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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5页/共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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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立刻转回身去,隐退在宫墙之后,眨了眨眼,刚才那一瞥之下见到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就如同一个人盯了一会儿烛火的光亮,闭上眼后那烛光还会在眼前继续燃着一般。

    郦壬臣轻轻呼出一口气,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离开了此地,沿岸返程,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最初等候的位置。

    那寒鸦和落雪的波动也似乎引起了刘枢的注意,她的余光朝宫墙拐角那边扫了一眼,不过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第054章 相国一试郦壬臣(二更)

    相国一试郦壬臣(二更)

    半晌后, 高傒终于回来了,他在厅堂召唤了郦壬臣,在郦壬臣俯身下拜的那一刻, 他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

    “又是一个聪明的年轻人啊。”相国端坐上位,整理着衣袖,像挑拣货物一样打量着年轻人。

    “说说吧, 君有何才?当我何用?”

    然而郦壬臣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在后一句,而是放在了前一句,她抬头问道:“敢问相国大夫, 予了王莹大夫何官何职?”

    “哦?你知道她?”高傒的眼中出现了一丝不一样的兴趣,“你不仅知道她,你还知道, 在你之前一个来的人,正是她。”

    郦壬臣没有否认, 能和她一样早来谒见高傒的,就只有王莹了。

    “所以,相国大夫予了她什么官职呢?”

    高傒抿了口茶,语气听不出情绪, “她是她, 你是你,你为何想要知道旁人的官位?你们这些君子,也热衷互相比较吗?”

    郦壬臣不为所动,明白自己这第一句的表现并不好,但是,有时候不好的表现也是有用的, 尤其是对付高傒这样的老狐狸。

    高傒不喜欢没用的人,但更不喜欢道德完美的人, 她深知这一点。

    她笑道:“士人前来拜谒相国大夫,便都当自己是待价而沽之人,既如此,小人想为自己这一身才能寻个好价钱,不是很正常吗?小人之所以有方才一问,是因为小人认为自己可以做得更好。”

    “呵!好大的口气。何以见得?”高傒放下茶杯,直视向她。

    郦壬臣坦然回视,“如若小人说,王莹大夫是坐小人的车才来到雍城的呢?”

    高傒收回了目光,也收回了那股二十年久在相位的威压气势,站在一旁的管家为他添满了茶。

    “如此说来,倒真是你想到前面一步了。果然聪明!”他笑笑,瞟了一眼桌案上的谒帖,记住了她的名字。

    郦壬臣,齐国人。

    “我予那王莹彭城城守一职,提了她两级爵位。”高傒不咸不淡的道:“郦生又想要何官何品呢?”

    郦壬臣默默松了口气,米晶大夫终于不再是最微末的十六级大夫,而是十四级大夫了。而彭城城守一职,虽远离京都,却是个能做实事的实职,也正对王莹的胃口,看来王莹这趟没白来。

    她稍稍放下心,又看了一眼高傒的神情,一切都在按照预料进行。她于是继续道:“小人不才,但看相国大夫愿意舍给小人些什么?”

    高傒反问:“郦生又能为老夫作何用处呢?”

    郦壬臣停顿了一下,没有即刻说话。这正是能够令她在汉国立住脚的关键一问,也是她反复排练了好几日的问题。

    “小人愿解相国大夫之疾。”她最后说道。

    高傒不语,旁边的管家却先发作道:“胡言!相国大夫身体康健,并无疾病,这位齐国来的士人,勿要肆意揣度!”

    郦壬臣面色不改,“小人愿解的,乃相国大夫之心疾。”

    说完这一句,她感到有一束冷冷的视线俯视向她,高傒开口了,一语双关:

    “齐国稷下之士不愧高人,志向高远啊,初来我汉国,就夸下如此海口么?”

