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惊呼一声,她双眼赤红,悲愤地望着那坑底漆黑的血迹,叫道:“这才是威灵死的地方!他真是被人杀死的!”
百川紧盯着坑底已老成黑色的血迹,忽然,他俯下身,从血痕中捡起了一截瘦长的东西。这玩意是木头做的,可竟没被烧烂,只是黑乎乎的,看不出原貌。但它也不像普通的树枝,上面似乎有些雕琢的痕迹。
“这是什么?”
“让我看看。”月华接过那东西,仔细端详良久,忽然惊愕地喊道,“这,这是半截簪子?”
二人即刻赶回羽化岛,正碰上折返桂魄宫的归一二人。待听孟琅说完,月华已心如泣血,痛恨道:“这混账竟把威灵戒给了鬼!看来,就是他二人杀了威灵!”
“一个红煞,一个卿铁笛,能杀得了威灵?”百川不禁摇头,神情凝重地说,“威灵没那么弱,恐怕杀他的,还另有其人。”
归一颔首:“以威灵真君的修为,一个红煞,一个卿铁笛,绝不足以杀了他。”
“卿铁笛定然知情。景懿君,你说你是在人间万年郡看见他的?”月华决然道,“我现在就下去抓他!”
百川说:“只怕他人已经不在那里了。他想杀景懿君,不就是怕他回来告诉我们吗?可他为什么要跟踪景懿君?他要是发现他了,不该远远躲开吗?”
“或许他想先下手为强?”归一说。
“是啊,他肯定以为景懿君是专来追捕他。谁能想到事情会这么凑巧,他偏偏在万年,景懿君偏偏就去了万年”月华疑惑地问,“景懿君,你怎么会突然会去万年呢?”
孟琅答道:“说起来,这件事还与上仙您有关。您不是几月前责令阎罗清扫干净古战场的鬼魂吗?他忙不过来,就喊我去帮忙,凑巧我在那发现了一具白骨,是我在凡间的恩人。恩人虽死,却血脉未断,那后人正好就在万年,我为报恩,才过去的。”
“原来如此。”月华惊奇不已,“多亏景懿君,否则我们不知何时才能发现卿铁笛的踪迹。”
“但他现在一定跑了。”百川拿出那黑乎乎的断木,说,“还有件烦心事,我们在威灵死的地方发现了女人的簪子。”
归一与孟琅忙凑上前,那根木头虽然黑乎乎的,可确实是根簪子,上头还雕了朵梅花,只是手法粗糙,刻得很不好看。
归一思索:“难道杀他的人中有女人?”
月华皱眉道:“要是那样,这簪子也太粗滥了些。除非是穷苦人家的女子,否则不会戴这样的簪子的。”
百川说:“未必,有女人就戴这种簪子。”
“谁?”
“妙真仙子。她头上插的哪里是簪子?就是根树枝。”
“她早换簪子了。上次璇霄会你没注意到?”月华强调,“她戴了一枝雕得特别精美的黄杨木簪。”
“这我可没注意到,毕竟她都戴了几百年树枝了。”
“现在她戴的可不是了。”月华忽然一愣,脸沉了下来,默默地站在那。百川奇怪地问:“你怎么了?”
月华望了他一眼,心烦意乱地说:“我好像记得她那簪子,雕的也是梅花。”
此言一出,四人皆惊,屋中静默了一瞬,千百种想法,一时在众人心头闪过。好一会,百川问:“你确定?那两根簪子一样吗?”
“不,不,妙真的簪子要漂亮得多了。”月华有些烦躁地在原地踱了几步,“兴许是我想多了。或许,这又是一个凑巧。妙真有什么理由对宏元动手?”
百川思索片刻,道:“妙真的母国律国,是被威灵真君的母国金雷国灭了吧?”
月华争辩道:“可律国亡国时妙真没有下凡帮忙!这点威灵不如她,他当时真不该去帮金雷国的,毕竟他是神仙了,不该瞎掺和人间的事。”
“妙真仙子的确不像对威灵怀恨在心的样子,要是因为一根簪子我们就贸然怀疑她,实在有失公允。”归一真人赞同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卿铁笛。”
就在这时,月华的水照月忽然闪了一下。她拿出水照月,流星子的大脸激动地跳了出来,叫道:“师傅,我发现卿铁笛了!他在亡人山!”
