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良久,徐纾言才开口:“可是有何事,乔昭?”
乔昭定定看着徐纾言,晃了晃手里的白瓷药瓶,笑道:“我来给你上药。”
乔昭的脸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莹润生辉。她很年轻,身上充满着昂扬向上的,明媚的生命力。让人忍不住靠她近一些,能够汲取一星半点的活力,就能度过难熬的黑暗。
他与乔昭白日里总是没话,纵观这几次的相处都是在黑夜,好像两个人是什么不正当的,见不得人的关系,只能在夜里短暂私会。
徐纾言不禁扯了扯嘴角,似笑非笑。这是什么荒诞奇怪的想法,要是让乔昭知道他心中所想,估计恶心得几日都吃不下饭。
侯门贵女和一个阉人若是传出些风言风语,说出去简直让昌敬侯府日后都抬不起头来了,出门都会被指指点点的程度。
徐纾言在看到乔昭的那一刻,就已经起身,向她的方向走过去。他书案上的文书密信也不遮掩,仿佛无所谓会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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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乔昭看到。
但是乔昭很谨慎不逾矩,没将自己的眼神往书案上瞟,只专注的看着徐纾言。
直到徐纾言走到乔昭的跟前,两个人离得有些近,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体温。
徐纾言低低问道,声音在黑夜中有些哑:“今日怎么你来给我上药,郎中呢?”
乔昭也没后退,就这样直直望向徐纾言,两人的目光在黑夜中间交汇,多了几丝缠绵的意味。
她回复道:“今日裴郎中有些事,托我来帮你上药。”
夜晚实在有些黑,像是要将万事万物都笼罩在黑暗中。唯独屋里温和的光线,将两人挨近的身影拢在其中,就像是天然的屏障,将漆黑隔绝在外。
视线的交缠犹如紧密相织的丝线,空气中的暧昧,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不自觉的沉溺其中。
眼神是诉说爱意最直白的表达方式。
“好……”
徐纾言率先在这场无声的交战中败下阵来,他迅速挪开视线,低垂着眼睫不再看乔昭,转身向塌边走去。
他穿着月牙白色的锦袍,转身时,下摆的衣角,微微扬起的弧度,与乔昭的黑色戎装下摆相触,又在一瞬间分开。
若有似无的勾引。
乔昭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今晚燥的很,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像也退不出去了。
她跟在徐纾言的身后,看他坐在塌边,侧着身子,将身上披着的外衣除下,右肩面向乔昭,透露出丁点媚态。
徐纾言实在是瘦弱,尤其是现在夜里他穿的单薄,勾勒出他文弱又瘦削的身型。再加上他身量修长,腰身盈盈一握,乔昭几乎可以一手揽住。
乔昭走上前,站在徐纾言的身前。
“劳烦掌印将衣物褪下些许。”乔昭的声线听起来十分平稳,端的是个脸不红心不跳的姿态。
徐纾言抬头望向乔昭,又是那样清凌凌的眼神,昏黄光线柔和了他的眉眼。乔昭有些受不了他这个样子,但是真的不能像上次如此逾矩。
她只能将目光放在自己手心里的白瓷瓶,就一个白白的瓶子,上面什么花纹都没有,不知道她哪里能够盯这么久。
两人都没再说话,屋里很安静,但又暗潮涌动。
徐纾言缓缓褪下自己的衣物,莹白的肌肤接触到冷空气,不由瑟缩一下。徐纾言本来就是娇生惯养的,皮肉细嫩,肤如凝脂,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滋养出来这样娇贵的花。
