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冕这才?反应过来,他手指碰了碰鼻子,伸手揉了揉谢宣的冲天鬏道:“小孩子什么都没听到。”
谢宣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道:“蔺叔叔,你这是掩耳盗铃。”
蔺冕乐?*? 道:“你这小家?伙还?知道掩耳盗铃的故事?”
谢宣骄傲道:“我谢宣三?千睡前故事可不是白听的。”他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挺胸抬头满意的离开了桌子,又去灶台看他阿娘新做了什么好吃的饭菜。
饭桌上重?归旧题,谢壑垂眸沉思片刻道:“事有轻重?缓急,新政已经铺陈开来,现在?才?抓吏治有些不赶趟。”
裴逸安凝眉道:“临渊的意思是?”
“吏治需得抓,只是这是道慢活,想要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便有些痴人说梦了,以求大齐上下所?有官员都恪守君子之道亦不现实,与君子讲道,与小人言利才?是正解。每州每县的潜力都是有上限的,从古至今一直有上中下三?等?之分,又南北风物?不同,青苗之法还?需细分,从法令上给不同等?级的州县估算个额度出来,不许超过规定的限度,治一治官员的攀比之风,亦可寻出一两个典型来以儆效尤,以肃新政。”谢壑徐徐说道。
蔺冕眼睛顿时亮了,他终于露出个笑模样道:“临渊若过不了县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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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我现在?就想将你捆了打包送回京师,我爹指定喜欢你。”
谢壑笑骂一句:“少咒我!”
裴逸安亦在?一旁附和道:“科举才?是正途,你还?怕他到不了蔺相公跟前效力?到时候恐怕你这个亲儿子都得往后靠一靠了。”
蔺冕故意叹道:“好啊,连你都来打趣我,先时我父兄还?说裴逸安是个老实人,让我多和你亲近亲近,他们只是怕不知你的真面目,知道了也?是要大吃一惊的。”
几人说笑一番,席间的气氛渐渐和缓下来,裴蔺二人得知谢壑刚才?出门的原因,纷纷摇头感慨道:“还?得是你谢临渊。”
惠娘将刚刚蒸好的点心一道道上了来,共有四道糕点,杏仁酪、豌豆黄、玫瑰鲜花饼和绿豆糕。
裴逸安夹了一块玫瑰鲜花饼咬了一口道:“香酥可口,竟比那日在?米家?吃的还?要美味几分,弟妹这手艺着实了不得。”
谢壑道:“这是新烤制出来的,自然更好吃些。”
蔺冕看着碧莹莹的绿豆糕,伸筷子夹了一只放嘴里慢慢嚼了起?来,不由?瞪大眼睛道:“入口即化,竟然还?添了薄荷,清爽又香甜,豆沙滑腻,好吃!真好吃!我祖母指定爱吃,临渊,问?问?嫂夫人这个可以放几天?”
“哎?喂喂喂,蔺成冠,不是吧?不是吧?你不会想连吃再拿吧,还?真是不客气!”裴逸安摇头晃脑的调笑道。
蔺冕脸色微红,强行辩解道:“绿豆糕清爽开胃,祖母吃了开心,我也?开心,我这是孝顺!孝顺你懂不懂?!”
“懂懂懂!绝不是你蔺成冠嘴馋了!”裴逸安不惜火上浇油道。
谢壑失笑道:“应是可以放几日的,只是风味不如刚刚做出来的好。”
正巧惠娘将热菜端上来,她笑道:“回头郎君将方子写下来给蔺老夫人送去也?可,现做鲜吃岂不便宜?”
糕点方子都是高门大户的不传之秘,为着自己?的口腹之欲讨要别人的方子便有些不合君子之道了,蔺冕摇了摇头说道:“不必如此麻烦,嫂夫人将今日吃剩的糕点包些给我即可。”
惠娘哪里真给他剩点心吃,见他爱吃绿豆糕,又去灶房蒸了两屉,等?回头他走的时候给他带上。
几人边吃边谈,裴蔺二人离开的时候,天都快擦黑了。
蔺冕抱着两大包热点心,终于明白裴逸安那句“他可不是孔颜乐处”是什么意思了,谢临渊原来吃的这么好?!!震惊了!震惊了!!
