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我晓得,姑娘可还有别的吩咐?”
“就这些了,您老去忙着吧,雪天路滑,您也当点心。”
“害!天天走,年年走,都习惯了,现在比以前好得多,今早虞姑娘还叫人铲雪,咱们从县城招收的流民现如今就干着这些力气活,搭了毛毡帐篷让他们在外村住,虞姑娘说等明年开了春,让外村那些表现好的搬到内村来,再腾出外村的地方给这些流民。”
虞归晚不仅让葛大娘招收流民,分批来到南柏舍后她还亲自管理训练这些人,不服?刺头?饱餐一顿就走?都别想,落到她手里,再硬的骨头都得乖乖听话。
这些流民也不是多穷凶极恶的人,不过是让东辽烧杀抢掠的没地儿去的老百姓,谁能给他们一个落脚处,让他们能吃上饱饭,他们就可以为谁卖命。
那日南柏舍的村民不过给他们煮了一锅野菜杂粮疙瘩汤,他们就跪下砰砰磕头,不少南柏舍的村民都红了眼眶,这些流民就是去年的自己,忍饥挨冻是什么滋味他们太知道了,如果不是虞姑娘好心收留,他们早成了路边的冻死骨。
当初村民们也觉得虞归晚凶神恶煞,身后总跟着十几只野狼,随时都可能往人身上扑,把他们吓的半死。
可转眼过去一年多,南柏舍变成十里八乡有名的富村,家家户户都是带青砖院墙的屋子,村外又有结实的高墙挡着,还有人守着村门,盗匪来了也不怕,村里的三岁小孩都能拉弓。
当初留下的村民没有被赶走,欠下的账早已还清,到了年底一合计,最少的手头都有百八十两银子,还没算家里地窖的肉,粮仓的秋麦、粟米这些,不都是跟着虞姑娘了日子才好起来?
细想想,若虞姑娘是个菩萨心肠,未必就能挣下如今这份家业,好人在这个世道混不开,狠人才行。
大批的冰箭、冰刺制出来,廖姑再也没有时间偷懒,天天都要和虞归晚一起对村民以及流民进行训练。
村庄周围也开始布下陷阱,禁止任何人再进山打猎,每次出村往县城的铺子送货的队伍都有身手好的人护送。
在这种紧张的氛围下,曾跟随商队出关深入草原的村民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他们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但都警告家中的孩子不要离开内村。
幼儿也忧心,晚间她翻来覆去睡不着。
“东辽真的要打过来?”一旦开战,遭殃的都是百姓,她虽是罪身,到底也是大雍子民,怎能不跟着心焦。
明日就是腊月二十三,她的生辰,家中早已准备好明日酒席所需的一切,戏班子也将大贺戏练了又练,只等明日全村一同来看戏吃酒。
乍一听东辽大军异动,大战在所难免,她还哪有心思过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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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渠县离东辽近得很,大军杀过来都用不上十日!
虞归晚正犯困,闭眼将身边喋喋不休问个没完的人抱到怀里,拍了拍算作安抚。
“怕什么,我肯定护得住你。”
第044章 第 44 章
腊月二十三, 幼儿的生辰。
难得不下雪,也不刮风,天头大亮, 积雪压着的几枝红梅愈发喜人,应着今日的好兆头。
婆子和丫头穿着厚实的棉袄进进出出,或手捧食盒果品,或手提茶壶在忙碌,还有早早就来帮忙的村民,哪个都不得闲。
只有顽皮爱闹的孩童围着搭在正院的戏台边上叽叽喳喳,讲自己随家里大人去县城时看到过的杂耍,厉害的技人能连番十个跟斗。
后厨的锅灶天不亮就开始烧, 宰杀好的牛羊鸡鸭成筐成筐往里抬。
还有昨日就做好冻上的冻豆腐和牛筋皮冻, 胡麻油炸出来的各色菜丸子、小酥肉和鱼块,卤了一个晚上的羊蹄和猪手。
从地窖拿上来的大白菜,撕开外层的菜叶,里面还是水灵的,揪一片菜梆子放嘴里嚼着都甜。
