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移步换景,遮挡物退去,翠竹屏风后露出的侧脸正是那“惨死”的宋奕。
霍临疾步上前行礼,道:“殿下,属下去查看过了,听雪院那边也被烧光了。”
闻言,宋奕斟酒的动作滞了一瞬。
如果说在此之前他还抱有侥幸,认为是他自己疏忽而暴露了踪迹,或者只是她无意中泄密的话,那他现下便彻底死心了。
胸口的剑伤还在隐隐作痛,他却毫不顾忌地猛饮一杯烈酒,好似这样便能麻痹从心口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痛楚。
席钊见他不要命一般灌自己酒,忍不住劝道:“殿下,您有伤在身,还是该好好养着自己。”
随着一声酒盏碰撞石桌的闷响,宋奕终于停下了动作,他并未回应席钊的话,而是向霍临发问。
“见了本王的“尸首”,她是何反应?”
霍临默了一瞬,道:“惊诧,怔愣。”
“还有呢?可有……流泪?”宋奕哑着声音追问,他也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
霍临垂首,如实摇了摇头。
“呵呵……”
宋奕倏然笑了,瘆人的笑声中又带了丝悲凉与涩然。
原来那些日日夜夜的依偎交缠,耳鬓厮磨,当真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说什么日久生情都是假的,尽管他做得再多,她也不会对他有半分情意。
在她眼中,他不过是个强占她,困住她的无耻之徒罢了,死不足惜。
不知过了多久,那渗人悲戚的笑声戛然而止,宋奕骤然抬眸,玉璃盏在他手中化为齑粉。
她以为搭上姚家这棵大树便万事大吉了么?白日做梦!
他会让她明白,背叛他的人,是什么下场!
霍临望了一眼他阴寒的脸色,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上前。
“车将军发觉早在殿下遇刺之前,禁军梅佥事便异动频繁。”
宋奕接过,阴戾还未散去的黑眸飞速地扫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唇边泛起一抹讥笑。
“果然沉不住气了。”
霍临接过他的话,问道:“殿下,我们该何时出手?”
宋奕幽冷的目光落在不远处檐牙上,神态倨傲,自唇间溢出的话,平静得无波无澜。
“不急,让车勇他们备好兵马,静候时机。”——
宋奕惨死的消息传到皇宫,堪堪好转了些的宋英又生生地咳出一口鲜血来。
“奕儿……”
他颤巍巍地唤着宋奕的名字,一双慈目中凝满了哀痛绝望。
这位曾在春猎场上意气风发地号令众将的帝王,似乎在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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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了许多。
连月来的刺杀,中毒,再到今日的丧子,压垮了他坚实笔直的脊梁,浑浊了他慈和清澈的双目。
未至耄耋之年,已形如枯木,垂垂老矣。
曾忠掩面痛泣,忍着哀痛劝慰道:“陛下……您节哀,千万要保重自个儿的龙体啊!”
宋英抹了抹唇边的血迹,悲痛的目光望向凤仪宫的方位。
“皇后呢?她如何了?”
