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大叫:“我成年了!我有驾照我还有自己的银行卡呢!你怎么这么问哼你冒犯到我了,得加钱!”
“加多少?”庭深失笑。
“加二十!”
“二十就二十。”
庭深问阿缪要了微信,两人迅速加上了好友,庭深顺手给他转了笔钱。
个十百千……两万零二十,阿缪惊讶道:“你怎么全付了呀?”
“不好吗?”庭深回答道,“阿缪向导,我这边已经全款拿下了,希望您的服务不会让人失望。”
黑色皮肤的少年嘟嘟嘴:“肯定让你物超所值的,大老板。”
正说着,两人已经走过了整条商业街,四月本就没多少游客,清晨更无人购物,因此整条街关门闭户。
阿缪走到一间杂货铺前,先是徒手拆下几块板搭门立在一旁的灰墙上,露出里面的铝合金卷帘门,接着便哐哐砸了起来。
庭深吓了一大跳,颇有些做贼心虚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生怕被人当成小流氓抓起来。
“起床啦起床啦!”
见里面没有动深,阿缪深吸一口气,更加用力地砸门。
没一会儿,就听到里面传来年轻人骂骂咧咧的应声,和拖鞋走近的声音。
卷帘门缓缓上升,阳光照进店内,庭深感叹道,果然是杂货铺,东西又杂又乱,而身材壮硕翘着一头乱毛的店老板正眯缝着眼,神色不善地看着庭深。
“拉说,我来借车。”阿缪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说道。
先前为了防止靠太近被会卷帘门刮到,开门时庭深顺手把阿缪拉到了自己身后。
肉眼可见的,名为拉说的年轻老板脸色好看了很多,他揉了揉脸无奈地说道:“别躲人后面,有什么事进来说吧。”
说着,便侧身让开了条道,示意二人先进来。
阿缪一边推着庭深往里面走,一边说道:“你生气啦?我也不是故意要这么早吵醒你。”
拉说:“我没和你生气。”
庭深总觉得若有似无的不快眼神落在自己身上。
“坐吧,喝点什么,还是普洱?”
“不喝啦不喝啦,我是来问你借车的,有急用。”
拉说疑惑道:“什么用?”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背着巨大登山包的庭深,又注意到阿缪今天并没有穿苗服,“你要带人去神树?”
“对呀,快把车借我,我们这会儿就要去呢。”
“不行,雨季快到了,现在进去很危险。”
“雨季前我们就回来,还是说你就是抠门不想借车?”
阿缪叉着腰,一副要和拉说好好理论的架势,拉说投降般举起手,无奈地表示自己只是担心阿缪的安全。
“放心啦,会平安把你宝贝摩托送回来的。”阿缪最终还是说服了拉说借车。
之前庭深就有猜测,他们需要的是摩托车而不是汽车——雨林地形复杂,基本没有成型的公路可供大型车辆驾驶,但小巧强悍的摩托车却可以轻易在土路上穿梭。
但看拉说不像是有什么富二代人设,庭深想也许是川崎、克维斯之类的小型越野摩托吧。
没一会儿,阿缪和拉说商量好,便带着庭深走进杂货铺后门,露天院坝的中央正停着一辆用篷布搭起来的摩托车。
拉说走上前,一把扯开篷布,庭深这才得以一览这辆阿缪废了些口舌才借来的模特车的真容——
亮红色的金属外漆,黑色的pu皮坐垫,大螳螂一般的昂扬车身。
俗称红公鸡。
庭深:“……”
庭深:“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摩托车的主人尚且没对庭深的反应有所表示,阿缪先闹了起来:“你这是什么反应?我告诉你哦不要小看我们本土摩托车,性能超级强的好吗!”
