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站成一排好奇的盯着这个传说中的小师妹,丝毫没有昨天比不过人家?的颓败,师父的独女哎,是得有些真功夫在身上的,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金长庆坐在圈椅上,他眼睛一错不错的打量着惠娘,又哭又笑道:“一晃眼就长这么大了,那时候你比宣哥儿的年纪还小,最喜欢看爹爹在院中起灶,烟火缭绕的也不嫌弃,端着个小空瓷碗坐在小马扎上乖乖的等着,饭菜一出锅就央着爹爹给你盛上满满的一小碗,差一点儿都不行,磨人的很。”
“先前小时不懂事……”惠娘赧然道。
“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爹爹在之后的十几年里是如何回忆这段记忆的吗?是爹爹的失职,离你们母女那么远,你们遇着事了也不知道求谁,心里该多么难过,我心里悔啊。”金长庆笑着笑着又哭了。
谢宣跟着外祖母站在廊下,仔细听着外祖父的描述,那是一个他不熟悉的母亲,在他的印象里,阿娘总是爱笑的,做饭好吃的,无所不能?的,仿佛什么困难也打不倒她。原来阿娘也有哭泣和害怕的时候啊,原来阿娘也喜欢看她爹爹做饭,少?吃一口就会哭闹啊。
谢宣嘚嘚嘚跑到他阿娘面前,忸怩道:“阿娘是个小哭包。”
“才不是呢!”惠娘将头埋在他颈窝反驳道,“是最近风沙大,阿娘迷了眼。”
谢宣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十分豪爽大气道:“没事的,等我长大了一定孝敬你,现在你可?以?偷摸对着我哭,我不告诉旁人。”
惠娘被?他说笑了,她擦干眼泪捏了捏他的小脸道:“昨天是阿娘不对,不该……”她忽然顿住了,这话好像怎么说都不对。
谢宣道:“这里可?好玩了,宣哥儿喜欢这里。”
周氏由红酥搀扶着,跌跌撞撞的走过来,欲要仔细看清眼前之人,奈何情?绪激动之下,她的眼睛愈发模糊了,怎么也看不清她的孩子,她伸出双手摸摸索索的探过去低声泣道:“惠娘,惠娘,我的儿,我的儿啊!”
惠娘心底酸涩异常,扶住周氏的手往自己脸上摸去,别别扭扭的唤了一声:“娘!”
母女俩相拥而?泣,莫说金长庆,就连一旁站着的七个徒弟都眼底一阵阵的发热。
“好耶!阿娘也有阿娘了!”谢宣拍手叫好道。
第063章 第63章
雀金楼, 晚香居。
惠娘与?母亲在诉说当年离别?之后的?经历见?闻,红酥在茶室烹制热茶,豆角坐在一旁时不时的?拿袖子擦擦眼角, 他十分伤感的?叹道:“我的?老天爷,小师妹,你这也算是福大命大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其他师兄们年长些,感情表达内敛的?多, 但都眼圈红红的?, 他们都是在小师妹走丢之后拜入师父门下的?,对这个小师妹向来是只闻其名, 未见?其人。
但师父每年都要跑去外面二个月, 师娘时常自嗟自怨, 日子一久他们也就或多或少?的?了解了一些, 其实他们是不敢劝的?,当年那场洪水十分迅猛, 十余个州县受灾, 淹死、饿死、病死的?灾民?不计其数,师妹走丢的?时候又那么小,活下来的?希望非常渺茫。
但谁也不好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人活着有盼头?总比没有盼头?好,等师父老了, 走不动了,也就不找了。
但都没有想到的?是, 师妹居然还有被找到的?那天!可见?苍天开眼!
金长庆在院子里支起一口锅, 旁边摆满各种山珍海味、新鲜时蔬,还有丰乐楼送来的?新鲜辣椒和泡椒等物, 他一边点火一边时不时的?瞧向惠娘和周氏那边,目光温柔又喜悦,他对坐在一旁的?谢宣说道:“以前这个地方是你阿娘的?,她最?爱坐在离我半丈远的?地方看我生火做饭。”
“那外祖父做的?饭肯定很好吃!连阿娘都舍不得离开!”谢宣是个懂捧场的?。
“也不尽然,偶尔试些新鲜的?菜式,把她吃得直皱眉咧嘴的?,煞是可爱。”金长庆慈爱的?笑道。
“你是不是故意的?啊,我阿娘有时候也这么逗我,比如上次做苦瓜酿肉,我头?一次见?觉得新鲜,就站在一旁多看了两眼,结果菜品出锅之后,阿娘首先?给我夹了一块,可苦死我啦!”谢宣皱了皱小鼻子,告状道。
金长庆闻言哈哈大笑。
谢宣悄咪咪的?看了阿娘一眼,见?阿娘没有看向这边,他顿时放了心,听说阿娘比自己年岁还小的?时候就被洪水冲跑了,听外祖父说衢州离临安可远呢,阿娘当年还是个小小姑娘,可是怎么过活的??!