曾忠急忙从宫娥手中接过茶盏与锦帕,替他擦拭手上的血迹。
“皇后娘娘哭了晕,晕了哭,几位太医正寸步不离地守着娘娘,陛下放心罢。”
闻言,宋英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苍老而沙哑。
他靠在软榻上,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静默好半晌,才开口吩咐宫人。
“来人,拿笔墨来。”
落笔成书,曾忠看着墨迹未干的圣旨,叹道:“陛下是准备立宸王为太子。”
“朕仅有的三位皇子里,论天资和帝王心术,无人能出奕儿之右,若论仁善和宽厚,池儿当属第一。”
曾忠点了点头,将那圣旨叠好。
确实,眼下再没有比宸王殿下更适合做储君的人选了。
“宸王殿下仁厚,满城皆知,将来也定同陛下一般,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说罢,他正准备去传旨,被身后的宋英喊住。
“此旨不必现下宣,等过了奕儿的头七再宣罢。”
“是,陛下。”
曾忠垂首应是,心道在陛下心里,翊王殿下的分量,着实不轻。
宋英复又疲惫地靠回了软榻上,朝他摆了摆手,担忧道:“朕这几日眼皮总跳,不立下这个,朕心不安。”
储君乃一国安危所系,自古以来,有多少兵变祸患,皆由储君未定而引起。
他这旨意一下,便可止了某些人蠢蠢欲动的心思了。
清晖堂里,计云舒立在廊下,静静地看着下人们来来往往地布置灵堂。
说毫无感触那是假的,可让她像赵音仪和高裕那般痛哭流涕,却也哭不出来。
等入了夜,四下无人的时候,她披上裘衣,迎着冰冷的寒风独自去了灵堂。
寒鸦见她是往灵堂而去,便没再跟着。
空荡的灵堂中,白色的灵幡被透进的寒风吹得晃动不止,火盆中还有些许未燃尽的纸钱。
计云舒蹲下身子,从腰间取出火折子,重新烧起了纸钱。
“宋奕,你肯定恨不得从阴曹地府里爬出来,向我索命罢?”
计云舒一边往火盆里添纸钱,一边自言自语。
“我是有意勾结也好,无意泄密也罢,做了就是做了,没什么好狡辩的。”
“我们本该各安天命,你当你的太子爷,我做我的民间女,各自奔前程,可你偏要勉强。造成今日这般局面,也许我是最大的恶人,但你也并非全然无辜。”
说道此处,计云舒有些哽咽,不知是悲自己,还是哀宋奕。
手中的纸钱烧完,她缓了缓情绪,抬眸定定地望着那口棺椁,神情悲凛,语气决然。
“事已至此,我没什么好说的了。黄泉路远,且慢行,你要来寻我索命,就尽管来罢。”
说罢,她利落起身离去,翩跹的裙角在寒风中翻飞飘舞,恣意而孤绝。
第二日,她在灵堂前自白的这些话,便被影卫传到了宋奕耳中。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说出这些话时,那悍不惧死的决凛神情。
“呵,本王是不是该赞她敢作敢当呢?!”宋奕眸色阴戾,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那名传话的影卫不敢回复他的自言自语,抬眸看了一眼棋盘对面同样如坐针毡的席钊,默然退到了一边。
席钊轻轻地放下了棋子,眼观鼻鼻观心,试图当作没瞧见面前人的暴怒。
宋奕的眼前浮现出计云舒那张清绝的脸,不知想到了什么,他捏着棋子的手青筋暴起。
“各安天命?你休想!”
第74章 险被困
许是因为宋奕走了,计云舒想要逃离的心思反倒没那迫切了,而寒鸦也不再时时刻刻盯着她,只是夜里仍与她共眠一室。
这天,她在去灵堂的路上,也遇见了前来吊唁的郁春岚。
计云舒有些惊诧:“你还在这儿?”
她本以为宋奕死了,郁春岚该早和她那个相好私奔了才是,没成想她还有功夫来这儿。
闻言,郁春岚白了她一眼,与她并排着蹲下,自顾自地往火盆里扔着纸钱。
“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好歹嫁了他七八年,面虽没见过几回,可这表面样子还是得做做。”
说到这,她转头看了一眼计云舒,道:“倒是你,之前想逃没逃出去,这会子大好的时机,你怎还不走?”
计云舒垂眸盯着手中的纸钱,抿了抿唇。
“我……再过几日罢。”
语毕,郁春岚倏然笑了起来,娇俏妩媚的笑声回荡在整个灵堂。
她略带揶揄地瞥了一眼计云舒,调侃道:“你不会真对那宋奕生出几分情意,舍不得走了罢。”
计云舒自是不愿搭理她,埋头烧着纸钱。
“欸,我倒是能理解你,那宋奕虽品性恶劣,可样貌身形那可是一等一的,又是血气方刚之年,想必在帐中,他没少将你折腾得死去活来罢?”
