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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1章
眼眸微垂， 千野幸沉默着，目光一寸一寸在纸面?上移动着，仔仔细细地审阅着手里的这份实验记录。
研究所惨白的顶光打在他的发顶。
细碎的光穿过他的马尾、碎发、睫毛， 然后直直落入那双宛如晨曦微明时， 氤氲在林野之间的、青紫色瘴霾一般朦胧的眼眸中?，波光鳞峋间，带出一抹难辨的深沉色彩。
千野幸不说话， 安静陪伴在他身侧的几位警官先生也保持着缄默，一言不发地试图用?眼神悄悄窥进对方的心底最深处。
最好……
最好能将那里面?埋藏的、早已经腐朽发霉的秘密，也一同挖掘而出。
一页一页缓缓翻动着记录册， 千野幸的阅读速度可以放的很慢很慢，像是一边在查阅，一边陷入了更?深层次的思考之中?。
【……[第?二世界]实验素材已就位，正在对素材进行人格清洗……清洗次数预计为：5次。已完成次数：3次。截至目前，素材生命体征良好，人格出现轻微解离症状，伴随清洗次数的增加， 其解离倾向逐渐与之呈现出正比趋势……】
【……神经元接驳良好，素材机体对电流刺激有?微弱反应，判断为……可以进行下一步——意识植入预试验。以下内容为[第?二世界]素材的意识植入预试验数据报告……】
【Q：你是谁？
A：……我？我是、我是……我不知?道……我应该是刻耳柏洛斯！对， 我是刻耳柏洛斯。
Q：这是你的名字吗？
A：不……我不记得了……对！我一定是刻耳柏洛斯！我是……我是他的、刻耳柏洛斯是什么？等等——他呢？他还没回来吗？我等了他很久……
Q：你说的「他」，指的是什么人？
A：我不知?道……我好像不记得了……？唔、头有?点痛……
Q：你的名字叫做阿久慎，是黑衣组织行动组干部， 代号[马提尼]。一个星期前，你做任务时意外遭遇车祸， 不小心磕到了头，丢失了一部分?记忆。
A：「阿久慎」……？我的名字是「阿久慎」， 是黑衣组织的「马提尼」？那……「刻耳柏洛斯」又是谁？
Q：这不重要。听着，马提尼——你是最受BOSS宠爱与信任的代号成员，从?今天开?始，你要接替起过去冰、咳咳……我是说，你要承担起组织大型任务的统筹指挥、以及镇守重要交易现场的工作。当然，考虑到你的头部遭到重创、还没能完全恢复的关?系，你每个月也必须回到这里，接受后续的治疗。
A：……这样么，那我明白了。……你是阿久慎……那么我呢？对了，没错，我才是「刻耳柏洛斯」……不！「阿久慎」才是「刻耳柏洛斯」……那「他」是谁？不、不！我不可能忘记这件事……我是他的……你是「阿久慎」，他是「刻耳柏洛斯」的主人……他在哪里？不、我没有?主人……
（素材似乎陷入了混乱，不断与身体里的另一个人、或者另几个人争吵辩白。他看上去像个疯子……这真的不会影响实验进度吗？）】
【……素材精神状况极不稳定，意识植入实验彻底宣告失败。应上面?的要求，素材将作为首批试验品，投入[第?二世界]与[容器]联合项目的实验之中?，一切顺利的话，那位大人或许将会在这个素材的身上，重新获得他梦寐以求的、甘美而茁壮的青春。】
马提尼……
苍白失血的唇角轻轻抿起，在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千野幸的眸色，在顶灯的映射下显得更?为幽深了些。
握着记录册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缓缓收紧，洁白平整的纸面?上很快浮现出了一道又一道刺眼的。褶皱。
他的身边，诸伏景光有?些担忧地轻轻拍了拍好友的肩膀：“千野……？你……没事吧？”
千野幸沉默地摇了摇头，身后高高束起的黑白双色高马尾，也随着他的动作而微微晃动了两下。
“……我没事。”
微微后退了两步，望着三双盈满了关?切与忧虑的眼眸，他条件反射般地弯了弯眼角，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来为自己的说辞提供佐证。
但……
他脱口而出的声音，却?低哑得不像话。
喉结微滚，千野幸沉默半晌，垂下了眼睛。
“抱歉……我会尽快调整好——”
话音未落。
下一秒，他的忽然眼前一黑。
正在千野幸身躯骤然紧绷、指间刀迅速滑入掌心之际，很快，他就听到一声含着笑的轻快男声出现在了自己的耳畔。
“——永远、永远都不需要和我们说对不起哦，moku酱～”
萩原研二捂住了那双盛满了某种自己看不懂的神色、因此显得格外沉重疲惫的青紫色眼眸，就好像只要看不见，就能让对方短暂卸下负重、稍微喘口气一样。
他放任自己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小伙伴的肩膀上，笑嘻嘻地戳了戳小伙伴消瘦到几乎没什么肉的脸颊。
“就连我家零酱都知?道，吃到了好东西要跟我和小阵平分?享，moku酱总不至于连零酱都不如吧？”
闻言，千野幸顿时就睁大了眼睛，试图为自己辩驳：“……当然不是了！我只是——”
感受到对方修长的眼睫在自己掌心扫动，萩原研二努力?忍耐着那种酥酥麻麻的痒意，继续道：“是吗？那你有?什么想和我们分?享的吗？关?于这份记录报告……别告诉我你看不懂上面?记录的内容哦！”
