忒厚!’
“明司匠和严中侯,不?说话也能交流的吗?”孟容川疑惑地问。
双方处境忽然倒置,严观和明宝清正有些?尴尬,就听明宝盈施施然道:“心?意相通的滋味,孟参军这把年岁,难道没有尝过?”
第122章 军中画卷
因为?明宝盈的无礼, 明宝清斥了她几句,不痛不痒的。
孟容川丝毫不介意,只是说:“三妹妹说的是实情。”
明宝清瞧了明宝盈一眼, 正想说什么, 孟容川又道:“我画了你?阿兄和方五郎、方四娘的画像, 要?看看吗?”
“要?!”明宝清和明宝盈异口同声道。
孟容川笑弧很深, 收了笑时鼻唇处还有细细弯纹,“我给你?们拿去,卫二郎的画像我已经交给卫二嫂了。”
孟容川一共画了两幅画, 第一幅画上画的是方时敏和方时柔, 方时柔手里还拈着针,眼睛没看自己膝头待缝补的衣裳,而是看向?边上的矮榻——方时敏正趴睡在那里, 睡姿豪放, 因为?累极, 又有姊妹身边, 所以睡得非常香甜。
明宝盈隐约都能听见她打呼噜的声音了,自己逗了自己一笑,伸手在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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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敏面上虚虚摸了一下?, 问:“这里是军帐吗?她们还能睡得上这么好的床榻?”
孟容川的眼神落在她触摸方时敏的手指上, 怔了一下?才道:“只是草榻,我, 美化了一下?。方五郎被提调去练新兵了,累得几乎趴下?就睡着了, 因为?我第二日就要?走, 所以就连夜草草画了这一副,将就着看看吧。”
草榻这个说法估计都是美化, 应该就只是草席。
“你?阿兄这副我画得仔细了一点。”孟容川徐徐展开?另一幅,明宝清就见明真瑄正襟危坐在一块大石上,神色有些不自然。
“阿兄不习惯入画。”明宝清轻笑了一声,“看起来像个被大人呵住不许动的娃娃。”
“他?那日新升了官,方五郎又在后头练兵,让新兵一起喊他?明旅帅,他?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就这表情了。”
孟容川伸手点了点头画卷边角处一个骑着棕马的人,马只露了半身,那人也是歪出来大半个身子?,伸长了脖子?要?来看明真瑄,身后的兵士密密点点似豆,面目模糊,唯有她在笑在叫嚷,身姿利落潇洒。
孟容川的画下?笔匆匆,但给家人一解相?思之苦还是够的。
明宝盈看着那画卷的边缘,只觉得这有限的画卷上描摹了无垠的生活。
众人都在看画,而她抬起眸来看孟容川,对方也看她,笑了笑。
明宝盈别开?眼,伸手把方时敏和方时柔的画像收卷起来,道:“这画我要?拿去给她们二人的亲眷,可?以吗?”
“就是那位殷大郎吗?”孟容川忽得问,没等明宝盈说话又道:“自然可?以。”
“她们与?你?提过殷大郎吗?”明宝盈问。
“我只隐约知道他?们的长姐嫁了殷家,育有子?女,”孟容川轻轻摇头,道:“他?们平日真是很忙很累,有点功夫都睡觉休息了,来帐中托我寄信时才能说上几句话。”
明宝清有些好奇地问:“你?此番回家应考,虽说官职还保留着,但军中那些文?书庶务谁来做呢?”
