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再在这院中再小住几日。
朕这次,必不负你。”
最后这句郑重肃然,落入耳中,很有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味。
徐温云眼?睫微颤,抬眼?就望见那张英武面庞上,满面都是真挚。
这话,她信。
建佛堂,立遗碑,修宫殿,认养女,整整四年不近女色……他既能做到这些,自然也会去太?后面前,力争给她安个好位分。
她心里都懂,可?心中又不免觉得悲凉,只轻道了句,“……并未世间所有事,都能顺心如?意?,知煜郎为我努力争取过?,便也算是值当了。且什么名份不名份的,我如?今已全然不放在心上了。”
这话听着,颇有些‘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身去’的意?味。
李秉稹察觉到她语气与神态,都有些微反常,正想要细问,她却径直掀开被子下了床,“煜郎不是早就饿了么,折腾这么久,想来膳食早就备好了。”
她伸出秀臂,由绸制的中衣袖中穿过?,迅速将衣物,覆该在玲珑有致的身段上,而?后坐在雕花梳妆镜前,开始挽发。
这美人?梳妆的一幕,瞬间让李秉稹忘却了方才心底凸起的迥异。
他起身着衣,注意到她最后在妆屉中的众多钗镮中,将指尖落在四年前,特意?为她打造的那根浸毒珠钗上,随口问道。
“怎得想起戴这根?
……太?过?素简了些。”
徐温云在黄铜镜面中,对身后系衣袋的男人?,勾出个清浅的笑容,语调清浅道。
“近来戴得都是这根呢。在外人?眼?中,我本就是个已经和离的妇人?,不好太?过?招摇过?市,这根钗其实正正好。”
徐温云抬手那根镶金碎玉钏丝如?意?钗举高,对镜自照,看落在发髻何处合适,一面装作不经意?问道。
“……就是这钗上的毒,还未曾有机会试过?。煜郎,这毒当真有你说得那么玄乎么?”
陆煜一面罩上外衫,一面回答道,
“自然。一旦戳中沾血,五息之内便会昏睡过?去,哪怕被戳之人?是大罗神仙,也至少得昏睡四五个时?辰,方才能转醒。”
徐温云笑点点头?,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轻道了句,“那就好……”
*
*
*
两?日后,皇宫。
经悉心调理,太?后凤体终于全然康复,如?今正被丽妃搀扶着,在御花园中晒太?阳。
那只戴了镶金碧玉的华丽护甲的指尖,轻搭在丽妃的手上,正雍容华贵地在御花园中踱步,面上显露出些烦愁之色,哀声叹了口气。
丽妃是个极其有眼?力见儿之人?,立即上前一步,柔声道,“太?后娘娘可?有何烦心事?”
因丽妃平日里在宫中还算安分守己,太?后倒也容得下她,现下眉头?深重,略带几分无奈与愤懑道。
“还不是因辰哥儿生母位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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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家这心疾,就是被皇帝气出来的,谁曾想这病才刚好,他竟就又旧事重提,真真是猪油蒙了心!”
提起这个,丽妃眼?珠子转了转,并不敢说旁的,只轻声安抚了句,
“保重凤体才是要紧事,太?后娘娘切切莫动?怒,若再有些头?疼脑热的,皇上自然也会心忧的。”
这不温不火的反应,倒格外异常。
后宫是个为获帝王恩宠,势要争个头?破血流的地儿。那徐温云若是入宫,无疑就是丽妃最大的竞争对手。
其实太?后最乐意?看到的,就是丽妃为了皇帝的恩情,在气急败坏之下,主动?出手料理了那徐温云……
这样的话,便无需用她这个长辈,再沾手这些腌臢事儿了。
可?谁知丽妃竟如?坐得定,俨然就是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这显然不是太?后愿意?看到的。
事到如?今,太?后也不怕直接挑明了讲,她驻停脚步,垂下眸子觑了丽妃一眼?。
“莫非你就要眼?睁睁看她入宫,高你一等不成?
