而是上位者的弥补。
郑明存是个那般利己之?人。
嘴上全是仁义, 心?中尽是利益。
他确也有几分本事,能将借种求子之?事遮掩得很好, 瞒过了这世上的所?有人, 让所?有的一切, 都朝他预料的方向发展。
可他仍觉得不?够,甚至现?在都要?向她?索取温情?, 图谋真心?了?
可凭什么他就能得到所?有?
就凭他手够狠,心?够黑么?
这些念头一一在徐温云脑中闪过,使得她?的纤纤素手,握攥成拳,将光滑的被面揪出了层层皱褶。
平日里?。
无论说些什么,她?都是副听之?任之?的样子,可现?在却如此沉默不?语……郑明存便知她?一时?间?有些猝不?及防。
其实也不?妨事。
便让她?慢慢消化又何妨?
余生?还有那么长,他有的是时?间?与?她?耗。
在二人这段极其拧巴,却又紧紧缠绕的畸形夫妻关系中,他一直都是占据绝对主导的上位者。
现?在是,以后也是,余生?都是。
她?压根没得选。
*
*
当夜。
临华宫。
养心?殿侍奉的小火者,手中提了盏琉璃宫灯,走在前头为姜姣丽主仆二人引路,面上神情?激动万分,端得是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毕竟皇上登基这么久,姜姣丽可是头个入主后宫之?人,用脚趾头想想,都知今后前途,必是无可限量。
甚至将人带到临华宫的正殿之?后,又说了好一通漂亮话,这才揣手哈腰退了出去。
待殿门?一关上,直到外头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丫鬟含桃喜极而涕,一把抱住姜姣丽。
“姑娘,你真的如愿入了后宫,当上娘娘了。
之?前主母打压,一直拖着不?肯给姑娘议亲,谁知反而让您撞上了如此大好机会!现?在好了,倒要?看看今后谁还敢给您气受,谁还敢将您送去给七十岁的淮阳王做妾。”
是啊。
真真是时?来运转,苦尽甘来。
不?仅从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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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恶宅中解脱了出来,还入宫做了皇上唯一的嫔妃。
且那皇上不?是别人。
竟然是当年在镖队中曾护她?周全的陆煜,是她?年少时?就爱慕,一直深藏在心?底,从未忘却过的男人……这一切都来得太急太快,就像是在做梦。
说起来,这也是她?机谋巧算得来的。
压根就没有太后娘娘要?灌她?毒酒那一茬,都是她?想要?引得皇上的怜悯,胡编乱造说出来的罢了。
这样改变命运的机会,一辈子也没有几次,好在她?赌对了。
姜姣丽抬着眼,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打量一通,指尖划过插着时?令鲜花的汝窑美人觚细腻瓷面……
嘴角微扬,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眼底泛着好似锐利针尖的精光,轻道了声。
“含桃啊,你擎等着瞧…
我们的好日子,才刚开始。”
*
*
慈宁宫这头。
姜姣丽被封为常在之?事,虽然还未通传六宫,可却很快被内官,通报到了慈宁宫的陆霜棠耳中。
她?甚是欣慰,想着儿子到底没有拂了自己的一片心?,且也觉得挑中姜姣丽是正确的,又吩咐让人送了不?少赏赐去临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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