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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111章
几重山开张不过两个月便吸引了汴京城绝大多数人的目光, 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去里面游玩。
权贵出行包上等齐楚阁儿?,点一桌极具特色的席面, 点几场自己爱听的戏,坐在?雅间边吃边听戏,兴致来了便命人打赏一番,平民只点个炸三样,装在?油纸裹成?的筒里用手捏着吃, 他们?站在?戏台前的空场上, 听戏也听的不亦乐乎。
是以,从达官贵人到?平民百姓都在?谈论着几重山戏园子。
这日齐璟处理完朝政, 捏了捏发酸的眼角, 无意间问起自己的贴身宫侍:“最近京中有什么?新鲜事儿?吗?”
宫侍凝眉想了片刻道:“旁的倒还罢了, 只是最近京中新开了一个戏园子, 百姓们?趋之若鹜,很是追捧, 据说?那家戏园子有三绝:食绝、戏绝、景绝。不仅仅是百姓, 便是达官贵人们?也都喜欢邀朋携友去逛逛。”
“哦?都有谁去了?”齐璟问道。
“都去过了,就连谢少傅上个休沐日还在?几重山点了一出戏呢。”御前总管说?道。
“少傅点的什么??”齐璟好奇的问道。
“《哪吒闹海》,演的可?热闹了。”御前总管说?道。
齐璟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少傅这是想谢宣了。”
他站起身来,背手凭窗而立, 良久,他打破了沉默道:“宣裴翎来。”
“是。”御前总管领命退下。
一炷香过后, 裴翎陪齐璟鱼龙白服闲步在?朱雀大街上, 带官家逛戏园子这事儿?若被监察御史看到?了,少不得参他几本, 不过他又君命难违,他心?中把几重山的东家腹诽了一番。
齐璟也晓得利害,并未在?外面多逗留,径直走进几重山最豪奢的齐楚阁儿?,点过戏与吃食后,他透过轩窗去眺望楼下的戏台,戏台前面的空场一片熙熙攘攘,热闹非常,他的唇畔不禁勾起一抹笑意来说?道:“此?处甚好。”
不一会儿?,园里的伙计将他们?点的吃食一一呈了上来,裴翎拿起银箸将盘中菜品一一试过,过了片刻后才对齐璟点了点头。
齐璟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炒肉,油润的肉片在?青红两色辣椒的陪衬下,显得十?分?诱色可?餐,令人食指大动,他率先?夹了一箸,放嘴里尝了尝,讶异的问道:“熙州产的?”
“还是官家见多识广,此?种辣椒正是产自熙州,听说?几重山的东家是熙州人。”裴翎笑道。
“真是熙州啊。”齐璟陷入久远的回忆中,当年他还曾去熙州抚过边呢,这一晃也十?多年的光景了,他便是在?熙州结识的少傅一家。
“听说?闻人驰把熙州封给了自己的女儿??”齐璟不经意间提起。
“是这样的。”裴翎回道。
齐璟摇了摇头道:“真是怪哉,也不知道闻人驰是疼爱女儿?还是冷待女儿?,熙州地?薄,物产不能够自给自足,将这样的地?方封给女儿?有何用处?”
裴翎回道:“倒也不难理解,兴庆府所占的地?盘中也就夏州和?纪州还丰饶些,别的都是猪嚼狗剩之地?,不足为虑。”
“难怪当初三国?和?谈时,兴庆府那边死咬着夏州不肯松口呢。”齐璟又问裴翎道,“你与闻金金打过交道,觉得此?人如何?”
裴翎夹菜的动作一顿,闻金金,闻金金……他将自己的情绪藏的很深,只回道:“不愧是兴庆虎臣,颇有才干且口才了得。”
齐璟点点头道:“是啊,此?人必不简单,可?惜了的,做了闻人驰的女婿。”
二人突然沉默了下来,齐璟夹起手边的糖拌番茄尝了尝,大加赞赏,他又道:“此?物也是熙州特产?”
裴翎点了点头道:“官家圣明。”
齐璟自己并非没去过熙州,他在?熙州待过不短的时日,熙州盛产什么?,不产什么?,他还能不知道?!这哪里可?能是熙州土生土长出来的,多半是从西边的丝绸之路上运过来的舶来品,看来熙州在?和?谈中得到?的好处在?逐步显现出来。
齐璟心?思一动道:“闻金金此?人的底细你了解多少?”