“重要?事务都有长使拿主意,他?手下?还有两个书吏,再由方四娘替我打理一下?营中一些庶务,也就够了。”孟容川说着就见明宝清和明宝盈露出惊讶之色来,他?道:“算上卫二郎,方四娘共有三个哥哥护着,那些不长眼的也该掂量掂量。她先前自己在家眷营房里时其实也把日子?过起来了,因为?教孩子?们读书习字,也很受家眷们敬重,但有些个不
长眼的卒子?趁着方五郎他?们三个带兵出去剿匪时想欺辱她,幸好被几个孩子?救了,叽叽喳喳还告到了尚将军处。尚将军很是生气,就用了重典,打杀了一个带头的,另外两个受了钉板十五杖,被逐到军田去了。”
明宝清和明宝盈听得极认真,在听到方时柔差点被欺辱的时候,明宝盈眼圈一下?就红了。
孟容川的目光闪了闪,面上还得持住。
“因这事在前,尚将军也知道方四娘是个有才学的,还能管住一帮半大不小?的孩子?,所以就同意让她代为?打理一些杂务。”
明宝盈沉默地听着,半晌后才道:“多谢参军告知,这些事四娘她们是不会说与?我听的。这画拿去给殷家兄妹看,他?们定要?谢你?的。”
“举手之劳,谢什么。”孟容川笑着看她,眼底了无心事。
在女学里这几年,明宝盈身上的闺阁气越淡,举手投足总有种?天?经地义的感觉。
就比如?她此时抱着画卷站在阶下?仰脸看孟容川的样子?,白纸黑卷轴抵在她肩头,却像是抱着一把没出鞘的剑。
明宝盈的眉目娇婉,天?然有种?羞意,但目光没有一点哀怨凄婉的意味,孟容川甚至感到她在质疑他?,这恐怕不会是错觉。
孟容川心下?难受,缓步走下?了台阶,说:“我这也是要出去,送送三妹妹。”
“去何处?”明宝盈见他?就这么出来了,道:“很近,不用马?”
孟容川本来是想送她回去后再折回来牵马的,但她既这样问,他?就去把马牵了过来。
他的马是一匹灰黑短毛的杂色马,被照顾得很好,长长灰色鬃毛都被编成了辫子?,给人一种?很优雅的感觉。
马的性格从眼睛里就能看出来,这马不像绝影那么好动,也不似月光好奇,很安静。
“好沉稳。”明宝盈伸手摸它额发时才听见了它低低地鸣了一声。
“都是十四岁的老马了,当然沉稳,严中侯那马儿才七八岁吧?”
孟容川轻轻拍了拍马背,大大的马脑袋转过来,亲昵地与?他?抵额蹭了蹭。
“不知道,不过姐姐的月光是七岁,两匹马应该是差不多的年岁。”
明宝盈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暗喻,但只怕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孟容川轻轻笑了笑,牵着马儿落后明宝盈半步,与?她一道出门去。
“我来之前,尚将军说自己朝中有几位好友,我若有用得到的地方,可?以拿了他?的名帖去拜访。尚将军人脉广博,兵部、礼部、刑部都有相?熟。”
两人都走到门口时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明宝清、明宝锦、严观走在前头,正要?去明宅看看修缮的情况,一家三口手牵手的场景温情脉脉。
孟容川垂眸看着自己与?明宝盈落在地上的影子?,将局促压下?。
明宝盈很自如?地道:“尚将军介绍这些人脉给你?,是为?了你?此次的科考吧。如?果是这样,你?刚回来那几日就要?马不停蹄地去拜访了,可?你?那时候不去,偏偏等学子?们犯了事入了狱才去?”
孟容川将眼看向?别处,可?邻人墙头的竹竿上晾着几条黄黄绿绿的裤衩,好生煞风景,只得低眉看墙缝里干掉的一片苔藓。
苔藓干枯萎靡,与?边上新冒出小?草儿一比,简直是个皱皮老头。
“幸好起初没去,否则怎么一开?口就求人家办两件事?”孟容川说。
“那尚将军是想你?在哪里寻一个职位呢?”明宝盈问得直白,孟容川径直就道:“兵部的职方司,将军看得起我,还望我日后最好能统管了库部司。”
“军械、军制和舆图啊。”明宝盈轻笑道:“尚将军还是蛮有胃口的,不过你?一贯也很欣赏他?。”
“尚将军人品不错,为?人处事严厉公?正,不过就是下?手狠了点,可?慈不掌兵,这是优点。”
孟容川如?实说,瞥见明宝盈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揣测她是在揣摩明真瑄和方时敏、方时柔在尚将军手下?的将来会如?何,便也不说话了。
但很快他?就听明宝盈开?口说:“参军一职虽是多如?牛毛,但你?也做到了参军最高?位,既得了尚将军青眼,为?何总说自己一事无成?难道说你?的夸奖只是阿谀奉承罢了,而执掌整个护鳞军的大将军实则是个有眼无珠的?”
