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
莫不是因为发烧所以反应迟钝?
孟惘疑惑地想。
他挑了几份药先放在一边,走到谢惟跟前轻轻拽住他的袖袍,“师兄,你好好吃完药好好休息很快就退烧的,不然就瞒不过傅靖元他们了。”
就谢惟这个脾性,有什么事就喜欢强撑着,还特好面子,不愿让人知道。
“你说一遍喜欢我。”
谢惟的语气略显冷硬。
他眨巴一下眼睛,好久才反应过来,随即听话地一只手圈住他的腰,将脸侧贴上他温热的脖颈,“我喜欢你师兄,最喜欢你。”
这个他最拿手了,谢惟如果想听,他说几遍都可以。
无所谓的,谢惟养了他六年,他理当亲近。
过了一会儿,他松手想着转身去拿桌上的丹药,不料胳膊被猛地拉住,旋即唇上覆来一片温热,孟惘一口气哽在心口,睫毛轻颤。
这个绵薄的吻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散,他的大脑有片刻的宕机,回神后便是谢惟浅瞳中糅杂着的复杂情绪。
孟惘有些呼吸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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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跳跳得很快,比上一世十一岁在雨中听见的谢惟的心跳还要快,喉口有些干涩。
“你有感觉吗?”
他听到谢惟在问他。
那口气迟迟哽在心口无法舒出,弊得他胸腔发闷,时间一长疼痛就涌了上来,嘴中漫上一股苦涩,那苦味就像是在仄冬荒时尝到的沙尘,他干巴巴道,“什……么感觉?”
继而孟惘目睹了谢惟渐渐淡下去的眉眼,一只手轻轻拂了下他的肩膀,对方转身朝床边走去——
“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你长成大人了。”
孟惘一怔,他说的“大人”是什么意思?
他的灵魂是二十五岁。
身体是将近十七岁。
人界十六岁男子都娶妻生子了。
他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个小孩儿了,他不就是个大人了吗?
还是说谢惟想要他稳重一点,别那么粘人?
但是这和他亲他有什么关系?
脑中一团乱麻,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思绪完全偏离——
是不是被谢惟讨厌了?以后他还会让我抱他吗?他还会不会让我和他一起睡觉?
“愣什么?不是说让我上床躺着你给我倒药?”
他将被子盖到腰间倚在床头,神色平静地看着孟惘。
谢惟这个样子让他隐隐不安。
他好像从来不曾真正了解那人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也不曾知晓他到底所求为何。
孟惘走到桌前倒了碗热水,用勺子搅几下吹了吹,尝了一口确定不烫之后倒出几粒仙丹端到了谢惟跟前。
他坐在床边看着他仰头将药一饮而尽,于是吊滞迟缓地接过空碗,又看着他躺好、盖好被子、翻身、闭眼。
“师兄……”孟惘犹豫地说道,“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为什么亲我一下?亲完就不理人了?”他小声嘟囔道。
他在刚被带回南墟时就会情不自禁用亲和舔等带着兽性的动作来示以好感和依赖,但每次这样谢惟的反应都比较奇怪又夸张,并且明令禁止劝教他不能这样。
后来经傅靖元影响,他潜意识里觉悟出亲吻这一举动应当是道侣那种关系才能做,所以就算他和谢惟再亲近,也再也没有去主动亲过那人。
但是谢惟方才那举动着实狠狠动摇了他好不容易才形成建立的认知。
“亲你一下是因为发烧不清醒,亲完不理你了是因为亲完又清醒了,觉得冒犯到你了所以感到愧疚。”
孟惘感觉自己被阴阳了,但仔细想想他说的也确实没毛病。
“……可我觉得你不是愧疚,是生气。”
被亲一下也没什么,更何况这个人还是谢惟。
重生来的、亲手杀过他一次的人。
“我没生气。”
“那你怎么不理我了?”
