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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0-140(第4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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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掉了。

    难道是在梦中吗?

    可她不会做梦。

    书上会写,刘初桃也会讲,那些梦有的光怪陆离、有的滑稽可笑、有的不知所谓,可她每一个都会认真地去看、去听。

    因为那是她无法拥有的东西。

    她从有记忆开始,就没有做过一个梦——

    陆扶光骤然惊醒。

    随着她的坐起,急促而清脆的丁零声顷刻间便灌满了整间屋子。

    小郡主瞳仁一颤,随即定住眼神。

    在她赤着的脚踝上,正扣着一条用精钢炼成的锁链,那长长银链的另一头拴在屋子的顶柱上,链上挂着好多只只银色的铃铛,即便她只是稍稍一动,都会引出一阵不绝于耳的声响。

    “两日前,天光大亮后,卢家的人带着猎犬,成群结队进了山林,找到了昏迷在林子里、浑身是血的卢梧枝。那条令人惧怕的白金幼蟒正温顺地盘在一旁守护着他,蛇尾还摆着为他奉上的鲜果。众人见到此景,皆心神被撼,认为此子不凡,甚至有人不禁当场便向他俯首叩拜。”

    小郡主拖着扣在她足踝的锁链,缓缓地向说话之人转身。

    跽坐在遍地皮毛之上的白玉少年,正垂首看着面前一个鸾凤衔枝的宝盒。

    那宝盒的盒盖开着,里面放着的九支模样各异的银鎏金镶玉花树钗、正随着少年指尖的拨动而流晃出异彩。

    “当晚,卢家家主夫人屡次向幼子下毒之事败露,卢老夫人震怒,请多位族老同审,欲夺其掌家之权。卢三郎为替母亲求情,数次在卢府冲撞长辈,已被家主下令关在屋中。虽然局势尚未明了,崔氏仍有翻身之望,但卢梧枝也已经有了一搏之力,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只能做一只待宰羔羊。”

    说着,神清色净的小郎君将盒中那支嵌满了火珠的花钗拿起,簪进了小娘子的髻边。

    “我想,你在范阳卢氏要做的事应当已经做完,所以,我就带你走了。”

    他松开手,看向陆扶光。

    从被困荒庙的那日开始,一切便与从前不同了。

    他以世子之名,将东都燕郡王府的一小支精锐人马招至身边,散到扶光郡主左右。

    但因郡主手下同样能人辈出,想要让一切万无一失又不声不响、不起任何波澜,他便不能有丝毫轻率。

    所以,他就令自己变成了最讨得她欢心的样子,靠着放荡的伎俩,得到了她短暂的、稍纵即逝却又极致纵容的宠爱。他连续数日都被她容许、无声地跟着她、看着她、随时出现在她的身边,将跟随在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找了出来,然后,燕郡王府的人便如影子般地潜到了那些人的身后。

    他手下的人,跟替扶光郡主做事的人不同。

    他们没有那么多诡谲的手段。

    他们只有身手。

    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有着能独自杀虎剿狼的身手。

    就如同在她腕间花镯的茎中刺入无色无味的药,让他的白鹞能随时找到她身在何处,他对她所做之事,隐秘,阴暗,卑鄙、充满了背叛。

    可那又如何?

    是她自己发了誓。

    在向卢梧枝许出婚姻时,她就已经松开了他的手。从那一刻起,她的骨、肉、血、脏腑,她的性命,就尽数都是他的了。

    他绝不后悔。

    ——

    船行水上,屋内门闭无窗。

    披着的是陆云门宽大的襕袍,里面则是小郎君的贴身内袍。从里到外,全是他的。

    怀里的金针,还有那些或是用来保命、或是用来戏弄人心的丸药,通通不见了。

    对于一个刚刚醒来、对周围一无所知又没了自由来说,这情况应当不妙极了。

    但在花了些时间弄清楚这些后,陆扶光也并未露出慌张。

    她甚至讥讽似的浅笑了一下。

    “陆云门。”

    小郡主看向少年,神色中浮着毫不在意般的轻慢。

    “你为什么不开心?”

