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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0-120(第3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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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他家交不起租,岑家便上门拆房,他爹自然要拦,就让岑家人打死了。

    殷金山一怒之下把岑家告到了官府,没想到那看门狗典史收了岑家的贿赂,不让他告官进府反说他寻衅滋事,把他关进了大牢往死里打。

    洪县令高坐庙堂,压根不知殷金山在牢里受苦受难,他儿子去县令家叫冤,但县令小儿子病重,县令家大门紧闭,他儿子门都没进就被轰走,半路上还被人蒙住头打断了腿。爬回家时,房已经让岑家拆了。

    家里吃的没有,住的没有,唯一能种田的儿子断了腿,老的小的饿得皮包骨,眼看就要活活饿死。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尽管这路也是一条混账路——县令的小儿子死了,洪县令哀痛至极,想给那孩子找一个女子在地下作伴。说白了,就是冥婚。他们叫来殷金山的娘——她是当地赫赫有名的鬼媒,让她掐洪公子的八字,看与哪家女儿合适。

    殷金山他娘殷厉氏木牌一散,五指一算,又悲又喜:洪公子的八字,正与金山的小女儿合适啊。

    灵犀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谁也不愿意送她去。彩凤说要替妹妹去,殷厉氏又不敢欺瞒洪县令,殷杰生则是根本不愿让妹妹嫁给死人,躺在地上叫着要爬到县令门口伸冤。

    家里吵成一锅粥,没人管饿得趴在屋角的小女儿。他们吵累了,殷白氏就煮树叶树皮,撒上土,算是饭。她叫人吃时,发现小女儿出事了。

    “她被蛇咬了,肚子上两大个窟窿,手上还有两个窟窿。”殷金山悲痛地说,“她太瘦了,那蛇在胳膊上咬不出血,就去咬肚子,他们谁都没听到动静”

    于是,殷家就用小女儿换回了殷金山。小女儿和洪公子年纪相仿,八字又极匹配,虽然瘦的只有骨头,脸却还很端正,甚至因为脸上肉太少,显得那杏眼更大更可爱来了。

    洪县令十分满意,不仅放了殷金山,还让他做了小吏,任满后又上书州郡让殷金山做了县令,他就成了现在的殷老爷。

    “灵犀恨我,这无可厚非。恨我就恨我吧,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呢?岑家那两个孩子是无辜的啊,这让我怎么跟村里人交代”殷金山掩面叹息,声极哀痛。

    孟琅问:“令媛真是被蛇咬死的?”

    殷杰生说:“你什么意思!”

    殷金山制止他,说:“确实是被蛇咬死的。她刚死的时候,县里人老议论,这我知道。议论就议论吧,谁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呢?可她胳膊上的的确确有两个窟窿!他们不愿意信,我又能如何?总之是我们对不起她,叫人误会也是活该。”

    “爹。”殷杰生愤愤不平地喊了一声,“我们是对不起她,可您把那典史绳之以法,又给她建了祠堂,逢年过节烧香烧纸没断过,她不该这样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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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们!”

    孟琅说:“既然如此,我们就去令媛坟前看看吧。”

    殷灵犀的坟在一个坡上,离村子很远,背后是青山,坟前是绿水,前后种了四棵柏树,现在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坟前石碑上的字因雨水侵蚀而模糊了,几坨鸟粪黏在碑头上。

    殷金山见状,悲从中来,呼喊道:“女儿啊,莫非你是在埋怨为父没能及时来看你吗?”径直用袖子把鸟粪擦了,又将香烛贡品摆好,念了一段祷词才开挖。

    挖下去第一铲子,族人就喊不对,土太松了。土果真松,铲子挖下去就像铲棉花,软唧唧的,往外冒水,挖了十几铲,坟突然塌了。一个大坑赫然袒露,一板已为泥水淹没。众人叫道:“墓室漏水了!”

    殷金山又是一阵悲呼,忙叫人把水掏出来。众人有些踌躇,殷金山气愤道:“你们不掏,我掏!”说着竟要跳下去,众人忙拦住他。殷金山哀叫道:“灵犀,难怪你要来找我呀!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怎么能不来找我?”

    众人皆动容,一个个下去把水掏干净了。柏树沙沙响着,孟琅环顾四周,又看向那似乎盖得严严实实的大棺材,说:“要不要看看棺材?”

    众人愣住了。罗银宝看向殷金山,殷金山则看着孟琅,半晌,问:“道长是说,开棺?”

