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事,是这贱人做的?
耿舒宁扯了扯唇角,“皇后娘娘应该知道我有些不同寻常的手段,否则我凭什么叫太上皇、太后和皇上都对我另眼相看?”
“我对敌人从不手软,即便是天子还能拦得住老天爷发威?”
“只要我想,乌拉那拉一族,还有弘晖阿哥定会留下青史骂名,我以耿氏全族的性命发誓。”
胤禛蓦地回过头,冲耿舒宁甩眼刀,耿舒宁偏头不看他。
要不是狗东西太没用,连威胁人都威胁不到点子上,她用得着发誓吗?
还敢瞪她,回头再跟他算账!
*
乌拉那拉氏没发现二人的眼神官司,只被一股说不出是怒火还是恐惧的力量揪住了心窝。
这力量给了她力气张嘴,拼尽全力低低吼出声——
“你……妖孽……”
耿舒宁不耐烦地打断她:“是,我没说自个儿是个好东西,您还是别平白浪费力气了,攒着写您的罪状吧。”
“还是皇后娘娘嫌弃笔墨不好?”
“要不我现在就叫人将乌国公带过来放点血,好叫您再来一封血书?”
一旁的巧荷:“……”主子瞧着确实不像个好人。
比刚才皇后娘娘发疯还吓人哩,幸亏她不是主子的敌人啧啧~
乌拉那拉氏即便心计再深沉,也确实没见过这样光明正大的恶人。
眼见耿舒宁眸底的恶意不作伪,甚至张口就叫人去乌国公府抓人,她身子颤抖得更厉害,扛不住了。
又是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乌拉那拉氏眼中全是绝望,人怎么跟妖孽相斗呢。
如果她和乌拉那拉一族,还有她的晖儿遗臭万年,那她先前所有的作为都再无意义。
只废她一个,为自己曾经做过的恶事赎罪,却能保全族人和弘晖……她也没有别的选择。
事情怎么会这样?
乌拉那拉氏带着几分绝望的迷茫,虚弱地看向窗边那个背影,痴痴看了好一会儿。
她声音嘶哑地低低问出声:“爷,臣妾认下所有罪过,您……会追封晖儿吗?”
她可以什么都不要,甚至任由乌国公府没落,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弘晖。
胤禛没回头,淡淡道:“他是朕的子嗣,朕会留下遗旨,他的兄弟会追封他为铁帽子亲王。”
乌拉那拉氏心底最后一丝不甘也落下去了。
她输了,一塌涂地。
这个男人太无情,连追封嫡子为太子都不肯,是她爱错了人。
乌拉那拉氏嘲讽地看了眼耿舒宁,就算这妖孽赢了,她将来的下场也未必会比自己好。
感受到身体越来越虚弱,乌拉那拉氏不再说话,由着巧荷扶她起来,颤抖着手拿起了笔。
*
天彻底亮起来以后,雪也停了。
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显得紫禁城外安静。
不只宫里,整个京城都似乎被这银装素裹的美景冰封了起来一般。
但所有人,包括躲在家里猫冬的老百姓们都知道,外头彻底变天了。
有了乌拉那拉氏笔迹颤抖的罪状,她和瓜尔佳氏早在雍正二年就开始布局的所有罪证,都被翻了个底儿朝天。
乌国公府被禁卫军围住,乌国公五格和世子星德都被送去了宗人府关押。
廉亲王府和安郡王府也差不多,弘旺和胤禩的妾室都被幽禁在了前院,任何人不得随意走动。
安郡王华玘和他所有的子嗣也都被送去了宗人府,任何人不得探视。
耿德庆父女得知家人全部下了大狱后,再也不敢嘴硬,一五一十将受皇后指使所做的事情,包括替皇后跟索绰罗府联系的事儿都交代得一清二楚。
索常在被禁足宫中,她的父兄全部被革职查办。
胤禛回京后的第三日,大朝上,下旨削了廉亲王的铁帽子亲王,仍保留其亲王位。
承继了王位的弘旺被圈禁,无大赦永不得出。
安郡王彻底被削了爵位,安郡王府变成了辅国将军府。
只比耿舒宁那便宜夫君高一级,还是看在老安亲王为大清立下的赫赫战功的份儿上。
当然,这是对外人言说的理由。
实则胤禛也不可能下死手,免得八旗之中有些家族物伤其类,生出其他心思。
不过,有了廉亲王和安郡王府被削爵一事,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皇亲国戚真如了耿舒宁那句话,也不敢有其他心思,个个老实得猫儿似的。
甚至有人恍惚觉得,皇上没有清算其他人,其实并不像大家以为的那般铁血手段,还是挺仁慈的。
*
十日后,清源书屋内。
康熙对胤禛此次彻底镇住朝堂的行为也颇为满意。
毕竟是他自个儿选出来的皇帝,能坐稳皇位证明他有眼光。
压下心里那些复杂的酸楚和忌惮,康熙还是挺骄傲的。
他问过来请安,陪他下棋的胤禛:“老九和老十你打算怎么处置?”
