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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第71章
衔霜怔了怔,身子也立时僵住,一时间竟也忘了推开他,只是木着身子靠在他的怀中,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
好奇怪,这个人的手明明是冰凉的,身子却是温暖的,甚至还有些发烫。
就这样在那人怀中僵持了良久后,她才渐渐地找回了些许神智,慢慢伸出了手,试探着一点一点地推开他。
谁知霍则衍却很快便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反倒将她拥得更紧了些。
这个人昏迷了这样久,身上又还受着伤,也不知哪里来的这样大的力气。
衔霜在心中暗暗想着,耳畔却忽而响起了他的声音:“衔霜,不要走。”
“求你,不要走,不要再抛下我……”
霍则衍的声音很轻,许是因着昏迷了太久,又微微有些发哑,隐隐夹杂着些许恐惧与痛苦。
听着他乞求般的话语,衔霜的心不自觉地颤了颤,也没再继续挣开他。
“好了,好了。”
垂目看着身前紧紧拥着自己的人,她竟也同从前哄哭闹时的岁欢一般,为了让他的情绪平稳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着他的背。
“我答应你,我现下不走就是了……”
听着衔霜温柔清婉的声音,霍则衍的身子震了震。
他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如今也只有在梦中,她才不会抵触自己的靠近,才愿意施舍给自己一个好脸色。
而这回他梦中的衔霜,竟是能开口说话了。
梦中她的声音,同他从前所想象的一般好听。
看着她散落在自己肩上的一缕碎发,感受着她时不时安抚似的轻抚,感受着她身上袭来的疏淡幽香,感受着怀中曾经再熟悉不过的柔软与温暖……
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又是那样的真切,真实的几乎不像是一场梦境。
他从未做过这样真切的梦。
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她,他心中却隐隐有些害怕。
他害怕,下一刻,自己便会从这个美好的梦中醒来。
若是这场真切的梦,可以永远不用醒就好了。
他贪恋地想着,也轻声对怀中的女子道:“衔霜,谢谢你如今还愿意入我的梦。”
因着担心这个梦会随时戛然而止,眼前的人也会随时跟着一并消失,他便也将一些自认为难以启齿的话,顺着心意说了出来。
左右这也只是一个梦。
他想着,又将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在她耳边柔声道:“衔霜,我很想你。”
“我真的,很想很想你……”
听着霍则衍这样直白的话语,衔霜的耳垂微微有些发烫。
但他的前一句话,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入梦”?
她正在心中思忖着他这句话是何意,寝殿的门却恰在此时,忽而被人轻轻打开。
看见走进来的福顺时,衔霜心下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推开了拥着自己的那个人。
福顺站在殿门前,看到将才的那幕情形后,赶忙将头低了下去,视线一时间也不知该落在何处。
他心中直埋怨自己行事太过鲁莽,听到寝殿内有动静时,一心只想着陛下是不是苏醒了,竟也忘了衔霜姑娘这时候还在里面,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
结果现下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不过福顺也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装作适才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只是干巴巴地笑道:“陛下醒了,当真是太好了!奴才这就去太医院,去请齐院使过来!”
他说着,行了一礼后,忙不迭地退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将门也给顺带关了上。
偌大的寝殿内,很快便又只余下了衔霜和霍则衍二人,却不比先前的那般亲密,反倒陷进了一片死寂。
因着适才的亲近被旁人不慎撞见,衔霜的面庞上还带着一层浅浅的绯红,许久不曾褪去。
她轻轻咳了一声,想要遮掩自己心中的这份不自在,又侧过了头,看向了坐在榻上的那个人。
适才那个还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口口声声诉说着自己有多么想她的人,现下却只是沉默不语,在对上她的目光时,更是极为不自然地别开了视线。
就算是将才福顺进来了一趟,的确让气氛稍微变得尴尬了些,可他的态度,怎么也不至于忽然间转变的这样大吧?
衔霜抿着唇,很是不解地想着。
锦被下,霍则衍狠狠地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感受着尖锐的疼痛感传来时,却依旧有几分恍惚。
其实适才福顺推门进来时,他便意识到了这个“梦”的不对之处,心中却始终不敢真正相信。
原来方才的那一切,竟不是他的一场梦么?
原来他眼前的这个人,竟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不是梦境,不再是梦境。
衔霜竟是真的来了。
她就这样安然无恙地坐在他的身侧,面色灿若桃花,神采焕然,气色较起先前,更是好上了许多。
看来她的病,如今已经悉数好了。
那只有十之一二的可能性,竟成真了!
初意识到这一点时,霍则衍心中自然是激动难抑,喜不自胜,但不过少顷,他便想起了什么。
既然衔霜现如今已经病愈了,那么按着先前的交代,福顺应当也已经将出宫令牌和盘缠交给了她。
她应当,早就已经离宫了才是。
这个时候,她怎么还会出现在宫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而自己,又怎么能以现下的这副样子和她相见?
霍则衍知道,衔霜或许不会留意,更已经不会再在意自己如今是什么样子。
但他仍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下的这副模样。
他也不知在榻上躺了多少日,现下的模样看起来定然也狼狈极了。
怎么能让衔霜看见,自己现下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衔霜丝毫不知他心中所想,在默然了良久后,她终于忍不住转身面向了他,出声打破了殿内的这片沉寂。
“你怎么了?”她问霍则衍道。
看着他黯然的面色,她忽然想起了适才福顺进来时,自己猛地一下推开了他的情形,又有些心虚地问道:“是不是刚刚……扯到你的伤口了?”