裴翎顿时头皮一紧道:“此?人相貌平平无奇,但兴庆府的使臣见了他都发自内心?的敬重,当初在?银州和?谈时,他是直接手持照水剑闯进去的,由此?可?知此?人要么?颇得平西王的看中,要么?就是其家族在?兴庆府根基深重,不过也不像,毕竟他与闻人驰的女儿?成?亲之后就冠了妻姓,一副上门女婿的模样,可?见不是后者。”
齐璟看着满桌子他见都没见过的佳肴,心?里也信了闻金金属于前者,他不禁叹道:“若此?人能为朕所用该多好啊,汴京亦不缺身份高贵的女子。”
裴翎垂下头去,并未言语,此?话不是他能随便搭的。
他心?中微微一叹,若官家有朝一日知道闻金金很有可能是谢宣,不知该作何感想了。
这也是他一直不能理解的事儿?,兴庆府到?底有什么?吸引着谢宣,让他不惜抛家舍业,隐姓埋名也要扎根在?那里,他很疑惑,憋在?心?里闷闷的很难受。
他不敢拿这事儿?去问谢少傅,暗地里倒是旁敲侧击过李从庚几句,只是李从庚真不愧是谢壑的得意门生,行事向来滴水不漏的,他并未探听到?什么?。
当日,裴翎将齐璟送回禁庭,自己愁情怅绪满心?满脑无处排解,转身去了迟太师府上找迟意喝酒。
二人找了个安静好说?话的地?方,裴翎二话不说?抬头闷了半坛子九酝春。
迟意微诧道:“你这不是找我?喝酒,你这是找了个可?靠的脚夫,等你喝醉了好将你抬回裴府。怎么?,有心?事?”
裴翎摇了摇头,继续把那半坛子酒也一饮而尽,他刚要伸手敲开旁边那坛酒的封泥,被迟意拍了他的手一巴掌。
迟意道:“那坛不能现在?开,是给阿宣留的。”
裴翎苦涩一笑,没听他的话,要继续开,被迟意一把夺过放在?一旁,他将自己的酒坛塞到?裴翎怀中道:“喏,我?的给你喝,别动阿宣的。”
裴翎不肯,借着燥热的酒意说?道:“不行,我?就要喝那一坛。”
迟意拧着眉说?道:“喝醉了就回家躺着去,发的什么?疯?”
裴翎气笑了,他摊开双掌扶额静了半晌,再抬头的时候眼底一片通红,好看的眼睛里一片水色:“我?发疯?我?疯了?呵……迟意,你在?跟我?装什么?糊涂?”
他这句话说?的没头没尾的,听得迟意一头雾水。
裴翎抿了抿唇道:“打小咱们?仨就要好,可?是我?知道,我?是硬凑上来的,阿宣他喜欢跟你玩,也跟你亲密的多。”
“这是怎么?说?的?”迟意眨了眨眼睛道,“我?们?哪一次没有叫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
“不肯承认吗?”裴翎问道。
“你是不是害了失心?疯?”迟意神色郑重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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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实话告诉我?,阿宣是不是没死?”裴翎问道,但眼神十?分?笃定。
迟意悚然一惊,他怔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死在?了梅州,葬在?了谢家的祖坟旁,治丧的时候咱俩还一同吊唁过,你忘了还是癔症了?”
裴翎摇了摇头,他认真的看向迟意说?道:“你还当我?是兄弟吗?”
“裴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迟意也怒了。
裴翎看他面色不似作假,心?里已经信了七八成?,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太?想他了。”
“少来,你跟我?说?这话是糊弄鬼呢?”迟意不依了,“说?罢,今天怎么?突然找我?发疯?”
裴翎酝酿了片刻,低声说?道:“我?在?银州和?谈的时候,遇到?一个人像极了他。”他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继续说?道,“那人行事风格极为强势,屡屡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明明兴庆使臣在?三国?使臣中最为弱势,经那人斡旋之下,兴庆使臣反而成?了最强势的存在?,不仅死咬着夏州不放,还从几国?手中夺走了好几个通商口岸的名额。”
迟意迟疑道:“你是说?闻金金是阿宣?”毕竟当初银州和?谈之后,闻金金的大名霎时天下可?闻了,他的事迹也为时人所津津乐道,“当时在?银州的汴京官员不在?少数吧?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常?”