    孟琅说了一句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这棺材的钉子已经松了。”

    他一说完,那些汉子赶紧往外爬。殷金山几欲晕倒,颤声道:“那,那就请道长”

    孟琅刚要抽出斫雪剑,阿块就跳下去打开了外棺,紧接着又掀开了内棺,一道黑影射出,孟琅手起剑落,两截跳动的断肉在地上蹦跶。众人惊喊:“蛇,蛇!”

    殷金山面色惨白,继而变为青色,最后成了铁黑。

    棺材里,已经没了人。

    这天下午,做寿材的成大跑到县衙告官,说自己前两天刚打好的一口杉木棺给人偷走了,另一口棺材也被劈了个稀巴烂。殷金山知道这件事后脸色非常难看,因为那口被毁的棺材正是他给自个亲娘定做的。

    劈棺人在棺材头上系了条绣着喜字的红绸,其用意昭然若揭。

    殷金山命人做了花果杀了鸡鹅抬到孝女祠,苦心教导女儿不要再胡作非为,有什么气冲他来就好,何苦折磨他人?要她再这样不知事,他只能大义灭亲,还栎陵县一个安宁了。

    就在殷金山教谕自己的不孝女时,孟琅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访客——岑学文。

    他还是昨天的装扮,衣着没有干净多少,眼下一片乌黑,头顶裹着白布,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睛像两个黑洞,树根一样又黑又硬的手牵着树枝一样又瘦又薄的孩子。他先领着孩子给孟琅磕了三个头,然后说:“请道长救救我儿子。”

    孟琅有些惊讶:“岑大哥何出此言?”

    “我怕那女鬼再找上门来!”岑学文哭叫道,“我就这一个儿子了,岑家就这一根独苗了!”

    “原来如此。我听说那女鬼跟你们有仇?”

    “是有仇,可殷金山已经给她报过仇了,她还来找我们干什么啊?”

    “殷金山给她报仇了?”孟琅问,“怎么报仇的?”

    岑学文望了外头一眼,孟琅便说:“阿块,你去外面帮我看门。”

    巨尸出去了,岑学文才咬着牙说:“我岑家落败到今天,都是殷金山害的!是,我岑家是不该拆他的房,是不该贿赂典史,可他殷金山也太睚眦必报!他先是逼死典史,又要把我家的山充公,还把我爹推下了山!

    我哥上县衙叫冤,他却说他闹事,把我哥打了几十板子,没多久我哥就死了,我娘眼睛也哭瞎了,我嫂子上吊死了,我媳妇跑了,好好一个家就散了!道长你说说,他殷金山至于做到这地步吗?他女儿也不是我杀的啊?他要杀,杀蛇去,山上蛇那么多,他去杀啊!”

    岑学文吼了一声,蹲在地上哭起来。他儿子跑过来抱住他,喊道:“爹别哭,别哭。”自己却一起哭起来了。

    孟琅走过去,摸摸那孩子的头,拿斫雪剑划破手指,把一滴血按在他眉心。血液一瞬便渗了进去,只留下一个小痣似的红点。

    孟琅说:“你家的报应到这孩子就完了,只要他以后好好做人,必能长寿安康。不过那女鬼不是寻常鬼祟,你最好先带孩子出去躲一阵。”

    “谢谢道长,谢谢道长,我来世做牛做马也报答你!”岑学文又给孟琅磕头,又按着孩子脑袋磕了两个,才牵着儿子离开。他们前脚出去,阿块后脚就进来了。

    “狗咬狗。”他生气地说。阿块在门外听得真切,姓岑的不是好人,姓殷的也不是。这两家冤冤相报,他十分不齿。

    孟琅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对阿块的敏锐很吃惊。

    “何必这样说?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坏人会变好,好人也会变坏,坏人有时也好,好人有时也坏”

    他把斫雪收回剑鞘,手就被阿块抓住了。

    手指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即将消失。孟琅意外地说:“你鼻子真够灵的,看来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嗯?”

    阿块轻轻按了一下那块血痂,粗糙的指头扫过去,血痂差点被掀起来。

    他闻得出来,道长这滴血和他之前流的不一样。这滴血的气味格外浓郁,它是含了灵气的

    他皱着眉头,心想,不值得,真不值得。

    这个人明明很聪明,为什么要做这种蠢事?

    第104章 小鞋

    孝女祠泥塑倒了, 差点砸到训诫女儿亡魂的殷金山。这件事跑得飞快,早在殷金山回村前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因此, 当殷金山找到孟琅, 脸色黑沉, 语气狠厉地问他如何镇压那厉鬼时, 他并不意外。

    “那不是一般的鬼。”孟琅说,“鬼分白黄黑红青五等,你女儿是个黑煞, 还十分谨慎。杀她的方法虽有很多,但最快也最彻底的还是找到她的尸骨。”

    “要怎么才能找到她的尸骨?”