听着衔霜带着些许担忧的声音,霍则衍有一瞬间的怔然。
是啊,方才的那些并非是他的梦境,她真的已经能说话了。
所以,先前昏睡时,他隐约听见的那些不真切的声音,竟也是她同自己说的话么?
断断续续地回想起她说过的那些话,他的眸色变了又变,心中也乱成一片。
半晌后,他终于开了口,却并未应答她的问题,只是同她道:“衔霜,你的病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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衔霜有些不明所以,但仍是“嗯”了一声,点头道:“我的病已经好了。”
她说着,想起了什么,顿了顿又道:“但你现下的身子还未好。”
霍则衍仿若并未听见这后半句话一般,又轻声问她:“福顺未将出宫令牌给你么?”
“给了。”衔霜摇摇头,简明扼要道。
“那……”他看着她,声音中带了些不易察觉的期盼,小心翼翼地问她道,“那你为何没有走?又为何,会来我这里?”
闻此,衔霜自然能猜到霍则衍想问些什么。
她看着他现下这副苍白的面色,便不由得想起他在她病着的那段时日里,是如何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不要命一般地折腾。
再想起他竟还在那些事情上瞒着她,故意不让她知道,即便明白他这么做的目的,即便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她也还是止不住会有一种有气无处撒的感觉。
看着那道小心翼翼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对他道:“霍则衍,因为我得来看你笑话。”
若是此刻殿内还有旁人在场,听见她这样直呼天子名讳,还说了这样“大不敬”的话语,定然会被吓得倒吸一口冷气。
霍则衍听到她的这句话时,面色亦凝了凝,却并没有什么要动怒的架势。
他只是微微有些恍神。
其实昏睡在榻上时,他似乎,也依稀听见了衔霜这样唤自己的名字。
只是那个时候,他尚且意识朦胧,听得亦是隐隐约约,太不真切。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称呼自己,也是她第一次,开口唤他的名字。
其实,他过去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若是她有一日能开口说话了,唤自己名字的时候,会是怎么样的声音?
又会是什么样的语气?
霍则衍回想着这些,思绪也逐渐有些飘远,直至看着她朝着自己伸出靠近的手时,才慢慢回过了神。
他一怔,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她到底想做些什么,低低地问她道:“衔霜,你这是……”
只是他的话还尚未说完,便又止住。
眼见着她的手触碰到了自己的里衣,还要往更里面翻去,他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她的意图,忙轻轻按住了在自己身前作乱的那只手。
衔霜动了动,见他的手仍处处拦着自己,不让自己再往里继续翻看下去,忍不住抬眸瞪向了他,对他道:“把手拿开。”
“让我看看。”她说。
素来那样温和柔顺的一个人,现下却罕见地显得有几分强硬。
霍则衍看着她,心中仍是有些犹豫不决。
出于本能和私心,他并不想让衔霜看见自己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
他不想吓着她,更不想让自己在她眼中显得更加狼狈。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眼前的这个衔霜,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因为他的一点小伤,就难过得掉眼泪的姑娘了。
毕竟她早就已经,不会再心疼他了。
第72章 第72章
回想起那个表明心意的夜晚,那把沾满淋漓鲜血的匕首,以及那个转身就走,未再多看一眼自己滴血伤口的决绝身影,霍则衍的心仍是隐隐作痛。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在皮肉之苦和锥心之痛中清晰地认识到,衔霜真的已经不在意他了。
不会在意他是否受伤,更不会在意他痛不痛。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便也就此收起了那些用受伤来博取她怜惜的小心思。
反正她也压根就不会在意。
像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又像是为了掩饰些什么,后来他每每再受伤之时,都会刻意避免被她看见。
只是眼下……
看着面前态度很是坚决的女子,霍则衍发现,自己竟是有些拗不过她。
趁着他愣神的这一小会功夫,衔霜已经掰开了他挡着自己的手,又胡乱地扯开了他遮挡着的里衣,看向了他的心口的那片伤处。
看见白色纱布上透出的斑驳血迹时,她的心也随之一滞。
忽然间,她有些不敢再掀开这层缠绕在他心口处的白布,也不敢再去想这白布下的伤口有多深,有多触目惊心。
她只是隔着这层白布,轻轻地抚摸着他的伤处,像是担心会撕扯到他的伤口似的,动作很是小心轻柔。
感受着她的手指一点一点地划过自己心口的伤处,霍则衍的心也似是被什么点起了似的,随着她温热的手,荡起了层层漪澜。
但他仍是极为不自然地低着头,猜测着此刻衔霜眼中的自己,会有多狼狈不堪?
他想着,也紧紧攥着拳,有些局促地对她道:“衔霜,别看了……”
衔霜却仿若对他的话充耳未闻一般,凝目盯着他的伤处看了许久,直至眼眸开始变得有些酸胀,才缓缓地移开了视线。
担心他的伤口受了寒凉,会更不容易好,她慢慢地将他的衣物拢好,掩住了那片尚犹透着殷红的白布,又抬眸望向了他,开口问他道:“还疼吗?”
闻言,霍则衍倏然抬起了头,正对上了她那双微微有些发红的眼眸。
回想起她适才问自己的那句话,他心中并不太敢相信,只以为是自己一时间没有听清,出声问了句:“什么?”
衔霜略微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眼帘,一边去掀他腕间的衣袖,一边闷闷对他道:“我适才是问你,你身上的伤,现下还疼不疼?”
听着她重复了一遍那话语,霍则衍心头猛然一震,浑然未察觉她此刻的目光,已然落在了自己腕间的一道道伤痕上。
还疼吗?
曾几何时,在雀岭山下的医馆里,也曾有人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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