    显然,高傒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哼哼一笑,站了起来。

    “老夫哪有什么心疾啊,为人臣子,自然事事为国、为王上考虑,王上之疾便是老夫的心疾了。”他望望庭中冬雪,语调意有所指,“王上之疾也是汉国之疾啊。”

    郦壬臣内心划过一丝冷笑,高傒这一身讲话的技艺可谓炉火纯青了,既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又叫人抓不住把柄,看来他平时没少写朝廷的策论呐。

    她恭谨的垂首,“上医医国,其次医人,下医医病。小人远自齐国而来,愿为相国驱策,以成抱负。”

    高傒一面点头,一面撚须而笑,当今士人的抱负,无非建功名、立宏业,至于效忠于谁,并不重要,只要能实现目标,他们情愿做任何人的幕僚,齐国的士人,就更是如此了。

    这也是高傒偏爱将外国士人收作门客的原因。

    说穿了,他自己也是个外来客罢了。

    而汉国的士大夫则总不能叫他放心,因为汉人不同于齐郑之人,汉国人的骨子里总带着挥之不去的对汉室旧主的眷恋。

    真是讨厌!

    哪怕现今他高傒已大权在握,也不敢掉以轻心。

    想到这,他愈发觉得郦壬臣顺眼多了。

    高傒将案上的名帖递给身旁的管家,和气道:“郦生虽在稷下学宫修习数年,但年纪尚轻,毕竟力有不逮。所以……”

    经验丰富的管家接下帖子,明白这是一个信号,高傒要招揽士人作门客的信号。

    “……去为郦生收拾出一间屋子。”高傒果然这样吩咐了。

    “你,且在老夫门下历练三年,待有机会,老夫便举荐你去合适的位子。”高傒随随便便道,宛如收留丧家狗一样的语气。

    什么……三年?!

    郦壬臣没有拜谢,反而抬起了头,“相国大夫的意思是,小人还不能担任任何官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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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家皱了皱眉,喝道:“大胆狂徒,连入我相国府的规矩都不知道!相国大夫既爱你之才,才允许你入府门。寻常士人,无论是何方神圣,都要在门下锻炼三年,方可谈及授受官职之事。你以为你是稷下高士,就能越级了吗?”

    郦壬臣晃了一下神,万万没想到,原来高傒招揽士人还有这等特别的规矩。

    她看了眼高傒此时的表情,但见他端着一杯茶,轻轻呷着,神态安详。

    喝完一口茶,他轻飘飘的说管家一句:“哎,不得对客人无礼,休要多嘴。”

    郦壬臣敛眸,明白了,这叫“主人不言,狗替他叫”,管家的意思,便是高傒的意思,只是高傒不会自己吐出这些脏字来,要管家替他叫唤两嗓子。

    同时她也明白了,所谓的历练三年的规矩,除了考察门客的能力外,更主要的是测试门客的忠心。

    郦壬臣很清楚,高傒生性狡猾,他宁可用一个庸才,也不会用一个对他有二心的人。

    但是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跟他耗。大仇若不能早报,她彻夜难安!

    她隐藏起所有情绪,垂首道:“相国厚爱,小人不敢受,大夫可知,区区三年,小人能做多少事吗?”

    高傒并不打算收回决定,只是闲闲的坐着说:“愿闻其详。”

    郦壬臣果断言道:

    “三年,若在齐、鲁,小人可再摘一次稷下之辩的桂冠,名扬邻国,入王宫为博士、大夫;

    三年,若在郑、陈,小人可兴其武库,荣其贸易,登堂为左卿;

    三年,若在楚,小人可平其夷乱,合其公室,出为谋相;

    三年,若在申、蔡,小人可修其农工,筑其藩篱,使天下莫能侵之。

    可是您,却要将小人空置三载!”

    这一段话说的即使是听惯了大空话的高傒也连连点头称赞:“好啊好,郦生这即兴游说的口才,就是作一国使节也够了。你小小年纪,竟对天下局势如此明白。”

    后半句才是高傒真正惊喜的点,郦壬臣短短三句话,就指出了天下各国的优势和劣势,字字珠玑,一针见血。加之口若悬河,听来更令人觉得震动。

    郦壬臣没有回应高傒的赞美,继续道:“那么相国可知,小人为何偏偏选择了汉国?”

    “为何?”

    “汉国地处偏远,接壤蛮夷,情势较之它国更为复杂,齐国士人鲜有来此者。”

    高傒默默点头,他的门客之中,的确很少有齐鲁之人。他听郦壬臣接着道:

    “然,小人以为,盖此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旁人之桎梏,便是小人之良机!”

    “哈哈哈哈哈…”高傒大笑,不由拊掌,“好一个‘盖此非常之功,必待非常之人’啊。”

    高傒突然发现,这个年轻人很像他。

    他不由从座位上站起,问:“郦生觉得自己可是那‘非常之人’?你如此自信,又有什么本事呢?若老夫也给你三年,你在汉国,又能做出什么功业来?”