几个妇人正甩开臂膀揉面, 纯白面,没有掺一点麦壳, 烙出的饼外皮酥脆, 扯开的面也劲道, 捏出的包子更是皮薄馅儿大, 肉馅的油渗透了包子皮, 热气腾腾的香味散开,来帮工的没有哪个不咽口水。
大锅里还有用粟米熬的粥、奶白的羊汤配上切好的羊杂, 在县城铺子卖的极好的咸奶茶已经抬出去先让大家伙喝了暖身。
就是没资格来吃席的雇工和流民也能分到,葛大娘让人抬了一桶到村口, 每个人拿碗排队来领,炒黄米、黄油和撕成条的肉干堆到冒尖。
有些人舍不得一下吃完,只沿着碗口舔一舔,余下的带回帐篷分给行动不便的老人。
因着天冷,菜刚端上桌就要冷了,幼儿做主,不摆席面,全部开大桌吃暖锅。
暖锅类似火锅,在小火炉上放一口陶锅,里面加热汤,翻滚之后再烫菜,这种吃法在北地很盛行,一则保暖,二则方便。
经商旅传进中原,再到江南,世勋贵族们就吃出了新花样,开始有铜锅和铁锅。
烧旺正屋的地龙,中间摆开一张大桌,正对戏台,两边是对着的三张圆桌,坐的都是去岁被虞归晚救下的南柏舍村民,老少二十来个。
如葛大娘等几个妇人也是最早跟着虞归晚做事的,为幼儿做生日,她们挨着主桌也是应当。
其他村民就安排坐在廊上,都烧着炭炉,一点不会冷,离戏台还更近,看得清楚。
主桌自然就是虞归晚、幼儿、廖姑和杜氏,另外还有跟廖姑关系好的二丫、佟汉的女儿佟潼。
她们本是跟着家人来的,该和家人坐一桌才对,被廖姑硬拉了上来,幼儿也笑着招手让她们坐下,她们的家人见了自然乐意,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体面。
佟* 潼算数厉害,识字也多,被虞归晚安排进铺子帮忙算账,每月有工钱,春婶每天都乐的合不拢嘴,背地里也不忘叮嘱女儿要好好干,将来大有前程的。
佟潼不是特例,村里跟廖姑差不多大的孩子都有事情做。
一家里面除非是瘫在炕上动不了,不然都没闲着的,去不了外面,村里作坊那么多活儿,没工钱的也能包两顿饭,还嫌?
往年别说吃饱肚子,穷的连草根都找不出,如今过了几天舒坦日子就懒上了?看是骨头痒了还差不多,鞭子照着面就抽过去。
幼儿到底年轻,生辰礼只接了几个孩子的,也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不过是孩子们有心,自己做些小玩意儿送她玩,瞧着有趣,她也就收了,转身就让小金方给孩子们拿糖拿糕点。
至于村民送来的礼,她没收,还让小金方往里添一成,等席散了让村民带回去。
戏已经开唱,大家一边热火朝天的吃着暖锅,一边应声叫好。
那群小的连饭也不吃了,跟廖姑跑到戏台边,将筐里的铜钱往戏台上撒,大人叫她们也叫不回,只得由着她们去开心。
铜钱是虞归晚早就让葛大娘去县城换的,她自己不过生日,也不懂这些,是葛大娘说戏台摆开那天主家都会往上撒钱,或者撒面点果子。
既说了给幼儿做生日,就按着古人的礼来,戏班子都请了,也不差这几个钱,她现在有的是钱。
幼儿今日穿的是杜氏亲手做的新衣,柔粉色缎面的对襟袄,绣着吉祥的花样,底下是月牙白的羊绒裙,外头还围着一件短的狐裘。
手炉放在腿上,她捧着一碗酥肉丸子汤斜靠着虞归晚,眉眼含笑的听戏,时不时往嘴里送一个丸子。
小金方还担忧她冷着,将脚炉也挪了过来。
戏唱的再好虞归晚也听不明白,索性接过幼儿手中的碗,一边面无表情听台上的咿咿呀呀,一边将酥肉丸子喂到幼儿嘴边,后者也懒,张嘴咬了,乐的不用自己动手。
杜氏在一旁看着,欲言又止,幼儿向来恪守礼规,即使以往在家中只有兄弟姊妹也不曾这样懒散。
想说她两句,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坐好了,别让人背地里说她没个姑娘样儿,可对上虞归晚那张冷脸,杜氏到底没胆子开口。
一场唱罢,幼儿才坐起身,拿起羹勺给虞归晚也喂了一个丸子,还问道:“厨房备了鹿肉,你可要用些?”