丽妃,你知哀家向来是很看重你的,原本你才是哀家心中,诞下皇长子的嫔妃人?选。可?你若当真能咽得下这口气,那倒是哀家当初看错了你……”
这便是赤裸裸地在挑拨离间了。
可?丽妃明白‘阎王打架,小鬼遭殃’的道理,自容国公府发生那一系列变故后,她就已两?耳不闻窗外事,就是担心受此事波及。
丽妃是喜欢李秉稹,也确实贪恋权势,若是换做个旁的女子,她或会心甘情愿做做太?后的手中刃。
可?那人?是徐温云。
以皇帝将此人?看护得如?眼?珠子般劲儿……就算再给她八百个胆子,她也不敢。
所以此刻面对太?后的威压,丽妃只缩了缩脖子,暗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回话道。
“皇上心如?磐石。他认准之事,又岂是臣妾能搅得乱的。
更何况……更何况那徐娘子以往襄救过?臣妾,臣妾断然做不出恩将仇报之事,且她同皇上孩子都生了,臣妾只怕…也是无力回天?。”
都是些不中用的!
太?后见她这幅卑卑怯怯的模样,立时?眉眼?就沉了下来,将指尖由丽妃手背上撤了回来,冷道了句,“此处用不着你了,回你的临华宫去吧。”
丽妃神色一黯,薄唇轻抿,也知这次是彻底得罪了太?后,只怕今后在宫中的日子,不会那么好过?。
她依着礼数,屈膝转手,规规矩矩行了个退安礼后,也就扭身离去了。
太?后那两?道眉毛,已拧成了条直线。因这名名份之事,她脑中闪过?万千瞬念……却依旧觉得都不甚妥当。
寒冽如?月的眼?中,闪过?些戏谑的锋锐光芒。
“……既如?此,后日肃国公府的婚宴上,哀家便再亲自会会她。”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八月十三, 诸事?皆宜。
今日天气格外好,秋阳绚烂,微凉的风习习刮过, 透着当季独有的凉爽。六七只?喜鹊,一大早就落在枝头喳喳叫唤。
枝叶上泛黄的银杏,在半空中打着旋,翩翩飞舞般,悠悠飘落在地上。
歪柳巷这间宅子,是徐温云特意为安置弟妹而购置的私产, 平日里?徐温珍与徐绍姐弟二人住着, 倒也还算宽敞。
可?一到要操办大场面,就略略显得有些不够用。
四进的院中, 用大红色的绸缎装点着,红纸喜字贴得到处都是。因?着姐弟二人身侧的奴婢不多, 所以?肃国公府专门拨掉了上百个婢女与小嗣来帮手操持。
个个脸上都带着笑,端得是片喜气洋洋的场面。
弟妹两个, 今日同?时出嫁,这在徐温云心中是件大事?。她昨夜紧张激动到都有些睡不着, 叮嘱了妹妹,又交代着弟弟……直到看着二人房中的烛火熄灭了之?后,她还放心不下, 前堂后厨仔细查检了番,这才漏夜回?了永安巷。
还未睡几个时辰, 就又由榻上挣扎了起来, 梳妆打扮了番, 往歪柳巷赶。
她略微有些忧心,直觉这婚事?还有些不尽人意之?处。
“……可?惜这几年?田庄收成, 还有铺面营收不太?好,否则他们的聘礼与嫁妆,还能再备多些。”
对?于这点,远在衡州的父亲徐兴平,倒也并不吝啬。他一听说与自家结亲的是肃国公府,为不让人看轻,几乎就是掏空了家底给儿女添补。
毕竟一旦傍上这样的皇亲国戚,今后就算金山银山也能再赚回?来。无论是出去经商,还是装货海运,报上肃国公府亲家的名号,那?不知会得多少?便利,捞多少?油水。
可?徐兴平多年?来都只?是个微末的七品官,也是后来徐绍高中状元后,才被上峰提拔到了五品。
他们这样小门小户的人家,就算倾尽家财,在肃国公府如此显赫的公爵豪门眼?中,也不过只?是沧海一粟罢了。
所以?徐温云免不了又暗暗再补了些。
“……你是不知,只?要手里?有钱银,心里?就不会慌。这两门婚事?,说破了天都是我们徐家高攀,若不在钱银上补足些,只?怕他们两个会被肃国公府瞧不起。”
阿燕却笑着劝道,
“依着容国公府白玉做堂金作马的阔气,又哪会在乎咱这三瓜两枣,那?样的门户,早就视金钱为粪土了。
之?所以?能结亲,还不是因?着他们互生情愫,所以?才走到一起,夫人您呐,就莫要操心这么多了。”
“旁人不在乎,是旁人的事?。
可?我们却不能不尽心。”