说罢,她用肩膀轻轻蹭了蹭计云舒,挤眉弄眼,眼神暧昧。
听着她露骨的调笑,计云舒再没了烧纸的心思。
她转过头,闭了闭眼,没好气儿地刺她。
“不说其他,你这副下流模样,倒跟他般配得紧。”
一听说自己跟宋奕般配,郁春岚不干了,瞠着眼睛不满道:“骂谁呢你?!谁同他般配了?!”
将手里的纸钱一摔,她急急起身,叉腰瞪着蹲在火盆前的计云舒。
“我可是好心提醒你!明日便要封城了,你再不走可就晚了!”
说罢,她气呼呼地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计云舒听出来她话里的不对劲,立即起身拦住她。
“你方才说封城?无兵无祸的,为何封城?!”
郁春岚怔愣一瞬,反应过来自己说漏嘴了,脸色有些不自在。
计云舒猛地拽住她的衣袖,疾声道:“快说!别骗我!”
郁春岚一见她这副不说实话不让自己走的架势,没了法子,只得支支吾吾地说了明日一早荣王便要逼宫造反的事。
逼宫?
计云舒惊愕不已,再联系起宋奕的死亡,一切在她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如此,难怪他们非要置宋奕于死地。
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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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什么,她忽而甩开郁春岚的袖子,转身就走。
“你上哪儿去?!”郁春岚疑惑问道。
“我进宫,找陛下!”
得知她要去通风报信,郁春岚慌了神,急忙追上她,哄骗道:“来不及了,宫里已经被姚家和梅佥事控制住了,你不可能进去的!”
“姚家?姚家也参与了?!”计云舒惊得说不出话。
郁春岚见她似乎认识姚家的人,便顺着她的话头说下去。
“自然,姚家是荣王的外祖家,自然与荣王同气连枝。”
计云舒不知该怎么办了。
逼宫谋反,若失败了,姚家必定被满门抄斩,若成功了,那位曾经替她申冤的贤德圣上又不知魂归何处。
计云舒跌坐在地,狠狠地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满脸痛苦。
郁春岚垂眸瞧着,有些于心不忍,再加上对她隐瞒了实情的愧疚,她伸手抚了抚她的发顶,出口劝导。
“我从前只以为你是个通透人,怎么现下反而糊涂了?这种帝王家自相残杀争权夺位的事,哪朝哪代不发生?哪是我们这等人能干预的?”
“我说得难听些,谁当皇帝,老百姓不都得吃饭么?只要能吃饱肚子,他们可不在乎谁当皇帝。”
“至于当今圣上,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贤君,可接连来得刺杀下毒,陛下已然撑不了多久了。届时陛下一殡天,朝内群龙无首,外有凶残的北狄虎视眈眈,大渊的状况定会比现下更糟糕。”
“荣王虽平庸,可他是有孝心的,毕竟是他亲父皇,再如何也不会真的逼死陛下,多半是给陛下个太上皇的称号,关到行宫软禁起来罢了。”
“你细想想,我说得对不对?”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计云舒的肩膀,将她从冰凉的砖地上扶了起来。
听完这番中肯诚挚的话,计云舒好似从混沌的迷雾中寻到了一丝指路的光亮。
郁侧妃说得对,她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夹在中间,哪边都顾不了,既如此,倒不如顾好自己。
她抬眸,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侧妃说得对。”
闻言,郁春岚朝她爽朗地笑了笑:“嗐!莫喊我侧妃了,只唤我春岚罢,相逢一场,咱们也算是有缘了。”
春岚,原来她叫郁春岚。
计云舒垂首,也浅浅地笑了笑。
“方才啊我是哄你的,你想何时走便何时走罢,有荣王的鱼符在手,就算封城了也没人敢拦你。”
烧完纸钱,郁春岚挽着她往外走。
计云舒却摇了摇头:“不了,我明日一早便走。”
“哟,这么快便想通了?准备去哪儿?”郁春岚调侃她。
听见她的话,计云舒有一瞬的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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