自己偶尔做噩梦梦到阿娘离开都要难过的?哭上好一会儿,也根本没有办法想象没有阿爹阿娘的?日子该怎么过,没有阿爹阿娘就没人来疼了,多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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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里,谢宣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嘚嘚嘚的?跑到他阿娘面前发誓道:“阿娘,我以后会对你好的?!疼你,孝敬你!”说的?信誓旦旦的?。
惠娘原本正和母亲说话,见?小人儿忽然跑过来说这些,她捏了捏他的?小脸回?应道:“好!阿娘等着。”
周氏越瞧谢宣越爱的?不行,按说小孩子七八岁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偏偏谢宣乖巧灵秀的?不行,小嘴也会说,又十分善解人意,贴心的?了不得。
但一想到这孩子的?来历,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问惠娘道:“那边可有什么说法?”
“郎君想要与?我成亲的?,本来昨天来雀金楼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件事,只是后面发生的?事儿让人措手不及。”惠娘低垂着头?说道。
“那你呢?你想嫁给他吗?”周氏将惠娘的?手握在手心里,仔细问道。
惠娘低着头?不说话,耳根子却是红透了的?。
周氏见?状便知女儿的?心意,她略微叹了一口气说道:“父母爱子女莫不希望她有个简单又圆满的?小家,宁国府的?情况太过复杂,就算宣儿他爹愿意与?你成亲,宁国公的?意见?却是不得不考虑的?。”
“宁国公也同意了的?。”惠娘的?声音低如蚊响,小小声说道。
翰林院里,众官员的?午膳都是在官署里用的?,每当这时,同僚们都有意无意的?找谢壑说话,企图蹭他的?午膳吃,像蔺冕与?陆道白?等人平日里就跟谢壑交好的?,蹭的?就更加的?光明正大了。
蔺冕夹了一口笋片尝了尝说道:“临渊,你今天得罪嫂子了?”
“没有,她这两日繁忙,饭菜都是在丰乐楼里直接装的?,不是她做的?。”谢壑解释道。
“哎,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蔺冕叹道,“昨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谢壑抬眸看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你倒是说啊!”他这个关子卖的?,倒把蔺冕急个够呛。
“惠娘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爹娘。”谢壑慢条斯理的?说道,“所以,我的?婚事得走正常流程了。”
“什么正常流程?”陆道白好奇的?问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蔺冕道,“先前这事儿嫂子一个人同意就可以操办起来了,如今临渊得托人去问人家父母的意见?,学着讨好老丈人丈母娘。”
“这岂不是好事吗?”陆道白?道。
“好事儿是好事儿,只是托谁去提呢?”蔺冕继续问道,“话说嫂子的?娘家是?”
“雀金楼的?东家。”谢壑道。
蔺冕一拍竹箸道:“谢临渊!你这运道也着实让人羡慕嫉妒啊!谁有你有口福?!”
“你先?别?嫉妒,帮我扫听扫听,金御厨到底跟谁交好,我好去托人说和。”谢壑说道。
岂料,蔺冕已?经在一旁想入非非道:“往日去雀金楼用膳,基本碰不见?金御厨掌勺,若临渊成亲的?话,金御厨会不会露两手?哈哈,想想都觉得幸福得冒泡泡。”
“先?别?冒泡了,你在京师?*? 待的?时间?长,人脉广,帮临渊去问问。”陆道白?说道。
“那日我在雀金楼仿佛看到了太医院提点杨松亭的?身影,风闻此人嗜酒如命,八成他和金御厨有交情,可以在中?间?递上话。”蔺冕回?过神?来说道。
谢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等下午下值回?到家中?,谢徽在庭院里叫住了他,问道:“宣哥儿那小子呢,我怎么一天都没见?着人影了?”
“在他外祖父家呢。”谢壑说道。
谢徽一愣,问道:“什么?”