    金尊玉贵的小郡主,即便被剥去了华服,囚住了双脚,却还是带着她高高在上的骄傲。

    “你抛却德行廉耻,连那多用于娼门的墨都刺到了身上,把我迷得神魂颠倒,松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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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的全部防备,最终被你关在了这里。”

    她笑着,故意晃了晃她脚上锁链,引得银铃阵阵作响,那精钢所制的锁链,仿佛不过是供她取乐的玩意儿,“你做得这样好,为什么却不开心?”

    “我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少年沉静地问了她一句。

    “是啊。”

    小郡主骄矜地抬了抬眼睛:“我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心猿意马,魄荡魂摇。不然,我怎么会被你抓到?”

    少年轻轻笑了。

    他拿起第二支花树钗,为小郡主簪上,“被我迷得神魂颠倒,却还是能做出与他人缔姻的约定。”

    他在附近?

    她同卢梧枝说那些话,陆云门竟然也在附近吗?

    小郡主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我有什么办法?”

    她看着小郎君。

    “若你不姓陆,我在挑婚姻对像时,第一个选的必定是你。”

    将花树钗簪好,少年轻轻将她鬓边微乱的发丝抚平。

    但在小郡主想要如以往那般、将脸颊贴到他的掌心时,少年却蜷起指尖、收回了手。

    他拒绝了。

    拒绝得毫不犹豫。

    这种事自她同他再相遇后便从未发生过。

    这些天被他宠惯坏了的小郡主当即露出怫然,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小尖牙。

    少年将她的不满看在眼中,然后,他徐徐问道:“你知道我姓陆,知道不可能跟我成亲,为什么还要来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承诺?”

    “陆云门。”

    思忖了一下,理亏的小郡主倾身向前,捧住他的脸。

    “这件事,是我错了。”

    她看着他的眼睛。

    “初心阴损,是我不对。不过,虽然最早的确存了要报复你的心思,我却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若非如此,我们的关系此生都只会止步于大梁的扶光郡主和燕郡王世子,我们不可能会两心相悦、彼此心仪。”

    见少年垂着眼眸,没有躲开,小郡主嘴边的那两朵小酒凹便随着笑浮了出来。

    “我是打算要同卢梧枝成婚。但那并不意味着我要丢掉你。”

    她轻声地哄着他。

    “我跟卢梧枝已经说好了,无论成婚前后,他都不会管你和我的事情,我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许了他。若他没这么懂事,我是绝不会选他的,不过一个范阳卢家而已,舍了又不可惜。”

    少年默默地将她的话听完。

    随后,他抬起了眼睛:“你是要我跟你通奸。”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这种事寻常极了。”

    小郡主斟酌着词句。

    “大梁民风一样开放,不知有多少成了婚的郎君都在外面明目张胆地胡来,也没道理换成娘子们就不成。今年踏青那会儿,我一位年纪小些的表姨的夫婿病了,她夫婿的同僚们便约着上门探病。正巧一位同僚临时有了公务,就叫了自己的儿子、一位千牛卫的小郎君替他去探病。那小郎君与我表姨见面后互生喜悦,玩闹中忘了时辰,在屋中一待便过去了三四日,那小郎的父母见儿子多日不归,急得满街满巷地找,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大得都传到了皇祖母那儿,皇祖母也只是打趣笑笑就揭过了……”

    说着说着,小郡主便渐渐低了声。

    少年芳兰竟体,那双漂亮的眼睛色正清寒,静静望着她时,竟显得她刚才说的那些仿佛辱没了他一般。

    “你能拿到卸去我假容的药,必定是与冯先生有过交集。”

    小郡主笑得更甜了。

    那对乖巧的小酒凹让她看起来天真又无害。

    “就是我活捉到他的那天吧?”

    即使之前毫不知情,如今的现状也足够她猜到了。

    “你从那天开始,就知道我是陆扶光了。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他们都说,陆云门是大梁的麒麟少年,是小郎君中守礼有德的典范!”