    “令媛还有生前之物遗留在世吗?最好是她常用的。”

    殷金山立刻回家去找, 孟琅同他一起去。到家后殷金山好茶好菜奉上, 让孟琅安安稳稳坐在厦屋里等着。孟琅捡了几颗花生米吃, 阿块听着响,问:“怎么找鬼?”

    “血气相通。人生前常戴常用之物往往会留下这个人的‘气’,循着‘气’就能找到这个人。不过殷家女已经死了七年, 那些遗物上的‘气’或许已经散了。”孟琅瞧见殷白氏端了酒菜来,忙用茶漱口。

    殷白氏将盛有酒菜的小木盘放到桌上,忐忑道:“家中没啥好吃的, 还望道长不要嫌弃。”

    “夫人客气了。”孟琅笑了笑, 问, “县令老爷还没找到令媛的遗物吗?”

    “小女出嫁时家中贫寒, 本就没有留下什么,陪嫁的纸活都是洪家出的”殷白氏紧张道,“道长, 您在罗家住了一阵,我大女儿在那过得怎样?”

    “百日宴很是豪华, 想来罗家对令媛十分疼爱。”

    殷白氏手绞在一起,不安地说:“我听说,您在罗家看见了我小女儿”

    “不错,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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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撞见了她。听说令媛出嫁时尚是稚齿,但我看见的却是个婷婷少女,难道鬼也会长大吗?”

    殷白氏的眼睛潮湿了:“她那时候只有九岁,如今是该十六了。”

    “可惜,可惜。”孟琅大声慨叹,“人死得越冤,变成的鬼就越厉害,像令媛这样凶恶的鬼,贫道这么多年还从未遇见过,想必她被毒蛇咬死时一定充满了委屈吧?但不管怎样,她害了人就得受罚,我找到她后将把她打入无间地狱,受刀山火海之刑——”

    “刀山火海?”殷白氏惊呼,哀求道,“道长,小女还是个孩子啊!她怎么受得了这些苦?岑家人蛇蝎心肠把她逼死,她报复他们也是理所当然——”

    “逼死?”孟琅问,“令媛不是意外死亡吗?”

    殷白氏猛然愣住,脸上浮现惊恐之色。她慌慌张张地说:“是,是被蛇咬死的。道长先喝酒,我去看看金山找到东西没有。”说完就走,阿块正要起身,被孟琅按住了。

    “喝酒。”孟琅说。

    阿块皱眉:“她,知道什么。”

    “为难她干什么?要找该找殷金山。”孟琅斟了杯酒,问,“你能喝吗?”

    阿块闻了一口,厌恶地摇摇头。

    “难闻。”

    “看来你没喝过酒。”孟琅小口呷着,评价道,“够烈,好酒。鹤城有名酒不知秋,到那儿了我请你喝。”

    “你,很了解,鹤城?”

    “当然了。我十五岁前就把山南山北周游完了,天下就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孟琅又嚼起了花生米,还把碟子递过去劝巨尸吃,说花生米有三好,脆、香、甘,下酒下饭都是一绝。

    阿块半信半疑地拿了一颗,掀起面具喂到嘴里。

    孟琅惊奇地盯着他:“你长出嘴来了?”他伸手把阿块面具全掀了,却再没动作。

    阿块有些不安,要把面具盖回去:“怎么?”

    孟琅坐回椅子上,好一会,说:“你有脸了。”

    阿块愣了一下,立刻摘下面具摸索着自己的脸,摸到眼睛那儿却不动了。孟琅把他手拿开,阿块挣脱他,惊慌地摸着眼眶——那儿是空的。他眼眶里是两个黑洞。

    “我的眼睛眼睛,我的眼睛呢!”

    阿块叫喊着,竟把手指伸进了那两个黑洞。孟琅吓得忙把他手拽出来按住,喊道:“冷静些!你眼睛还在,是个人生下来都有眼睛!”

    “那我的眼睛在哪?”

    “在别处。”孟琅盯着那两个黑洞说,“它们被人挖下来了。”

    神仙断足可用枝叶缝补,鬼没了头也能自己长出。阿块之所以一开始没有头,恐怕是因为他压根就没想过要给自己造个头。现在他突然长出头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头上竟然没有眼睛。

    灵魂与肉身之间的联系千丝万缕。吊死鬼长舌,饿死鬼如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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