“你不是让我睡觉的吗?”谢惟隐隐窝火地说道。
“师兄,你冲我发脾气了。”
“没……”
听到他软下来带着失落和委屈的声音,谢惟一下泄了气,翻过身平躺着看他,转移话题道,“你昨晚也没睡,到里面睡吧,傅靖元要从这里待两天,两天后我们一起回去。”
孟惘立马心满意足地爬上床蹭到他怀里。
谢惟垂眸像往常一样搂住他,为他盖好被子,孟惘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握住了其放在被中冰冷的手,给他输送着温润的灵力。
……
午夜子时,弦月高挂于空,皇城中阴风飒飒,孟惘站在一栋酒馆的楼顶,眼见四下无人才放心伸手化出剑来,御剑向魔气冲天的应怜荒赶去。
到时已经有人在等候了,那位魔修将一个小木匣递给他后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打开一看,里面赫然躺着一枚暗红色的丹药,用灵力划破指尖挤出一滴血滴在上面,丹药散出红润光泽,原先暗红色的外表如同一层薄膜般渐渐褪去,露出原本血红的内里。
念奴丹已认了主。
“噫……”
孟惘皱眉将匣子盖好收入储物戒内,咋舌道,“有点恶心。”
这个先不用,等留着要回魔界的时候再用。
也算是他在谢惟手下保命的一份筹码。
如是想着,他朝那处直冒魔气的黑洞走去。
午夜的阴风冷彻入骨,魔气混着阴气丝丝缕缕钻入皮肉……
果然,如果用灵丹刻意压制体内逐渐觉醒的魔息,就会对外界的魔气特别渴望。
孟惘渐渐撤掉了散布到体内各处的灵力,继而能感觉到魔息在血液中翻腾起来,有些在灵丹四周缠绕。
他舒缓地呼出一口气,眸中邪气更盛,周身气息直逼得自黑洞处滚滚而上的魔气都偏开几寸。
像是在害怕。
他伸出手,眼神深邃融入无边的夜色之中,竟比那黑洞还沉上几分。
魔气似能懂他的意思般开始朝他凑近,然后一股股地涌入他的掌心,其余的魔气兴奋地绕着其周身盘旋,以孟惘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气流涡旋,自四周向他体内汇去……
其速度犹如狂风过境,很快黑洞内的魔气便尽数收入他体内,升入天际的黑霾消散不见,月光隐现,偌大的应怜荒仅他一人立于死寂的夜幕之下。
灵丹已被魔息完全压制,孟惘咬住食指用舌尖抵了下指尖,嘴边挂着一抹甜腻的笑意。
修魔者,魔气便是灵力。
他感到自己的修为增进了很多。
可惜马上就要回去了,又要用灵丹压制魔息了。
他给谢惟吃的丹药中有用来安眠养神的,而且故意让他多吃了几颗,大抵要睡到明天一早才会醒。
不紧不慢地回到皇宫还不到丑时,孟惘站在床前轻轻探了一下谢惟的额头,体温降了不少。
他感慨那仙丹确实管用,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手帕,用温水打湿拧干,动作极轻地擦拭谢惟鬓角的汗水。
虽然明知那安眠养神的药效极强,也仍不免担心把他吵醒。
孟惘并不知道如何照顾病人,只记得自己在十六岁生辰那日高烧不退,谢惟抱着他在冷泉泡了半天。
可这里没有冷泉。
他又向上给谢惟拉了拉被子,视线不由落到那张薄唇上。
呼吸再次不畅起来。
孟惘不适地移开视线——
魔气吸多了的后遗症?