“好好好,我信,它和你一样超强的。”
见庭深迅速端正好态度,阿缪这才放过了他。
庭深趁阿缪和拉说给摩托车加油的时候,偷偷用手机查了查,发现这摩托车果然产自滇省,售价八千,结实耐用,深受外地返乡农民工大军的喜爱。
行吧……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营地里有油吗?”拉说一边往摩托车后侧装副油箱一边问。
阿缪:“有的,前两年有地质勘探队来做土地测绘,走的时候留了两大桶油,足够我雨林飞驰了!”
说着,他长腿跨上机车,单脚踢起脚撑,拧动钥匙,在轰隆的打火声中,朝庭深扬了扬下巴:“上来,帅哥。”
庭深,男,二十六岁,博士就读于京大美术学院,身体健康。
但刚刚差点因为突发心脏病而去世。
“你一定要大晚上的蹲在床头吓我吗?”庭深手捧心脏,痛苦呻/吟道。
庭深本来睡得好好的,只是翻了个身,却隐隐感觉到有清浅的呼吸喷洒在脸上,一睁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他差一点点就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别闹。”阿缪拍了拍他的手,“我在给你看病呢。”
庭深彻底清醒了,他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早上六点了。
他任由阿缪掰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直到天色大亮,稀薄的日光逐渐将室内点亮,才冷深地问道:“你没趁我睡着的时候给我下蛊吧?”
黑皮少年白了他一眼:“都说了我不会蛊术。”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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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庭深仍然充满怀疑地看着他,忍了忍,继续说道:“但是我会苗族医术。‘千年苗医,万年苗药’你听说过没?”
庭深坐了起来,揉了揉睡僵的脖子,看着仍蹲在床边、仰头看着他的阿缪,缓缓说道:“中医?我做过中医推拿,很遗憾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
“不不不,苗医就是苗医,自成体系,和中医既有相似又有不同。”少年一本正经地解释道。
“有什么不同?”
“苗医崇尚内病外治,比如你的手伤,我会先通过弹筋活血、刺活散淤等手段进行治疗,再配上秘制的苗药,最后祈祷,你就好了。”
“还要祈祷?”庭深抬高了音调。
“对啊,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我先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完了你就好了。”
“……”
“听起来有点儿意深。”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庭深看着满脸认真的说自己要跳大神的年轻苗医,抛出来自灵魂的质问,“但是你有医师资格证吗?”
·
十六号营地离神树所在的位置只有十几公里,但中间没有任何成型的路,全靠有经验的人摸索着前进。
阿缪显然是个中高手。
简单吃过早饭后,他们把摩托车留在了营地,徒步去往神树。
雨林里虽然生长着上百种不同的植物,但大致景观是一样的,深入其中,庭深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
好在他有一个称职的向导,不光带着他避开了所有大型野生动物,还像一个正儿八经的解说员一样,教他认识了许多雨林特有的植物。
“这个是蓼兰,一种天然的蓝色染料。”阿缪用小棍戳了戳脚边的一丛淡红色植物,然后摘了几株放进背包里。
他的小棍是庭深随手捡的,当时少年的眼睛都直了,嗷嗷叫着“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拒绝一根笔直的木棍”然后扑上来一把夺走,开开心心拿在手里当做武器。
这根棍子目前最大的贡献就是戳走了一只跳到庭深鞋面上的箭毒蛙。
少年得意洋洋地说:“看吧,这两万块花得值吧,要是没有我,你现在铁定躺板板了。”
“什么是躺板板?”庭深好奇道。
“儿歌啊?你没听过?”
“没听过。”
阿缪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蹿上一个矮坡,然后伸手,将庭深也拉了上来。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脸红红的说道:“我可以唱给你听一下,但是你不准笑哦。”
庭深点了点头,他还真有点好奇躺板板是个什么儿歌。
“红伞伞,白杆杆,吃完一起躺板板。躺板板睡棺棺,然后一起埋山山。埋山山哭喊喊,全村都来吃饭饭。吃饭饭有伞伞,全村一起躺板板。躺板板,埋山山,大家一起风干干。风干干,白杆杆,身上一起长伞伞。”
“……”
“啊哈哈哈哈……”
庭深实在忍不住不笑,他擦了擦眼睫上沁出的泪珠,对着有点生气又有点害羞的阿缪说道:“你管这叫儿歌?”
