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胸膛更叫他感到一阵灭顶般的晕眩。
他眼神阴鸷地盯着那古怪的黑袍老道士,强忍想要将他撕碎了按进油锅里炸一遍的冲动,咬着后槽牙同他交谈。
“你那座破楼是我炸的,冤有头债有主。有种……你放过她,我随你处置。”
黑袍老道士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疤痕遍布的狰狞面孔,面上肌肉抽动着盯着他。
“不不不,跟将你碎尸万段比起来,老朽觉得还是叫你亲眼看着心爱之人痛不欲生地死在你面前更叫我觉得畅快。”
说完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那笑声在空旷的竹林中震荡,惊飞鸟雀,令人毛骨悚然。
魏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中的怒意喷薄欲出。
“她若有事,我先擒了你将你刮了一层皮,再一刀一刀割了下油锅,叫你承受百倍千倍的痛苦。”
黑袍老道闻言却是不怒反笑:“我今日敢叫你来,便没想着活着走出这里,至于怎么死,死后如何又有什么分别呢?”
言罢又略略松了松手里的绳索,那绳索向下一寸,玉婵的面庞便离那油锅更近一寸。
魏襄惊出了一身冷汗,失声道:“住手!你要如何?我都听你的。”
黑袍老道士面上微微抽搐了一下,重新拽紧了绳索,不紧不慢地开口。
“很好,求人就该有求人的态度。你先跪下,我再考虑考虑。”
玉婵此时整个人难受得几近晕厥,残存的那一点意识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跪下”两个字,她急得直摇头,声若蚊蝇地哀求道:“别跪,别跪!”
耳畔传来一声闷响,是双膝触地的声音。
他试着继续跟老道士谈条件:“然后呢?”
黑袍老道冷哼一声,自袖中摸出一把刀刃雪亮的匕首朝他扔了过去。
“若是你敢往自己心窝处狠狠扎上那么一刀,我便相信你的诚意。”
玉婵再次摇头,她觉得心如刀绞,大颗大颗的眼泪随着脸颊无声滚落,想求他不要做傻事,喉咙却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半个字也发不出。
老道士手里的绳索再次松了松,耳畔传来清晰的“嗤”的声响,那是刀刃扎进皮肉的声音,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黑袍老道大笑出声,电光石火间咻的一声,一支利箭划破夜空,一箭穿透了他的胸膛。
他垂头,双目死死盯着射进胸口的箭矢,整个人咚的一声狠狠砸向地面,而他手里的绳索亦随了他的动作极速下滑。
然而就在玉婵感觉到那滚滚的骇人热浪扑面而来时,一切戛然而止……
她被救了下来。
魏襄捅向自己胸口的那一刀也是下了狠手,刀尖上淬了毒,他伤得不轻。
放箭的人是太子萧胤手底下的人,救她的人是南烛。
他们被人救回去时,魏襄重伤昏迷,而她浑身皮肤也多处被热气灼伤。
他的情况很不好,胸口处血止住了,敷了药,缠着一圈厚厚的白布。
面色发青,唇色发白,掌心手背布满蛛网一般的红血丝,看样子是余毒未解。
老道士的毒很古怪,她不擅长解毒。
不过好在听说他们刻意留了那老道士一命,只要老道士不死,就一定能治好他。
贺大夫送来的药,他们无论用什么法子都喂不进去。
她便一口一口渡给他,他咽下去一小半,另一半顺着嘴角溢出来。
她便向他们再要了一碗,再一口一口喝下去哺喂进他口中。
那药的味道很苦,可再苦也苦不过她此时心中那滋味。
这个傻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他怎么能几次三番为了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她将脸贴着他的手心,颓然地坐在他床榻前的地面上,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砰地被人推开。
她一脸木然地回过头,一团鹅黄的身影提着剑闯了进来。
“你……你就是那个害少陵哥哥重伤的人?”
锋利的剑刃划破皮肤,沁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玉婵垂头瞥了眼架在脖颈处的剑,缓缓抬头迎上那双燃着熊熊怒火的美眸。
“你是何人?”
陈嘉萝冷哼一声,一脸鄙夷地注视着她。
“我是少陵哥哥未过门的妻子。他若是醒不来,我先杀了你替他陪葬。”
“嘉萝,休得胡闹!”