第207章 青玄地髓
卿铁笛终于现了踪迹, 这实在是件大喜事。百川等人顿时松了口气,立刻前往亡人山抓人。孟琅因为有伤在身,不便跟去, 但这无关紧要, 有三位上仙出马, 卿铁笛肯定跑不了。
卿铁笛的消息既然已经送到, 孟琅便打算回穹庐峰疗伤。但在路上他突然变了主意,以往每次受伤他都回穹庐峰,那口灵池的灵气已不知道被他耗去多少了。这次他神格受损如此严重, 恐怕又得耗去灵池不少灵气。
师傅虽然没怎么责怪他,可说到底他神格受损是咎由自取, 这样消耗灵池让孟琅有些于心不安。他思来想去, 决定去酆都敲阎罗一两株灵草。过去他帮阎罗除鬼从未要过报酬, 如今要点灵草也不过分。何况,他心里清楚酆都库存并不像表面上那样贫瘠,这从阎罗之前给他的那株上好的灵草就可看出。
孟琅进阎王殿时, 阎罗正翘着腿看话本。他瞧见孟琅,十分惊讶,赶紧扔下话本拿下腿, 扔下手中的话本, 起身问:“什么风把你刮来了?对了, 我听说威灵真君羽化了?老天!那可是威灵真君——你脸色怎么这样苍白?你出什么事了吗?”
孟琅开门见山地说:“你这有多的灵草吗?我在人间受了点伤。”
阎罗惊骇道:“什么东西能伤到你?”
“红煞。”
“红煞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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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到你?你被偷袭了?”
“那红煞还有个帮手。”
“谁?”
“卿铁笛, 威灵真君的弟子。”
阎罗震悚道:“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孟琅问,“你到底有没有灵草?没有我得马上回穹庐峰,我伤得不轻。”
孟琅说伤得不轻, 那就是伤得非常严重了。阎罗神色一凛,立即说:“有, 你跟我来。”
二人出了阎王殿,直奔奈何桥,远远地,便看见点点幽蓝飘荡在漆黑的忘川河中,那是由黑得发紫的莲叶与紫得发蓝的睡莲织成的一条长路,通往幽冥的尽头。河流尽头确乎飘着一团黑色的漩涡,漩涡上照着一座断桥,断桥上,成千上万灰白的鬼魂正缓慢地前行。
一个头缠黑布的老太太拄着竹棍坐在桥下的一片竹筏上,面前竖着一口乌黑的大陶缸,灰褐色的药水在缸中飘荡,那些上桥的人纷纷用手掬了一把缸中水,一口饮尽,而后便如醉汉般摇摇晃晃地荡上桥去,一跃而下。那黑色的漩涡便溅起一朵闪着冷白的小小浪花,一个灵魂从此遁入人世,尽忘前尘。
“孟奶奶!”阎罗站在河上流大喊,“您过来一下!我有事!”
那矮小的老妇人慢慢站起,用竹棍轻轻在水中一拨,竹筏便缓缓朝阎罗飘来。莲叶飘散,让出了一条黑色的路。竹筏游至岸前,孟婆问:“什么事?”
黑巾裹住了她的整个头和脸,只露出一方冷白的、线条坚硬的下巴,和下巴上那灰粽色的、中毒般的薄唇。她的嗓子像被火烧过,又像是被人用刀割过似的,四处漏风,极其难听,若不是熟识她的人,恐怕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阎罗上了筏子,笑道:“麻烦您送我们过趟河呗。”
孟婆瞥了他一眼,拿竹棍一拨,竹筏便轻飘飘朝忘川对岸飘去。灰蓝的雾,渐渐侵吞了奈何桥上的白影。孟琅问:“孟婆奶奶,那些人如果没喝孟婆汤就跳下奈何桥会怎样?”
“会疯。”孟婆幽幽地吐出两个字。
“不会死吗?”
阎罗说:“只要他魂魄完好,该转世的,还是会转世,只是记得前世的事,终究是个负担。有人好不容易转世,人间早就过去了几十几百年,非但妻子儿女都已经化为黄土,就连故乡也未必能再找到。晚上还要做噩梦,想起我这酆都的十八般地狱,何苦不喝一口孟婆汤,轻轻松松做个新人呢?”
“要是魂魄不全,跳下去会怎样?”
“会死。”从孟婆那灰泥似的唇中,又蹦出两个冰冷的字。
孟琅心中一沉,他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可还是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难受。他勉强地问:“为什么会死?”
“魂魄都不全,怎么能转世?”阎罗奇怪地说,“也不说三魂齐全,有个地魂就好。酆都勾人勾的就是地魂,没地魂怎么转世?”
“不是说尸首齐全者也可以转世?”