裴翎摇了摇头说?道:“闻金金有一张平平无奇,让人过目即忘的脸,这也是大家没有生疑的缘由,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我?与他相交多年,一起长大,自然熟悉他的一举一动。”
“那……你问他了吗?”迟意问道。
裴翎点点头道:“他对我?十?分?陌生,就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
迟意安慰道:“那就不是他了。”
裴翎灌了一口酒,闷闷的喝着:“我?只是想不明白,他为何……为何要那么?决裂般的离开,连我?们?这些汴京故人也一概不认了。”
“谢宣已经死了,他从未做过你无法?理解的事。”迟意沉默片刻,夺过裴翎手中的酒坛猛的往口中灌了一口酒说?道。
二人你一口我?一口的将坛子里的酒分?喝完,却都没有再动旁边那坛未开封的酒。
“今天怎么?想起说?这个来了?”迟意瘫在?他身侧问道。
“今日我?陪官家去了几重山,就是最近很受人追捧的那个戏园子。”裴翎低叹道,“席间偶然说?起了闻金金,官家已经起了招揽之心?。”
迟意晃了晃酒坛子,一滴都倒不出来了,这才将其撇到?一旁,闻言深深叹了一口气道:“你怎么?答的?”
“这种事儿?可?不可?行都不是我?能决定的,只是我?觉得官家此?举必然不会成?功。”裴翎道。
“哦?为何?”迟意问道。
“大齐幅员比兴庆府不知辽阔多少倍?蔺相,谢少傅,我?爹,你爷爷等重臣未必不如闻金金有才干,可?结果呢……我?想我?们?不是人才不如人,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个问题连蔺相他们?都束手无策,便是闻金金来了又能改变些什么?呢?”裴翎缓缓开口道,“闻金金此?人十?分?强势,闻人驰亦肯将世代相传的照水剑交给他,由他全权负责银州和?谈事宜,说?句大不敬的话,闻人驰能驾驭的虎兕之臣,官家未必驾驭得了。”
迟意附和?道:“也是。”官家耳根子一向软,又凡事都只喜欢自作主张,常常搞人个措手不及,能做事的能臣也已经纷纷偃旗息鼓了,官家倒在?庸臣口中落得个“仁君”的好名声。
或许,也不仅仅是官家的问题,比起官家来说?,先?帝亦是个励精图治之君,最后不也草草收了场。
迟意想,他不如阿宣聪明,他琢磨不出其中的关键,他只知道大齐病了,从君至臣所有的人都束手无策,就连蔺相都被失败的新政一并抽去了心?气,变得……有些道家无为而治的意味。
二人沉默着沉默着,裴翎突然道:“我?好像有几分?理解他了。”
“嗯。”迟意应了一声。
酒喝完了,酒疯撒了,最后是迟意一拍大腿,认命般的将裴翎背了回去,漆黑的路上,迟意对他讲:“别不开心?了,他怎么?对你的就是怎么?对我?的,你知道多少我?便也知道多少。”
要说?不同,在?谢宣心?里,唯一不同的便是李从庚吧。
迟意默默的想着,先?前年少,他并没怎么?注意这个来自熙州的少年,只知道他貌似跟临安谢氏和?穆氏都有血仇似的,长年累月的避居在?宁国?府。
自己或裴翎每次去找谢宣玩,或者谢宣找他们?俩玩的时候,从来都不带李从庚,他一开始的时候还觉得新鲜,便多问了几句,都被谢宣敷衍过去了,说?什么?在?家里读书呢,后来他便不问了。
裴翎今日如此?苦恼,纠结谢宣是不是还活着,说?实话裴翎不应该来找他,应该直接去找李从庚问啊,毕竟将谢宣的尸首从梅州带回长安的人是李从庚,李从庚才是离谢宣最近的人。
迟意将裴翎送回裴府,特意在?李府门口等李从庚。
同样是谢宣之友,他与李从庚之间竟未曾说?过几句话。
“迟将军,有何贵干?”一道声音打断迟意的沉思,他蓦然抬头见李从庚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正微微凝着眉打量着他呢。
“李中书,我?来请你看场戏如何?听说?你是熙州人,一定会喜欢那里的戏的。”迟意邀请道。
李从庚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点头同意了。
二人包了一个方便说?话的齐楚阁儿?,迟意点了一出《四郎探母》,李从庚点了一出《李陵碑》。
二人看过对方点的曲目后都轻轻扬了扬眉脚,脸上的表情有点耐人琢磨。
迟意挥退齐楚阁儿?的侍儿?,自斟了一杯茉莉香茶问道:“在?李中书眼里,谢宣是个怎样的人?”
“迟将军想说?什么??”李从庚不答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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