    郦壬臣的目光追随着高傒的身影,语气也配合着极度真诚:“这便是小人最想说的了,也早就说过了。三年,若在汉,小人可医好您的心疾。您方才说,王上之疾便是您之疾,汉国之疾更是您之心疾,小人愿替您分忧。”

    高傒笑了笑,又装起糊涂了:“王上之咳疾,是七年前淋过一场大雨留下的病根,每逢秋冬,都要发作一阵子,这病连太医令都一筹莫展,郦生又能怎么办?”

    他怕祸水自引,不开口。

    这话却叫郦壬臣晃了神,七年前的那场雨,正是归氏被满门下狱的日子!

    好在这时高傒背对着她,没有瞧出破绽。郦壬臣咬咬唇,压下心绪。

    高傒这个老狐狸,既不愿自己说,那只好她替他说了。

    她道:“非也,小人想做的,既不是安抚民生,也不是壮大武功,而是……叫王后顺利诞下王嗣,叫汉国有一个真正的继承人,堵住千万臣工悠悠之口,以安国本!这样,您的心疾,可得解了么?”

    郦壬臣一字一句的说出来,那沉稳平和的神态,好像真的能做到一样,根本没有玩笑的意思。

    除了贴身信赖的管家,厅堂中四下里没有旁人,高傒听完,眼风倏然扫向她,机敏的目光打量她一圈。

    “你明白的很多。”

    随后是长长的沉默。

    郦壬臣这一句话,无疑是确确实实戳到了他的心病。

    她的措辞也有讲究,她没有说助王上立一王嗣,而是说要王后诞下一王嗣,这清清楚楚的表明了,郦壬臣深深的懂得他的心思,比他的亲生儿子还要懂。

    因为只有这样,高氏才能永远不败!

    高傒默默的转着这些心事,看来……这个郦壬臣也像了解其他国家一样了解汉国形势,更明白汉国的权柄是在谁手里的。

    很多初来汉国的士人都不能分析清楚王庭局势,郦壬臣却能一语中的,这个年轻的女子,真是不一般呢。

    高傒虽然没有直勾勾的看着郦壬臣,但郦壬臣能感觉到自己正被默默的打量着,以高傒多疑的性格,指不定又会在心里多想些什么。

    时间过了太久了,郦壬臣决定主动打破沉寂,顺便也打破了高傒最后一点疑虑:

    “相国大夫不必介怀,我齐国稷下学宫有学者千万,海纳百川,百家争鸣,个个都有治世之能,小人混迹其中多年,专攻的便是这纵横之术。但比起同门前辈,还差的很远。”

    高傒听她说完,又思量了* 半晌,似乎是下了个决定。

    他从管家手中抽回了那封字迹工整的谒帖,拿在手里端详片刻,开口道:“想来郦生也是贫苦家的女儿。”

    他是端详她的名字才有感而发的。

    古语云,单名为贵,双名为贱。在这个时代,贵族们——尤其是嫡出的贵族们——都流行使用单字起名,取的名字也大多富有寓意,再配上一个相得益彰的表字。

    而寻常黔首大都不识字,更别提什么文化内涵了,因此他们在给孩子报备户籍的时候通常胡乱说几个字就算完事,最常见的,便直接用孩子出生日期的天干地支来做名字。

    例如,赵甲生,张初一,孙小丁,王大午……以及高傒最不愿提及的,曾经他还叫作“白乙丙”的那些岁月。

    在这个时代,姓,氏,名,字,无形中都代表着一个人的阶级,这是很难洗掉,更难磨灭的。

    高傒瞧着郦壬臣的大名,很容易便锁定了她贫寒的出身:壬,是天干之一,代表日子,没什么特别寓意,臣,位卑者为臣。

    卑如蝼蚁,贱如氓草,又不择手段的渴望向上爬,多么像曾经的他啊。

    老年人都会对像自己的年轻人多一分好感。高傒也不例外。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郦壬臣提前的精心布置,从头到尾都是设计好的伪装。

    她在他面前展示了适量的才华,也表现了疯狂的野心,以及初出茅庐的迫切。她还利用王莹的事情让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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