    她足踝上的银铃响动着,小尖牙一点一点地、露出在少年的面前。

    “大梁最志洁行芳的小郎君,在明知道那是他的族妹后,他都对她做过什么?他同她在榻上厮混,咬开她贴身的小衫,将手伸进她的锦裙,一次又一次地把她弄哭……”

    说着,小郡主看到少年被她刺进异墨的雪白颈下正在慢慢地泛起红。

    她得意地笑着将手指碰了上去。

    “你看,无论你不肯承认,你都在为我动情。既然如此,为何要拘束自己?反正,更违背人伦的事,我们都已经做过了,通奸而已,又能如何?陆云门,你以为你现在还有多干净?”

    “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干净。”

    少年压忍住情绪,平静地告诉陆扶光:“但我跟卢梧枝不一样。郡主既然选了我,那便只能是我。享齐人之福的心思,郡主歇了便是。”

    “陆七!”

    小郡主正要发作,却忽然觉得眼睛很不舒服。

    她下意识抬手想要去碰,却突地想起,她在山林溪边时,曾吃下了一颗她从山佬那里得到的丸药。

    那个药,自她学了金篦术后,就一直很想吃一颗,亲自体会一番目生障翳是什么感觉。

    可她始终不能。

    无论是在宫中还是宫外,即便是在家中面对赤璋长公主,她都绝不能看不清她面上的神情。没有哪里能让她歇下提防、真正安心。

    但那晚,想着陆云门,她却将它拿了出来,吃了下去。

    然后,两三日后的今天,那药便隐隐地要发作了。

    意识到自己不久就会看不见,只用了一个瞬间,方才还凶相毕露的小狐狸就乖顺地垂下了尾巴。

    “我跟卢梧枝也只是口头约定,我助他上位,主要还是因为崔姚得罪了我。如今崔姚落难,我做的那些筹谋便也不算白忙。”

    小郡主规矩地端坐在少年面前,即便素面朝天,仍是姣丽可爱。

    “要是你不喜欢,我不要那门婚事就是了。在东都的其他人,或许……我也都不要了?”

    在东都的其他人……

    “我不信你这些话,也没有在让你选。”

    “你已经不需要选了。”

    少年如碰水中月般、轻轻地捞起小娘子脚边的银链。

    随后,他抬起了他那双漂亮却冰凉的眼睛。

    “郡主许是还没有听懂。今日,我便将话说明白。无论郡主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我还活着,郡主便不必再想与他人缔结姻亲之事。”

    就在这时,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中传来了门扉开合的声响。紧接着,咚、咚、咚、咚,奇怪的扣地声一响又一响,离墙越来越近。

    “郡主切莫扬声。“

    少年看着蹙起了眉的陆扶光,轻声道:“汝阳夫人已经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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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汝阳夫人。

    这四个字一出,小郡主满心的算计跋扈都散了个干净。

    嗅到危险的她捏紧小郎君垂铺在地的袍边,小声如耳语地向他贴近:“她为何在此?”

    “陆氏族人每年葭月都会舞乐酬神、祭祀以求来年雨顺风调。今年祭祀本该轮到我的父亲操办,但他在外戍边,便由我代他前去。汝阳夫人怜我无长辈帮持,提出与我同去,我便备好了船,请她四日前先自东都启程,前夜,我在范阳岸边带着你也乘了上来。接下来,便该去永济州了。”

    “汝阳夫人……”小郡主使劲压着声音,“是要去见我?”

    她总是这样过分聪慧。

    少年看着几乎靠在自己颈边的陆扶光:“正是如此。汝阳夫人前去永济州,是想请正在道观中为百姓修斋祈福的扶光郡主随我们同去河东,参加此次祭祀。”

    汝阳夫人隋盼安是已故大将军陆爽的继室。在当今女皇还是皇后时,她便因才德被皇后召入宫闱,以女官身份辅佐皇后临朝,后官拜御正,得封汝阳夫人。作为极近的亲信,她在宫中为女皇做事数年,直至郑婉得用,年近半白、腿脚不便的汝阳夫人才向女皇请辞,离开宫廷颐养天年。

    有这些缘故情分,她在女皇心中,自是独一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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