但是若是当真怀有坏心思,想要采撷这朵花。那只会沦落成为根系的花泥,助他更上一步,直登青云。
乔昭终于将目光放在了徐纾言的右肩上,他肩上的伤口还是张牙舞爪的,但是已经比刚开始好太多了。开始渐渐有结疤的趋势。
但是狰狞的伤口就像是一片雪白中的硕大黑点,破坏了美感。
徐纾言抬眼看着乔昭就这样盯着自己的伤口,没有任何动作。目光似有实质,让徐纾言有些不自在。
乔昭她……她是不是不愿意。
他忍不住想,或许乔昭是不想碰自己。这个伤口肯定很难看吧,这么大的伤,连缝合都废了好久的功夫。就算好了,以后肯定也会留下崎岖丑陋的疤痕。
让人生厌。
再加上他一个阉人怎配让战场上意气风发,无往不利的小将军来给自己上药。
指不定乔昭心里多憋屈,只是碍于徐纾言的权势隐忍不发。
倒是委屈她了。
徐纾言心里又酸又涩,堵的要命,喉咙滚动了好几下,又抿住唇,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此时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徐纾言一下子挺直脊背,刚刚那点媚态完全收了起来。他一把将衣服拉上,白皙的肌肤包括那骇人的伤口都被遮掩在衣物之下。
乔昭回神,目光往上移,落在了徐纾言冷冷的脸上,他绷紧神情,双眸微沉,一错不错的看向乔昭。
“咱家一个阉人,怎配劳烦乔都尉亲自来上药。就不污了乔都尉的眼,咱家自己上药便可。”
这话,阴阳怪气的,一字一句从徐纾言嘴里吐出来,生怕乔昭听不懂似的。
哦,他生气了。
心情好的时候,唤她乔昭。心情不好的时候,唤她乔都尉。
乔昭停留在徐纾言脸上,更确切的说,是停留在他的眼睛里。看着他那寒星似的一双眸子,看着里面戾气横生,也没错过那一闪而过的苦涩。
乔昭忽的一笑,轻声说道:“不就是一道疤吗,更严重的我都受过。这疤痕在掌印身上只增添了别样的风情。”
她的声音在黑夜中,不知为何,多了几分轻佻。说的话就像是在哄那南风馆的小倌,甜滋滋的带着缠绵。
随后她又上前一步,将徐纾言的衣物拉下,只露出一截莹润香肩,再多的就隐在衣物里,不为外人可见。
徐纾言的脸瞬间红了,他忙侧开身子,迅速离开乔昭的手。明明乔昭只碰到了他的衣物,但是徐纾言就是感觉这半边肩膀酥麻麻的,使不上力气。
“乔昭,你放肆!”屋子里瞬间传出徐纾言的怒斥。
门外的徐霁徐淮瞬间警戒,厉声问道:“掌印!可是出了何事?”
没有徐纾言的吩咐,徐霁徐淮不能擅闯他的寝卧,所以两人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乔昭一把将徐纾言的嘴捂住,眼眸中盈满笑意,她一只手捂住徐纾言,一只手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徐纾言安静些。
两个人温热的呼吸交缠在一起,不分彼此。
乔昭转头向着门外,扬声道:“掌印并无大碍。”
她的手还捂着徐纾言,就完全没想过放开,温暖干燥的手掌,带着乔昭的温度。两人接触的地方烫得惊人,把徐纾言的脑子都烫懵了,他就这样乖顺的任乔昭动作。
很明显,门外的徐霁徐淮并不买账,没听到徐纾言说话,他们根本放心不下。
徐淮大声向屋内喊道:“掌印,您还好吗?”
他一点都不好。
乔昭又转头看向他,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似的。似乎确定他不会再闹,乔昭缓缓松开了捂着徐纾言的手。
她笑着看着徐纾言,头往门外示意了一下,让徐纾言说话。
徐纾言这才像是能呼吸新鲜空气一般,他清清嗓子,向门外哑声道:“无事。”
随后想起什么,又警告一句:“没我吩咐,不能擅闯。”
“是!”徐霁徐淮齐齐回复道。
屋里,乔昭轻笑一声。
第43章 第43章
“疼吗?”