“本来就是嘛。”黑色皮肤的少年脸上透出好看的红晕,嘟囔道,“我从小就听,一到吃菌子的季节,我们这儿每个村子都会用大喇叭放这个听,这可是滇省省歌!”
“不过你来得不是时候,现在可没菌子吃。”
两人在一片灌木中摸索着前行,到后面,几乎是手牵着手——阿缪说,雨林里常会有隐蔽的沼泽地,稍不注意踏入其中,便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要不是你是我老板,我还真不愿意让男人牵呢。”少年傲娇地说道。
话虽如此,他却尽职尽责地走在前方探路,同时紧紧握着庭深的手,防止他不慎陷入泥潭。
穿过沼泽地的边缘,他们来到了一小片树林前。
“见血封喉。”阿缪轻轻抚摸着粗糙的灰色树皮。
见血封喉,别名箭毒木,庭深对这种号称是全世界最毒的树早有耳闻,如今一见,敬畏感油然而生。
他试图学着阿缪的样子去摸见血封喉的树干,却被阻止。
“别摸,树皮会分泌毒汁。”阿缪从背包里拿出一瓶矿泉水洗手,“但见血封喉在的地方,没什么动物和虫蛇。”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吃个午饭,下午再走五公里左右,就能到神树的所在地了。”
树木茂盛的地方,二人不敢轻易生火,于是分食了一块脸那么大的苗饼。
“说起来,还没问过你,”庭深被噎得慌,赶忙喝了口水,把堵在喉咙的干粮咽下去,“你赚这两万块是用来干什么?”
仅仅两天不到,庭深就切实体会了一番雨林的凶险,他现在发自内心的觉得,阿缪向导的身价还是太低了。
“用来交学费。”阿缪小块小块地掰着饼,他看着庭深,眼睛亮晶晶的,“我想去京城读大学。”
庭深有些不解,现在是四月份,如果还是高三学生的话,少年现在应该在学校读书。
“我妈妈是个植物学家,她以前的同事,现在在京大生物系当教授,他说只要我能通过特招考试,就可以去京城读大学。”
阿缪问他:“我没读过大学,大学好玩吗?”
庭深回忆了一下,他本硕博都在京大,但本科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现在他只能想起恩师求着他校对(重写)个人学术著作时候的泼皮样子。
……
风景如此美丽,庭深赶紧把恩师那张赖皮老脸赶出脑海。
“还行吧。”庭深说道,“如果你去京大念书,我们就是校友了——我也是京大的。”
庭深听说过,有些学院有自己的指标,对于一些专业能力强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正常参加高考的学子,有特殊的能力考试,可以破格录取。
“真的?你也是京大的学生?”阿缪惊喜道。
“嗯,我在读博士。京大我熟,等你去了京大,我带你吃好吃的。”
“那就说定了呀!”阿缪笑得眉眼弯弯,“谢谢学长帮我交学费,我一定会顺利考上的。”
庭深并不怀疑这一点,少年对雨林极为熟悉,几乎任何一种动植物他都能叫得出名字,这种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天赋的能力,也许源自他的植物学家母亲。
“你的母亲……”
“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少年并不避讳,母亲的早逝并没有带给他太大的阴霾。
“在你来的路上,你或许听说过她。”少年颇有些自豪地说道,“她叫瓦莉娅,是一名俄罗斯植物学家。”
瓦莉娅,庭深的确在来的路上,数次从当地居民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曾参与中俄联合科考,是第一个发现被称为神树的望天树,并将其测量记录的人。
十六号营地也是在她的团队的带领下建成的。
“真是位了不起的女性。”庭深发自内心的赞扬道。
猫猫少年显然被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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