萧胤带着贺大夫走了进来。
陈嘉萝在他的逼视下不情不愿地收回剑,锵地一声掷于地面,回头,怒气冲冲地盯着萧胤道:“太……表哥,这女人都将少陵哥哥害成这样了,我要你立刻治她的罪!”
“好了,我自会处置。”
萧胤叫人强行将她带了出去,而后有些抱歉地看向玉婵道:“邹姑娘别往心里去,我这表妹打小给家里人惯坏了。”
玉婵虽不知他们这些人身份,却也能从他们的举止气度判断出他们身份不凡。
方才那黄衣女子的话她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却知萧胤便是昨夜救回魏襄之人,想到那道士在他们手里,忍不住问他:“公子可从那妖道口中探出解毒之法?”
萧胤微微颔首,眼神真挚地看向她。
“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
三日后,魏襄自昏迷中苏醒,而那时玉婵同罗文兄弟二人已经踏上了归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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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哇叽文学网提供的《吾妻阿婵》 70-80(第9/14页)
谁也没有料到他们这一别就是一年多。
次年六月,上京城中。
一个头戴网巾,身着青衫的少年挎着药箱走进城南静善坊一家不起眼的小医馆。
她人才刚进门迎头便见一个鹅蛋脸,柳眉杏眼,穿红衫子的小丫头火急火燎地迎了上来。
小丫头名唤珍儿,是如今上京城中最负盛名的销金窟丽春坊前任花魁娘子素馨姑娘身边的小婢子。
珍儿上前不由分说牵起她的手,急匆匆往外走。
“您可算是回来了,我家姑娘晌午后脸上突然起了一大片疹子。偏今日是坊中一年一度选花魁的日子,还有一个多时辰就要登台献艺了,我家姑娘都快急死了。”
玉婵闻言一边跟着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轻轻蹙眉问:“怎么这么巧?”
珍儿咬牙跺了跺脚:“可不是巧了吗?定是坊中哪个小娼妇眼红姑娘花魁之位,使了什么腌臜手段也未可知。”
两个人登上马车,径直去了丽春坊。
丽春坊通常入夜后才会陆续有宾客登门,此时天还未黑,开阔华丽的朱楼大门前只两三个头脸整齐的小厮在垂头洒扫。
珍儿带着玉婵绕过正门,从西侧的一扇小门进去。
一路上见仆妇们步履匆匆却又有条不紊地上下搬动着花盆、古玩一类的装饰物件。
熏风袭来,丝竹阵阵,暖香袭人,铺设大红绣金团花纹绒毯的高台上,数十位薄纱彩绸的华服丽人正在排练歌舞。
其中最令人瞩目的当属中间一位身穿大红石榴裙的舞姬,但见她云鬓高耸,头簪步摇,赤足踩在那绒毯上,纤腰扭转间,衣裙上的铃铛也跟着翩翩起舞,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比她的舞姿更令人惊艳的是她那张生机勃勃的脸,一双会说话的猫儿眼,琼鼻樱唇,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勾人的媚劲儿。
饶是众星拱月一般被一群年轻貌美的女子簇拥在其中,却丝毫不会被人夺去半分光彩。
玉婵正看得有些微微出神就听珍儿在一旁不屑轻嗤一声:“狐狸精。”
玉婵不知原委不置可否,她只是过来给人瞧病的,旁的也管不着,跟着珍儿匆匆绕去后院,里头是姑娘们住的地方。
她们到时,素馨正将自己独自锁在房中,门窗紧闭,用一件素色斗篷将自己牢牢裹起来,什么人也不见,连盏灯也不敢点。
身上疹子痒得她几近崩溃,前院那时不时飘入耳中的乐声更令她异常烦躁。
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要登台了,她这副鬼样子还怎么出去见人?