他微微纳罕,按说谢宣之母也?是从临安侯府出来的,他去谢靡家?吃过席,可从未在?谢靡家?吃过如今日这般可口的饭菜,真是怪哉怪哉,也?许临安与汴京的临安侯府不一样呢。
当晚,蔺冕执笔给家?中写信,写他在?熙州军中的所?见所?闻,写他看到的新政弊端,写他新结识的好友,然后将两包绿豆糕和信一起?交给仆人,快马加鞭送回汴京蔺府。
蔺祈刚刚下朝,带着庙堂上积攒的满身?疲倦回到府中就收到了小儿子的来信,他在?书?房中展信一读,眸色渐渐深了下去,他背手临窗沉思,细雨打在?青翠的蕉叶上,疑似民间疾苦声。
他深知新法一旦走形,将会变成无数明枪暗箭把他射钉在?青史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只是一人一家?一姓的荣辱又何足挂齿,大齐繁华热闹的背后,是一片无序的萧条。
先帝驾崩后,国库空虚,甚至连发送先帝的丧葬钱都已捉襟见肘了,不变法不成了。
蔺祈深深吁了一口气,指尖无声无息的划过谢壑的名字,听幼子说,这是个十?分有意思的人,想着自己?刚刚将谢靡贬出汴京,他苦笑道:“但愿其子不似其父。”
他看着信纸上的言语,又点了点头道:“不愧是江南陆氏教出来的学生,确实言之有物?。”若有朝一日他能考到京里来,倒可以不拘一格,重?点关注一番。
他拎着那两包绿豆糕往后堂去,年逾古稀的老母正精神矍铄的侍弄着花草,见他进来了,便放下了手中的小铲,用干净的湿巾净了手。
蔺祈道:“阿娘,这是成冠派人送来的绿豆糕,您尝尝?”
蔺老夫人在?软椅上坐定,闻言问?道:“成冠去了熙州这些时日,可过的惯?”
蔺祈解了包点心的纸道:“过的惯,他好着呢,甚至新结交了朋友,这绿豆糕便是他去友人家?吃席时拿的。”
蔺老夫人嫌弃的看了儿子一眼道:“你这当爹的就是糙,也?不知道惦记惦记儿子,他从小在?汴京长大,吃过什么苦?他说好便是好了?”
蔺祈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年我也?出门游学,母亲可没有这样担忧过。”
蔺老夫人笑道:“多大个人了,还?吃儿子的醋。”说着,她接过儿子递过来的绿豆糕,抿了一小口,仔细品了品道,“还?酸呢,你也?尝尝,成冠这心意你们就比不了。”
“是!小孙子什么的,最得母亲的心了。”蔺祈逗趣道,他拾起?一块绿豆糕也?吃了起?来,不禁一怔,片刻后方道,“怪哉,很?有几分禁庭御品的感觉。”确实是母亲喜欢的口味。
熙州乃偏僻乡野之地,按说没有厨艺如此高超之人啊,他垂眸想到绿豆糕的来处,也?觉得正常,但又仔细一想,不对啊,谢靡家?几斤几两,二人同朝为官二十?余年,他还?能不知道?真是稀罕。
惠娘哪里知道两包绿豆糕真能被送到千里之外的汴京?
她盛了一大碗满满当当的吃食,又拣了几样可口的点心摞在?饭菜上,推门朝隔壁柱子家?走去。
第032章 第32章
牛被谢壑拉了回来, 虽然是暂时的,可李二一家心里依旧觉得十?分宽慰。
李二媳妇因为抄家和柱子落水的事,生了两?回大气, 又惊又吓,此时正懒在屋里歪着。
李二自?知理?亏,也不往里屋凑,只在灶房里生火煮豆饭,抬头见惠娘来了, 他忙笑?道?:“快进屋吧, 你嫂子在呢。”
惠娘点了点,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进了屋, 天色不早了, 屋里也有些?暗沉, 李二媳妇为了省钱也没有点灯烛, 惠娘将手中的碗放在屋里的长柜上,而后?缓缓坐在李二媳妇身?旁。
本来一片寂静的屋子, 不知什么时候传来一声声极为压抑的低泣, 惠娘伸手拍了拍李二媳妇的后?背,轻声安慰道?:“嫂子,别哭了,还没到绝路上呢。”
“惠娘……真的……我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地也没了,牛估计到年底也会被官差重新牵走, 如今我和柱子还病歪歪的,去哪里想?钱呢?有时候心想?不如一根绳子吊死了干净。”李二媳妇断断续续的呜咽道?, 声音里透着无力的心酸与委屈。
透过昏沉的光线, 柱子还在炕上沉沉的睡着,看上去无知无觉的, 惠娘心里一凛,伸手探了探柱子的额头,暗道?一句:不好!而后?她抬头问李二媳妇道?:“嫂子给柱子喂姜汤了吗?”