其实徐温云身为姐姐,生出这片护犊之?心,自是无可?厚非。可?阿燕很多时候都在暗暗心疼,许多时候都觉得她奉献太?过,太?过无私。
好在四姑娘与六哥儿倒也争气,且也不是什么脏心烂肺的白眼?狼。
阿燕有次在歪柳巷的府宅走动时,就曾无意间听到徐绍与管事?的说过,但凡是徐温云添补的那?些田铺银票,金银细软,都要另寻个地方安置起来,待婚事?办妥之?后,是要再寻机送回?永安街的。
主仆二人正说话的功夫,车架已?驰停在了歪柳巷徐家的门口。祁朝婚嫁的风俗规矩,是清晨接亲,正午吃席。
按理说,是要男方先?上女方家接新娘,可?由于是一门两亲,且歪柳巷也实在置办不开,于是肃国公府便提议,到了吉时,陆修齐带着上了花轿的胞妹,先?上门来接徐温珍姐弟二人。
两对?新人沿街走上一圈,而后再回?到肃国公府,操办酒席,宴请宾客。如此倒也算得上合理,所以?徐家人并无二话。
现在时辰还早,徐温云上妹妹住的院子走了一趟,只?见妹妹坐定在梳妆镜前,身侧围了好几个妆发娘子,在为她梳洗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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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温云不好进去添乱,只?在前厅招待客人。他们大多都是徐绍的同?窗好友,以?及徐温珍绣坊雇佣的绣娘以?及主顾……自辰时起,就陆陆续续都来了。
因?徐温云的名份还未落定,所以?李秉稹暂且未将辰哥儿是皇子之?事?昭告天下。
偌大的京城中,除了容国公府,以?及教导孩子的先?生以?外,知道此事?的人甚少?。
所以?她现在的身份,就是徐氏姐弟已?和离的家姐,仅此而已?。
吉时一到,由巷口处远远传来吹拉弹奏的热闹丝弦声,宾客们都哄闹了起来,府门口还围上来许多看热闹的孩童,女使们将手中的喜糖一样,孩子们一通哄抢……
个个嘴上都道着恭贺的词语,整条巷子都是喜气昂然的氛围。
象征性的拦门之?后,弟弟徐绍将身着红灿灿喜袍,头顶了红盖头的姐姐徐温珍,背上了停在府门口的花轿,而后攀着马鞍,长腿一掀垮骑上马,做起了意气风发的新郎官。
徐温云眼?见歪柳巷这头料理妥当后,随后也坐上车架,跟在长长的花轿后头,来到了肃国公府。
她现在只?担心一桩事儿。揪着指尖的巾帕,“去问了么,父亲与嫡母的车架,按理说昨儿夜里?就该到了,怎得直到现在都还没入京?”
这话刚说罢,打探消息的小厮,气喘吁吁跑到了车架前,“夫人,徐老爷夫妇二人为了入京参宴,在路上赶得太?急,夜里?车架翻入了暗沟,人虽没事?儿,可?耽误了行程,只?怕是要赶不及了……”
听到这话,连阿燕都悬起了心尖,急急问道,“那?可?如何是好?待会儿三拜天地的时候,父母若不端坐在高堂怎得行?”
订婚订得急。
成婚也有些仓促。
其间所有事?务,都是靠着飞鸽传书,与远在衡州的徐兴平沟通的。做为父亲自是不想错过儿女婚事?,收到消息的瞬间,就立马由衡州出发了,可?以?说得上是日夜不休在赶路,谁曾想临到京城,却生了这样的变故。
徐温云闻言心中咯噔一下,可?她实在也是无法,只?得定定心神,攥着巾帕道,“……再等等,还有小半个时辰,必然等得及的。”
可?一直等到花轿绕街完毕,两对?新人双双入了肃国公府,并立在富丽堂皇的厅堂之?上……
却还未等到徐兴平夫妇。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戴着冕帽的礼仪官抬头看看天色,面上显露出些为难之?意,上前几步,朝端坐在右侧上位的肃国公夫妇呵身道,“国公爷,国公夫人,若是再耽误下去,恐就要误了吉时。”
肃国公微颔颔首,正准备发话说立即举行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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