他小心翼翼地上了床躺在谢惟的身边,翻过身搂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待屋内轻薄的呼吸声均匀绵长之际,原本熟睡着的谢惟却缓缓睁开了眼,眸中一片清明。
他一只手挑起孟惘散在肩处的一缕发丝,在黑暗中阴晦地看了半晌,用双指细细捻了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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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靖元的指尖轻叩着杯沿,一下又一下,后背有一滴冷汗流下,仍忍着没说话。
其实是不知该说什么。
孟惘将谢惟带走后他就去给父皇报备情况了,作乱的魔修也已被他和谢惟就地斩首,不算风乔儿与温落安,被抓去的二十三人中只有五人生还。
本想着把皇城安抚遇难者家人的事都交给宫中之人后便回殿里休息两天,顺便应付一下他那费尽心思不让他走的爹。
谁知刚刚一觉睡醒,殿中竟来了个不速之客。
一个两个的,都是难伺候的主。
傅少茗坐在一个矮几前吃着他刚从膳秋堂拿回来的饭菜,明知故问道,“殿下怎得不来吃,一会儿就凉了。”
傅靖元勉强挤出一个笑来,“不了,我不饿,太子殿下吃得开心就好。”
“你哪只眼见我开心了,”傅少茗放下筷子,玉制长筷在盘上碰出一声轻响,不咸不淡道,“这些都是你爱吃的,我不爱吃。”
你不爱吃你还都吃完了,抢我的饭还砸我的碗,我笑了。
傅靖元腹诽道,表面上仍表现出惭愧之情,“抱歉,下次给太子殿下点些好的。”
下次您可别来了,我今晚就收拾东西走人。
傅少茗一身束袖流金站起身来,二十岁的男子身姿修长,绕过矮几径直走到他身前,“我想和你说说话。”
傅靖元没出声,也没抬眼看他。
怎知对方也是莫名沉默。
突然杂乱巨响,只见傅少茗将傅靖元桌上的茶具通通扫落在地,青白瓷片碎了一地,门口的侍女不禁打了个哆嗦。
他双眸微红地转过身盯着那个侍女,从嗓子中挤出几个字来——
“我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那侍女才反应过来,竟没听出来太子方才那句话的弦外音,慌忙欠身退了出去,把殿门严实地关上了。
男人一只手撑着傅靖元身后的椅背将他牢牢困在身下,垂眸俯视着他依旧平淡的神情,手背上青筋隐现——
“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还敢回来?”
“怎么,知道我当了太子了终于装不下去来抢皇位了?”
傅靖元抬眸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脸,露出谦和得体的微笑,“不,殿下多虑了,您和那王位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最不值钱的东西,殿下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拿垃圾当成宝。”
一阵静默后,傅少茗气极反笑。
他直起身来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声音低了下来,“这么跟你说吧,当年我给你下的毒其实根本没有解药。”
“我说过等我顺利登上皇位之时便会将解药给你。我骗你的,你现在也不过余命十年了。”
他就是看不惯傅靖元这副从容模样,提前把真相说了出来想看看他或憎或怒的表情,谁曾想他竟无所谓地笑了笑,懒懒地支起下巴,“没关系,六七年就够我活的了。”
傅靖元看着他惊异的神情,端起手中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小口,悠悠叹道,“少茗,在我看来,太子之位,你再适合不过。”
“……什么意思?”
“王者居高台,断舍离斩了束缚才能不沦为傀儡,无手段不上位,不疯魔不成活,你将来会是个比父皇还要好的君王。”
“尝尽了宫中的风霜苦楚,这也本是你应得的。”
……
傅少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傅靖元殿中出来的,他跌跌撞撞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殿中,轰地一声关上殿门,狼狈地滑坐在地。
他将脸深深埋入双手掌心,痛苦地咬住唇内软肉,一股腥甜。
……如果、如果你不是嫡长子,如果我不姓傅,该有多好。
我只是想要个王位,你为什么非要和我抢。
为什么你应有尽有还是要和我抢。
你从小就有一个爱你的母后,父皇最偏袒的就是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有那么多,清风明月最是干净,可我呢……
我只能在深宫朝堂上、腊月寒冬里,做最低劣的仆奴与弃子……
“茗儿,我是怎么教你的?!你不要当着那些人的面笑啊!你要稳重,再让我看见你笑就再罚手杖十下!”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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