谢壑心思一定,他抬眸认真道:“爹,我想成亲了。”
谢徽着实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此时此刻捞到谢壑的?第一声“爹”,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道:“你和惠娘商量好了?那聘礼什么的?,咱们也不能差数,这些我来替你张罗。”
“惠娘寻到了亲生父母,您看咱们是不是需要先?提亲?”谢壑低咳一声,提醒道。
谢徽一拍大腿,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谢壑索性将那日的?来龙去脉说清楚,谢徽听得频频点头?,轻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大掌拍了拍谢壑的?肩膀道:“放心吧,情况我都了解了,必会令你称心如意的?。”
“多谢爹。”谢壑面色微微发红,颇有些不好意思,不知宣哥儿是怎么撒娇卖乖一气呵成面无异色的?。
谢徽在这一声声爹中?迷失了自我,脚步一刻也不停的?往外迈,然而他还没出宁国府大门呢,就被绯衣使宣走了。
御书房内,穆万良正襟危坐在殿中?,旁边还有几位重臣与?宗正寺少?卿齐观川,景元帝见?谢徽进来请安,忙招了招手道:“玉砚,朕这里有桩喜事要同你说,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徽恭敬道:“官家请讲。”
景元帝指了指穆万良说道:“穆爱卿,你来讲说。”
穆万良拱手称是,他镇静的?看着谢徽道:“宁国公可知谢壑与?小女有婚约在身的??”
谢徽心中?一顿,并未搭话,目光却犹如寒冰一般,看的?人不寒而栗。
宗正寺少?卿齐观川一看气氛不对,少?不得将话头?揽过来,以缓解尴尬:“国公大人,是这样的?,穆家娘子之前与?谢翰林素有婚约,只是后来谢翰林离开临安外出游学,这么多年来杳无音信,穆家便以为……便以为谢翰林已?遇不测,便嫁给了东平郡王,然而天公不作美,前不久东平郡王薨了,按大齐律例凡女子嫁入宗室不足五年又无子嗣的?,孝期一过是可以自行婚配的?。”
谢徽这下是听明白?了,有人想嫁给他的?宝贝儿子,而且此事闹到了官家面前,看来是不想来软的?,有逼婚的?嫌疑。
谢徽嘴角犹如挂上冰霜一般,他开口道:“冒昧问一下,东平郡王遗孀的?孝期过了么?”
宗正寺少?卿嘴角微微抽搐,斟酌道:“就在近期了,宗室玉牒每三年放一次,那穆家娘子也恰巧赶在此次放牒中?。”
“恰巧?”谢徽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说什么恰巧,这样一来岂不是说东平郡王死得其时?!
果然,景元帝闻言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宗正寺少?卿自知失言,讪讪的?闭紧嘴巴,不敢再言语了。
谢徽关上宗正寺少?卿的?嘴巴之后,看向穆万良,他直言道:“敢问穆大人,景元元年春您在何处任职?”
“在汴京领馆阁之职,怎么了?”穆万良纳闷的?问道。
“这就奇怪了。”谢徽轻叹道,“穆府与?临安侯府在一条巷子里,穆大人出入必会路过临安侯府,难道当年真的?没看见?谢壑跪在临安侯府门前求临安侯爷手下留情,允他参加科考?”
“哦?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还牵扯到了临安侯府?”景元帝拧眉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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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官家,此事说来话长,容臣稍后详细回?禀,只是穆家蓦然问起当年婚约之事,说寻不到谢壑便与?旁人做了亲,此时又想着破镜重圆,臣不接受,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寻不寻得到,是穆家当年故意赖掉的?这门亲事,如今见?谢壑高中?状元,前程似锦,便想着再吃回?头?草,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儿?穆府门高,我谢家高攀不起。”谢徽掷地有声的?说道。
谢徽拒绝的?干脆,穆万良被当众打脸,此时面上无光,为官数十载,还是头?一次这么颜面扫地,羞窘难熬。
“宁国公此言差矣,穆家不提婚约,难道不是因为谢壑名声有瑕疵?”在座的?重臣中?有人替穆万良发声。
“我儿清清白?白?,你休要胡言乱语!”谢徽果断反驳道。
这时,御前总管将谢壑的?身世?来历一五一十的?告知景元帝,景元帝听得眉脚挑的?老高,他这个状元郎的?人生还挺丰富多彩的?。
御前总管眉头?一跳道:“官家,翰林官历来有储相之称,谢翰林的?名声问题可大意不得,需得早早查验清楚,方才?能安天下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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