黑夜,灯影憧憧,榻边两人。徐纾言右肩侧向乔昭。乔昭手持白瓷药瓶,将白色药粉,小心翼翼的倒在伤处。
她垂眸看着徐纾言右肩的伤口,目光专注,神色沉静,手中动作也是尽量收着,害怕下手太重,伤了徐纾言。
徐纾言缓缓抬眼,在昏暗的光线中,眼神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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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质,细细描摹乔昭的眉眼。乔昭眼尾平滑略微上翘,让她有些潋滟多情的双眼多了三分狡黠。
跟她的性格一样,平时看起来跳脱活跃,很好说话的样子。但是非常难接近,疏离有距离感。还没靠近,就被她笑着搪塞过去了。
她哪怕是初次面对着徐纾言,这位朝堂翻云覆雨的司礼监掌印,都是一副端方有礼,不卑不亢的姿态。看不出半分谄媚,也没有别的情绪。
例如恶心,厌恶。
……
可能黑夜总会让人的思绪缠成一团乱麻,无法解开,只能越来越混乱。平日里深深压在心底的那些胡思乱想,都喷涌而出,将整个脑子淹没。
“还疼吗?”没听见回答,乔昭又问了一遍。
她抬眼,望着身前的徐纾言,二人四目相对,徐纾言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蓦然与乔昭对视,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喉结不自觉滑动。但他又不想落了下风,就这样挑衅似的直直看着乔昭。
乔昭轻笑一声,眉眼弯弯,话语中带着几分揶揄:“掌印,乔昭有弄疼你吗?我轻些。”
这话真的怎么听怎么暧昧,就像是从蜜糖罐里拉丝的麦芽糖,甜蜜蜜的,腻得慌。
“不疼。”徐纾言直白冷硬回复道,听着有点不近人情的意味。
虽然语气很冷,但其他地方烫得很。
徐纾言耳廓渐渐泛红,有些发烫。下意识想要摆弄衣角,却发现拽着的是乔昭的黑色戎装,忙又放开手,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能克制的将双手端正摆在身前。
这个药粉一打开清凉薄荷味儿就散发在空气中,应该是有些刺激肌肤。上药时乔昭看他双眉微蹙,想必是有些疼的。
但是徐纾言很能忍,表现在各个方面。他很多时候都是隐忍不发,像是盘踞的毒蛇,在旁伺机出动,从不多费功夫。
这样隐忍的性子也带到了生活中,哪怕是伤口再痛再难受,他也闭口不言,绝口不提。决不让人抓住短处。
“掌印还真是要强,疼得嘴唇都白了,还说着不疼。”乔昭摇摇头,话里话外都是是打趣,“嘴硬的人,可是要吃大亏的。”
徐纾言撇了她一眼,冷飕飕说道:“咱家吃不吃亏不知道,倒是乔都尉会吃点苦头。”
乔昭低笑了一声,好凶。
若是徐霁徐淮在,简直会惊掉下巴。这么多年,从没人敢在徐纾言面前如此造次,大家都是恭恭敬敬的,生怕说错那句话惹到了九千岁。
像乔昭这样戏弄他的人,早就被拖去慎刑司掌嘴了。
还记得那时,徐纾言初登上司礼监掌印,宫里有些人在他背后嚼舌根。那几日慎刑司堪称血雨腥风,甚至连那些只在旁边围观,未曾发言的小太监都在慎刑司受了好大的教训。
后来再没人敢说他一言一语,谈到徐纾言大家都自动噤声,无论好坏。当然也没人说他好的……
而现在的徐纾言堪称柔和。
黑沉沉的夜,微弱烛火轻轻摇曳,屋里一片寂静。乔昭也没说话了,只专心自己手上的事情。
两个人挨得着实有些近,乔昭温热的呼吸触碰到徐纾言的肌肤。但这还真怪不得乔昭,因为屋里的烛火不够亮,乔昭有些看不清,只能凑得近些。
她真没有那些坏心思!
徐纾言很难说清楚现在的感受,他只感觉自己心跳得迅速,心脏跳动的声音在黑夜中犹为刺耳,尽管这声音只能徐纾言听到。
他没办法去想为何乔昭靠近,自己心跳就会如此之快。也不能去深思。
一旦抽丝剥茧的探讨内心真正埋藏的东西,就会发现那些恶心粘稠的欲望,只会令人发笑。
简直是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徐纾言低垂着眸子,无人发现他眼底闪过的一丝无措。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看似过去了好久,但其实也就几息之间。
但从没有哪一刻的时间,犹如今夜一样漫长,仿佛停滞不前。
徐纾言感觉十分不自在,因为乔昭靠得太近了。
他伸手,轻轻推了推乔昭的肩膀,低声斥道:“离远些,咱家养的狗都没你蹭得近。靠得近,难受。”
得!骂乔昭是狗呢!
不愧是北齐最飞扬跋扈,盛气凌人的司礼监掌印!骂起人来,又直白又坦荡!
乔昭简直气笑了,她也没反驳,低头将手里的药处理完,又把徐纾言的衣服拉起来。
这才慢悠悠看向徐纾言:“掌印这张嘴,还是十年如一日,一点不收敛的。不愧是能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九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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