第77章 争奇斗艳
珍儿小心翼翼叩响房门,轻声唤了声“姑娘”。
房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头打开,玉婵被人伸手拉入房中,身后那门又吱呀一声合上,珍儿在房门紧闭前挤进去。
日近黄昏,屋子里有些昏暗。
素馨见到她深吸了一口气,激动得险些落下泪来。
“妹妹你可算是来了。快帮我瞧瞧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玉婵忙安抚了她几句,叫她将斗篷脱下来替她查看。
她身上的疹子看起来很是严重,密密麻麻连成一片,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几乎所有看得见的地方都有,当然那些藏在衣裙底下看不见的地方也有,有的地方甚至已经开始化脓。
玉婵看过心中有了猜测便问她:“姑娘今日可有吃过或是沾过平日不曾碰过的东西?”
素馨仔细回忆过后一脸茫然地摇头:“一日三餐都是坊中小厨房送来的,胭脂首饰也不曾换过。”
说着又觉得脸颊上痒了起来,刚要抬手去挠,被玉婵制止。
“若是抓破留下疤恐怕将来就算好了也会留下印子。”
素馨闻言果然不挠了,只得攥着帕子辛苦忍着。
玉婵调了清凉止痒的药膏替她敷上,缓解了她身上的瘙痒之感。
随后又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妆台边的一只小碗上,问:“这是什么东西?”
素馨忙答:“这是晌午我叫珍儿去街上买的玫瑰冰酪……”
珍儿闻言连忙拍着胸脯保证:“东西是我亲自从李记糖水铺买回来的,我也吃了,应当不会有什么差错。”
玉婵将目光停留在那碗冰酪上,素馨吃下这碗冰酪是在午后,她身上起疹子也是在午后,实在有些蹊跷。
她拿起银匙在那剩下的半盏玫瑰冰酪中轻轻搅动,除了牛乳和玫瑰花瓣、葡萄干果然还发现了一些其他东西。
她微微蹙眉,看向素馨问:“姑娘从前可用过杏仁?”
素馨惊诧地睁大了双眼:“你是说这东西里头加了杏仁?”
转头看向珍儿,珍儿急红了眼,甩着帕子跺跺脚。
“姑娘打小便碰不到杏仁一类的东西,我一早便嘱咐过那李记的大师傅,他们怎会如此?我……我这就去找他们算账!”
素馨有些头疼地按了按额角:“李记跟咱们无冤无仇犯不着害咱们,偏又选在这一日,许是半路被人动了手脚也未可知。”
珍儿眼珠子乱转,想到什么突然惊呼出声:“是了,晌午过后芸娘叫咱们出去过一阵,许是那时有人溜进来动了手脚也未可知。只是那人会是谁呢?难道是……”
素馨眸色一黯,重重拍响了桌子:“好了,无凭无据的休得胡言。”
玉婵也点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姑娘治病。”
入夜,华灯初上,丽春坊门前的宣平街上车水马龙。
今夜是丽春坊一年一度选花魁娘子的日子,可以说几乎半个上京的名流贵胄都来了。
舞乐声起,在二楼正对舞台中央的那间名为凤栖梧的雅阁内,一袭宝蓝织金锦袍的魏五公子斜靠在凭几前,手里正把玩着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对此时台上的歌舞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直到在千呼万唤中那名为鸢雪的舞姬登场,他才勉为其难掀开眼皮朝台上看了一眼。
一连十日他日日不落地前来为这位红粉佳人捧场,不仅花钱将这间凤栖梧包下,更是不惜一掷千金只为买那鸢雪一舞。
万众瞩目中,那鸢雪一袭大红洒金石榴舞裙,扭动着一截纤白的腰肢款款登上高台,一上台便迫不及待将一双勾人的媚眼直直地抛向二楼那间凤栖梧。
视线在捕捉到那抹宝蓝身影的那一刻,她扬唇浅笑,露出一对儿如花般的笑靥。
随着一阵急促的鼓点声起,舞台正中的薄纱落下,那美人于漫天花雨中翩翩起舞。
她手中的彩练时而化作灵蛇拍击鼓心,时而化作彩凤飞舞九天。
鼓点越密,她的舞步便越发轻盈,翻转腾挪间似破茧成蝶,舞乐合一,叫人看得如痴如醉……
高昂处鼓乐声戛然而止,她自层层薄纱后缓缓走出,两片精心描画的嫣红唇瓣中衔着一枝鲜红欲滴的玫瑰花朵。
一时之间,叫好声一片,香囊玉坠撒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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