胤禩福晋康熙都懒得问,这儿媳妇连瓜尔佳氏的一半都赶不上。
只要将她困在五台山不允许她跟外头传信儿,郭络罗家安抚好,郭络罗氏掀不起大乱子来。
胤禛平静放下手里的白子:“允禟的手伸得太长了,想必是在府里闲的,儿臣打算叫他入理藩院,跟北蒙打交道。”
允俄自不必说,他九哥去哪儿他去哪儿,正好他有个蒙古福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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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合跟北蒙打交道。
等康熙看向棋盘后,胤禛慢条斯理道:“但儿臣不会给他们什么好差事,准备叫他们把在江南搂的银子给吐出来。”
康熙放棋子的动作顿了下,似笑非笑看向胤禛,“你这是准备叫他们吐银子,还是准备叫朕吐银子出来?”
允禟的动作虽然隐秘,可他和李光地还有佟家的联系,康熙不是一点都不知道。
只是康熙知道这俩儿子不要脸皮,一旦缺钱了定会朝他哭穷。
再加上他也不是皇帝了,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给胤禛磨炼。
可老四这混账跟谁学的这一肚子坏水儿,逼着老九老十吐银子,那俩棒槌肯定要来畅春园哭。
到时候还不是他这个当老子的破财免闹腾?
胤禛冲康熙微笑,“皇阿玛这是说哪儿的话,如今已经下了雪,今岁冬天估计也冷,皇玛嬷的身子骨熬不住,您二位去温泉行宫将养,谁敢去搅扰?”
康熙微微挑眉,有些诧异,“你就不怕这两个混不吝的闹……”
话没说完,康熙属于帝王的那根筋转过来了。
好家伙,老四就是等着这俩人闹腾,若是这俩棒槌不长脑子,拔出萝卜带出泥,李光地和佟家也别想好。
如果李光地和佟国维那俩老狐狸鼻子尖,闻出味儿来,必定得想法子将这俩棒槌摁下去……那银子四家怕是都得出。
一举两得,这几个不省心的都得安分些时候……
康熙目光微凛:“你准备对噶礼动手……准噶尔那边忍不住了?”
先前父子二人都没提噶礼。
康熙比胤禛更清楚噶礼在山西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都没动他,是忌惮噶礼的本事。
这老小子虽然贪,脑子却好使,通过送礼不知道掌握着大清上下多少官员的把柄。
待得知道他贪污过甚时,这其中的盘根错节,已经叫康熙都不知道噶礼一旦狗急跳墙,会闹出多大的乱子。
可也不能一直不处置。
在康熙看来,官员可以贪,绝不能吃里扒外,跟准噶尔早晚要打起来,得先处置了不安分的。
胤禛知道老爷子比他思虑更仔细,平静点头:“赎回策零,叫策妄阿拉布坦暂时无法对和田动手,这个冬不好过。”
无法抢夺和田的辎重,准噶尔等于狠狠丢了一块肥肉。
损失近三千人,应该也能熬过去,只是对于草场和大清肥沃疆土的渴望会让策妄阿拉布坦更疯。
胤禛没指望能制止准噶尔的贪婪,只要别这个冬天打起来就够了。
胤禛:“儿臣发作了廉亲王府和安郡王府,他们一定会拉拢噶礼,儿臣不打算给他机会兴风作浪。”
允禵那边有时间成长,他也有时间稳定朝堂和宫闱,肃清官场。
这一仗,得安安稳稳地打。
*
因为准噶尔和西藏的形势严峻,康熙没拦着胤禛准备坑兄弟的动作。
胤禛回宫后,召见了张廷玉和允祥。
安郡王已成辅国将军,自不能再担任正蓝旗旗主,胤禛叫允祥将正蓝旗掌控在手里。
允祥有些苦恼:“四哥,八哥先前都没能做到的事儿,我行吗?”