“自然不是。”孟容川都被她说急了,两人对视的时候才见她狡黠一笑。
孟容川揽镜自照时不觉得自己老,可?一看见她这般笑模样就觉得自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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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头都开?始脆了。
“我知道你?虽自诩俗人,可?心里总有那份清高?,但你?陇右这么些年,尚将军又不是无缘无故替你?铺路的,你?有这个能耐,又不是只靠逢迎得来得的。拜访兵部那一位时,还是为?自己说说话,要?紧关口就不要?耍小?孩脾气了。”
“我耍小?孩脾气?”孟容川忍不住反问,又猛地意识到明宝盈这是故意逗他?的,而他?还傻乎乎掉进去了。
他?抿了抿唇,低声道:“知道了。”
孟、明两家距离很短,等老苗姨住进来的时候,走这么几步就能和老姐妹见到面了,明家煎肉没盐去孟家捏一撮,回来给肉翻个面都还焦不了。
孟容川肯定不进去了,他?浅笑着向?明宝盈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马蹄声响起的时候明宝盈退出门口又望了一眼,见马儿撒蹄跑开?时体态矫健,她忍不住腹诽,道:‘自己认老还带上马!’
也不知马儿是不是赞同明宝盈这句话,所以在路上非常用劲地打了个喷嚏,不但喷了一地的优雅,还连带着孟容川在马背上都跟着一抖。
“可?别摔了我,这身衣裳还是见贵人的。”孟容川忙夹紧了马腹,道。
因有尚将军的名帖,孟容川没费什么功夫就见到刑部的一位程侍郎。
两人素不相?识,少不得要?丝滑自然地奉上见面礼,再来一番寒暄热场。
不过也巧,程侍郎正是负责写调令让刑部的差役去大理寺押人回来审问的,他?一听孟容川问的人,便笑道:“秦怀谦?有的,这个人明早就要?去调来,你?且放心,这案子?交了我们刑部统管,定然一切照规矩办事,他?若只是个随波逐流的,受几日牢狱的霉气也就出来了。你?备好柚叶等他?出来洗洗就好。你?今年也是参考的吧?那就莫操心了,还是备一备考试吧。礼部试虽可?能延期几日,但天?下?学子?都往长安来,各地还有很多族学、官学的学生,又不是只有国子?监这一帮学子?,延不了多久的。”
孟容川听了程侍郎这一番话,真好比吃了一粒定心丸,这才有闲心端起那盏都冷透了的茶吃了一口,起身告辞。
以孟容川所了解的秦怀谦来说,他?为?人中庸,一定就只是个随波逐流,没那个胆气去做什么领头羊、出头鸟。
想问的问了,能说的说了,孟容川脚步松快地走下?台阶,刚走檐外,就觉什么硬物擦着肩头掉下?去,碎在他?脚边,碎片崩得他?脚面一痛。
“混账!这屋瓦不是前几天?才拣过?都是糊弄事的不成!?”瓦片掉得太过突然,连程侍郎都跟着吓了一跳。
“孟参军、孟参军?”
程侍郎连声叫了孟容川几句,他?才猛地回神,青白的面孔上勉力?浮起笑来,道:“没事。”
第123章 长夜春宵
‘人世间的说辞真是矛盾, 又说长夜漫漫,又说春宵苦短。’
秦怀谦在被更漏声吵醒的那一瞬间,这个念头和疼痛一起涌了上来了, 他恨自己为什么要醒, 这夜为什么这么长, 像是永无止境。
秦怀谦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几?日滑过喉咙的只有一瓢用来诱供的水。
他觉得自己要死了,快能?见?到?祖母的话,感觉也还不错, 可自己这辈子一事无成, 见?到?祖母也觉羞惭,但他知道祖母不会嫌他没有出息,只会怨他来得太早。
‘春宵苦短, 眼下是二月, 还未到?春宵啊。’
春宵这个词让他想起一个人, 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冒犯了她, 所以?竭力?不去想她,可她就像一个空心葫芦,在脑海里按下去又扶起来。
贴地趴着的时候, 落在地面上的动静就会很明显。
秦怀谦听到?一个很突兀的脚步声, 说突兀是因为太轻太笃定。
大理寺差役走路的声音都重?很多,而且大多有拖拽靴底的习惯, 像是要把人的目光引到?他们脚上这双皂靴上。
秦怀谦很肯定那个对他用
刑的差役鞋底有铁块,不然不会一脚踹断了他的腿骨。
脚步声停了。
秦怀谦想把脑袋转过去, 但他一点劲都没有, 动弹不得。
牢门开了,一双手轻轻落下来, 在他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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