“那个。”阎罗不以为然地说,“那是特例,有人死了,还没等无常来勾地魂就散了,可天魂还没散,你知道天魂在人两眉间——也就是上丹田吧?所以世上才有砍头的酷刑,砍下头,人死了,天魂和命魂就都散了,要是地魂再散,这人就转不了世啦。”
孟琅的心彻底沉到了谷底:“就是说,假如天魂和地魂散了,即使把头找回来也无济于事了?”
阎罗开玩笑道:“要不你把命魂找回来?没了天魂地魂,有命魂也能转世啊。”
孟琅苦笑:“你别说笑了。要是命魂还在,人又怎么会死?命魂可是最先消散的。”
“那也不一定。这世上不是有起死回生的神药吗?所谓起死回生,就是找回命魂嘛”
竹筏靠岸了。忘川河对岸的风景多了一份宁静,少了一份恐怖。岸上铺满了蓝的紫的雏菊似的小花,那些星星般的花朵在乌绿的细枝间轻轻摇晃,好似在跳舞。脚下的土地,十分柔软,就像一层厚厚的皮毛。头上的天空,于黑中泛出一抹深沉的蓝光,好似一盆泼洒的蓼蓝。蓝光尽头,与地平线交接的地方,镶嵌着一抹柔和的白意,仿佛日出的预告。
孟婆在前面一言不发地走着。她虽然拄着竹棍,但步履稳健,一点也不像一个老太太。阎罗二人跟在后面,孟琅问:“咱们这是去哪儿?”
阎罗不无几分得意地说:“去我的私人宝地。”
忘川河腐臭的水汽,渐渐远去。一阵轻柔的湿气,又缓缓飘来。一朵朵幽灵似的高而瘦削的白花,渐渐出现在蓝紫色的小花中。孟琅问:“这是什么?”
“水晶兰。”阎罗说,“我们快到了。”
一大片月光似的冷白,骤然跃入眼前。前面,竟是一口靛蓝色的深潭,潭水平静无波,有或紫或白的光晕流转,成千上万株水晶兰便簇拥在这宝石般潭水边,像一个个苍白的精灵幽幽摇晃。孟琅惊奇地说:“酆都之中,竟还有这样的地方!这潭水可真是漂亮。”
“潭水?”阎罗哈哈一笑,走上前去——他竟稳稳踩在了那口靛蓝的潭水上!阎罗拿脚轻轻跺了一下,得意地说:“这可不是什么潭水,这是青玄山的地髓!虽然只有一小块,还受过魔气污染,可也是举世无双的珍宝了!”
孟琅吓了一跳:“青玄山的地髓?你居然能弄来这种东西?”
“这个嘛,因缘际会,就弄到了。”阎罗打开地髓,一股浓郁的灵气从里面流了出来,他将地髓整个支起,便露出了下面琳琅满目、无以计数的各种仙草仙药灵石灵器。
孟琅神情复杂:“你该没去三仙山打劫吧?”
“三仙山倒时我都没出生!”阎罗一耸肩,说,“这都是诛魔之战我跟小黑小白去勾那些死了的十枢中人时,从他们身上捡来的。”
此话一出,气氛不禁有些悲凉。阎罗叹了口气:“虽然我不喜欢十枢那帮趾高气扬、自命不凡的家伙,但不得不说,要不是他们,现在天下可就是魔物横行、民不聊生了。”
孟琅点点头,过了会,他有点胆战心惊地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可千万别再把这东西随便给人看了,尤其是神仙”
“嘿,冲你这句话,我就知道把你带过来没错。”阎罗爽朗地笑道,“老弟,我还不知道你的性子?我就算叫你把这些东西搬空,你都不会搬呢。这些年你帮了我这么多忙,现在遇到了麻烦,我难道还要藏着掖着?那也太不是人了。你要什么,尽管拿,一定要把伤养好,我以后还要靠你除鬼呢!”
孟婆说:“你为何不让他直接坐在地髓上疗伤?”
“的确。”阎罗恍然大悟,“要是坐在地髓上疗伤,下头这些草啊石头啊的灵气也能为你所用,且这地髓据说能明澈道心,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孟奶奶,你这主意真不错!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孟婆冷冷地说:“要让你这样拔下去,老身就白养这些花了。上次那株灵草,老身还未找你算账!”
阎罗有些尴尬,打哈哈道:“这个,灵草种了,总是要用的嘛”
“那你来种?”孟婆顶了他一句,“你要是能种活,这些花老身随你取用。”
“这个,要在酆都种灵草灵花,自然是很难的。这种事情,还是得要交给懂行的人”阎罗讷讷道,“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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