李二媳妇点点头道?:“喝了半碗便又睡了过去。”
惠娘道?:“柱子发热了。”
李二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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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身?子一僵,家里还有一些?退烧的药,她没好气的支着李二去熬药,然后?自?己与惠娘两?个人先使些?土法子给柱子退烧,小儿溺了水,就怕发烧伤肺。
惠娘担忧道?:“若柱子待会儿喝了药还退不下?烧去,无论如何也得送去郎中那里瞧瞧了。”
李二媳妇噙着泪点头。
两?刻钟后?,李二将退烧药熬好了,急急忙忙送了来,连屋子的地都?不敢沾,又火烧眉毛似的跑了出去。
李二媳妇气骂道?:“遇到事儿是半点也指望不上他。”
惠娘没有言语,只帮着李二媳妇将柱子叫醒,协助李二媳妇给柱子喂药。
柱子烧得迷迷糊糊的,白天的时候溺了水,鼻喉被水呛的难受,这会儿乍一见惠娘只“阿娘,阿娘”的直叫唤,不甚清醒的样子。
惠娘心里一酸,哄道?:“柜子上有好吃的,柱子乖乖的将药喝了,等烧退下?就可以吃了,宣儿还在家里等着找你玩呢。”
也不知柱子听到没有,但药明显好喂多了。
柱子吃过药之后?,又躺下?睡了,李二媳妇眼?睛眨都?不敢眨,只巴巴的看着。
惠娘陪她坐在一旁道?:“熙州开?市易务了,朝廷想?着以商济农,给了不少优惠政策,便是市井小民也能?借着这股东风做些?小买卖补贴家用,我去了县城几次,大家都?忙的热火朝天,可惜那时我一不在县城安家,二也没有车马,做长远生意总也不方便,不过这对嫂子来讲却不成问题,牛还在,可做的事情就多。若经营好了,年底之前保下?这头牛也完全不成问题。”
刚刚还神色恹恹的李二媳妇立马来了精神道?:“此话当?真?”
惠娘点了点头道?:“自?然当?真,今日天色有些?晚了,我先回去了,等明日再和嫂子仔细分说,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嫂子还是要宽心才是。”
她这一番话说的李二媳妇直眼?热:“好,我明日等着妹子来。”
又寒暄几句,惠娘转身?出门?,不想?在李二家门?口碰到了蹲哨的李大媳妇,黑布隆冬的,吓惠娘一跳。
见惠娘出来了,李大媳妇谄笑?着迎上前去,殷勤道?:“白日我听说谢家兄弟将老二家的牛讨回来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住着,我们家平时也没少帮衬你们家,谢兄弟可不能?只偏帮一家啊,我们家的地想?必谢兄弟也有办法……”
惠娘没等她说完便怼了回去道?:“没那本事,李大嫂子别挡道?。”
“哎,惠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男人生病的时候,你坐了我们家多少回牛车跑去县里抓药,你不记得啦?”李大媳妇胡搅蛮缠道?。
惠娘气极反笑?道?:“首先牛是李二嫂家的,你们虽为妯娌却早已分家各过各的了,其次若驾车的是你家,每次多要一文钱的车马费时,你可没想?着攀交情,最后?,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不仅仅欠了官府的青苗钱,还有我们家三百文的担保费,你们李大一家但凡有个喘气的,这钱我就不能?不要,还有就是让开?!”
惠娘外貌颇为秀丽,又总是文文静静的,对人也温柔和善,总是笑?脸相迎,相处下?来总让人觉得她性子好极了,可泥人还有三分脾气,李大媳妇被说的十分没脸,讪讪的站在一旁将路让了出来,等惠娘走过去之后?,她低啐一声咒骂道:“不就男人是个死读书的,牛气什么?还能?老天开?眼当个秀才娘子不成?凭你也配?!”
李大媳妇的声音被风一吹就散了,惠娘脚步顿了顿,心道?:李大媳妇丝毫不觉得自家连累了邻里心中可耻面上无光,反而觉得天经地义,就像人人都?欠她的一样,也是绝了。原先还觉得李大媳妇摊上李大这么个赌鬼丈夫怪可怜的,如今却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谢家院子里,一家人正在树下?乘凉,薛氏将谢宣揽在怀里教他数星星,谢宣抬头望着满天星辰,理?直气壮的说道:“奶奶,你教我些?数得清的吧。”
一家人:“……”沉默片刻后,相继大笑?。
谢宣将手里刻好的小木狗递给他爹道?:“给!爹爹,我要个这样的小狗。”
谢壑接过惟妙惟肖的木雕,仔细打量了片刻后?轻笑?道?:“好。”
这只小狗木雕虽然手法稚嫩,可小狗被雕的憨态可掬,可爱极了。谢壑心中留意,大约自?己这个孩子学画会很快,等家里多攒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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