她点点头,立刻就有丫头婆子将桌上的暖锅挪开,换上烤炉,端来新鲜的鹿肉铺开在烤架上,也不用多复杂的蘸料,撒些细盐即可。
幼儿尝了几块,杜氏等人也吃了,不过她们还是比较爱吃暖锅,配上些新鲜的嫩豆芽,有滋有味还爽口。
虞归晚吃着烤鹿肉,也不觉得戏曲难懂了,一挥手,道:“暖酒来。”
上回她从县城买了那多好酒,幼儿担忧她会嗜酒成性,便不许她多喝,每日就一小盅,今日高兴,就也没拦着,由着她喝尽兴。
“再暖两坛分给众人。”
婆子答应着下去,很快又抬上来两坛酒。
在座的除了小孩不能喝,其他人的酒量都是可以的,吃到后面,几个妇人还撸起袖子猜拳。
整个院子都热闹起来,喧嚣传到村口,一样在美美吃肉喝汤的流民和雇工的脸上也情不自禁露出笑容,烤着暖烘烘的火盆,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戏班子唱了这半日,也该让她们歇歇,吃些热菜,喝两杯酒。
宴席直到夜深才散。
虞归晚喝多了酒,回房的脚步都踉踉跄跄。
倒在床上,摊开四肢,眼睛直愣愣的盯着床帐出神。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放松过,任由自己喝醉。
神智不清醒在末世是大忌,若她敢这般放纵,被拧断脖子的就是她,而不是丧尸。
重重呼出一口气,她翻身将脸埋进枕头。
幼儿拧来一块帕子,坐到床边拍拍她肩膀让她翻过来,“难受了?先擦擦,我已让金方去煮醒酒汤了,你喝了再睡。”
热热的帕子抚过她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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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舒服的嘟囔一声,不愿意睁眼,嘴却硬道:“我没喝醉。”
哪个喝醉的人也不会说自己醉了,幼儿也不能真的跟个醉鬼计较,顺毛道:“嗯,没醉。起来,我帮你把鞋子和衣服脱了,你往里躺躺,会舒服些。”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东西没有给幼儿,今日人多,她就没有拿出来,这会房里就只有两人,再不送生辰就要过完了。
幼儿被她翻身爬起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真是醉糊涂了不成?
她晃晃昏沉的脑袋,跑过去打开柜子,伸手东摸西摸,终于在最里面摸到自己藏进去的盒子,掏出来献宝似的呈到幼儿面前,向来冷冰冰的眸子难得亮起些许期待。
“这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生辰礼。”至于还没有满月的虞六花,纯粹是个意外。
两人整日朝夕相处,一刻不分开,幼儿都不知她何时准备的这个,当下便有些愣神,她当真以为狼崽就是虞归晚送自己的生辰礼。
打开盒子一瞧,里头是一对缀满珍宝的华丽金镯,扁平的样式,顶端的牡丹和梅花十分逼真。
她小心将镯子取出,让虞归晚为自己戴上。
金光一闪,纤细的皓腕在虞归晚眼前晃过,她握住幼儿的手,将镯子的秘密告诉她,并教她如何使用。
幼儿更是惊讶,“腕箭?”
“嗯,机械鸽你没法一直带在身上,若有个急情,腕箭也可保你一二,里头共有三枚铁针,有人要伤你,你就对准了射过去。”
幼儿认真点头,照着她教的方式对准桌腿,摁下机关。
咻!
铁针钉入桌腿,拔都拔不出来。
“竟有这般威力,你几时做的这个,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她将幼儿的手对着自己,缓道:“我只画了图纸,东西是让陶翁做的,他是巧匠。桌腿毕竟是死物,你对着我放箭,看看如何。”
两人中间隔了不到一臂长的距离,幼儿如何敢动。
“你疯了!”
醉意渐渐退去,她没疯,还清醒的和往常没区别。
她往前迈一步,严肃到近乎冷漠。
“你昨夜问我东辽是否真的要打来了,我告诉你,真的,阎罗娘让人送来的消息,庶州北境军在偏关的十八屯寨战败,那里已经被东辽军队占领,但庶州的百姓还被蒙在鼓里。幼儿,你要学着杀人,要见血,现在,用你手上的腕箭对着我,摁下去。”
幼儿没有依她的话,只是静静看她良久,才抽回手,依靠在她的肩头,轻声道:“我才不学,你说过会护着我,我就信你,将身家性命都交给你。”
“幼儿。”
一根手指抵在她唇中,挡住她未出口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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