胤禩都没能拿下正蓝旗,允祥觉得自己比起他八哥的长袖善舞,差一点……好吧,差很多。
胤禛淡淡道:“你去找老五,他是镶蓝旗旗主,有他帮你,华玘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正蓝旗现在最体面的都统是郭络罗氏,若允祺已经找过宜太妃的话,郭络罗家会知道怎么做。
吩咐完允祥,胤禛便叫张廷玉拟旨废后。
张廷玉和还没离开的允祥都大吃一惊。
“四哥,废后可不是小事!”允祥忍不住劝。
“就算四嫂有再大的过错,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何必呢。”
张廷玉附议:“万岁爷三思,此刻朝堂虽然看似稳定,实则人心惶惶,着实不宜废后。”
“要处置乌国公府且还需要慢慢磨,此刻废后,必定会掀起不小的风浪。”
人都同情弱者,尤其世人都认为死者为大。
如若此刻废后,又处置乌国公府,难免叫人觉得皇上太过狠辣,有兔死狗烹的忌惮。
原本还没彻底安定下来的官员们,指不定就有心思左了的,会狗急跳墙。
胤禛面无表情:“你先拟旨,朕不会冲动。”
乌拉那拉氏没了一心求死的决心,靠追封弘晖和不连累乌国公府的希望,一直很配合地用人参吊着命。
只是她的身子骨被自己彻底毁了,坚持不了太久。
胤禛知道此刻废后会引起朝堂动荡,却不想百年之后还要跟乌拉那拉氏葬在一起。
再者,他想生同衾亡同椁的那个,自那日在永寿宫出来后,就借口去安抚太后,住在了慈宁宫大佛堂,一直不肯见他。
若是再叫她受乌拉那拉氏压制的委屈,这狐狸指不定就要跑了。
第85章
废后并非一纸诏书那么简单。
这世道正经应该是康熙朝,这个时期八旗的力量正是最强盛的时候。
废后代表着一个满洲大姓的衰落,非常容易引起整个八旗的动荡。
即便张廷玉拟好了诏书,也只能束之高阁,不能轻易为人知。
胤禛很明白这个道理,沉住气,一面吩咐太医竭尽全力吊住皇后的命,另一边则在朝堂上,跟文武百官绕着圈子打机锋。
即便有耿德庆父女甚至晴淑提供的证据,索常在的娘家也认下太子党的名头,道出做了不少错事……革去他们的顶戴花翎容易,正经清算却很难。
瓜尔佳氏和乌拉那拉氏两人,连同安郡王在内,三方势力行事还是比较周全的。
瓜尔佳氏身为端和皇后,背靠汉军旗石家,祖上出身太.祖一脉,在满汉两族地位都不低,愿意听她劝说站在太子这边的官员也不少。
乌拉那拉氏出身的乌国公府,其父费扬古立下过赫赫战功,又曾做过内务府总管和步军统领,在内务府和提督衙门里的关系不浅。
安郡王华玘就更不必说,他是正儿八经的太.祖世孙。
他阿玛岳乐是太.祖的亲孙子,战功顶得上好几个费扬古,在两蓝旗的地位根深蒂固。
就连根基最浅的索绰罗氏,宁楚格的曾祖父也做过正儿八经的正白旗旗主。
如今在盛京的族老里,还有没出五服的长辈,在京城能办的事儿也不少。
瓜尔佳一族如今的族长观音保,知道端和皇后意欲行刺太上皇后,就彻底放弃了她。
得罪两代帝王的事儿,但凡瓜尔佳氏和石家不想被排斥出权力中心,就不敢有什么意见。
剥去端和皇后的尊荣,废太子于皇陵幽禁,这是最先定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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