话到最后，萩原研二的语气里已然带上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千野幸顿时就不吭声了。
一旁的松田阵平对他这副模样已经相当熟悉了，见状，有?些不满地冷哼道：“你又有?什么不能让我们参与的计划了？”
千野幸：“……”
眼见某人露出这副闭耳塞听、不听不看不知?道的装傻模样，松田阵平一时间气得只想笑。
“行、行！”
他冷笑一声，转头招呼站在实验室角落里的“行动队队员”：“来，你们几个，把?这里的东西全部带回去交给警察厅——这里资料这么多，饭都喂嘴边了，我就不信公安部那边的家伙一点线索都查不出来！”
“是！”
很快，室内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物体摩擦声、以及乒乒乓乓东西摔砸搬运的声音。
听着那些拖拖沓沓的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轻，千野幸顿时就有?点坐不住了。
“别……”
他试图挣扎，无果，直接就被?早有?预料的萩原警官笑眯眯地镇压了下来：“这些东西暂时还不能……！”
“没关?系的，千野，放心交给公安好了，”一旁的诸伏景光善解人意地安慰他，“——我们会用?最快的速度把?这间实验室里找到的文献资料全部解析完毕的。考虑到你们也是关?系人，等到出结果之后，我也会把?调查报告往你和松田、萩原这边送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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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野幸努力?试图把?挂在自己肩上、黏得死死的萩原警官撕下来，挣扎之余，同时嘴上还不忘和体贴的公安先生打商量。
“……能不能过段时间再给你们？这些东西很重要，暂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嗯？很重要吗……？”诸伏景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疑惑，也有?些迟疑，“但这次行动有?了重大收获的事，警察厅上面?已经收到汇报了，如果不能把?这些资料送回去的话，那……”
“——我还知?道其他的！”
千野幸一咬牙，猛地弯腰，“呲溜”一个前滚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光速从?萩原研二臂弯的桎梏中?闪现了出来。
重见光明之后，来不及让眼球适应刺眼的顶灯光芒，他火速掀开?眼皮，眼角还带着生理性的泪花，眼巴巴地“看”向诸伏景光的方向。
“——我还知?道其他的消息！我可以用?这些跟你……换？”
模糊的视线之中?，千野幸盯着桌面?上好好摆放着的各色研究资料、空无一人的实验室，以及身侧捂着肚子无声憋笑的三位警官先生，整个人顿时陷入了宕机状态。
一格一格地回过头，千野幸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某个眼含歉意的猫眼警官先生，僵硬开?口。
“你……刚刚房间里的那些动静，都是你故意弄出来骗我的？”
诸伏景光面?色顿了顿，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千野幸：“……”
千野幸：“…………”
——诸伏景光！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也搞坑蒙拐骗这一套！我真是看错你了诸伏景光！！
就在他气愤愤地撸袖子、准备跟对方来一场友谊の对决之际，一旁的松田阵平忽然冷不丁地凉凉开?口。
“说出去的话可就不能反悔了啊，千野。”
“嗯嗯，我作证！moku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哦——‘其他消息’是指什么？快说来听听！”
“快说快说！”x2
见状，诸伏景光顿时就笑了起来。
“这可不是我说的啊，千野——不过我确实对你口中?的‘其他消息’很感兴趣。如果不愿意用?那个消息来交换的话，你也可以拿自己接下来针对……的计划来交换。从?实用?性的角度来说，我个人其实更?倾向于后者。”
“千野？选择权现在已经交到你的手?上了哦，要怎么选、全看你自己的衡量了。”
被?三双炯炯有?神的目光紧盯着的千野幸沉默了一瞬，紧接着，便生无可恋地趴到了实验台上，陷入了自闭之中?。
萩原研二凑了过去，蹲在千野幸左手?边，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肩膀，笑眯眯地歪头：“说说呗？”
松田阵平也蹲了过去，抬肘拐了一下对方的腰侧：“你该不会要食言吧？不会吧不会吧，国小的小朋友都知?道不可以说话不算数，千野，你该不会还不如小学生吧？”
千野幸有?气无力?地躲了躲，没躲开?，被?两人左右夹击、魔音贯耳，看上去更?沮丧了。
“你们是坏人……”
他恶声恶气地试图谴责，但眼神看上去就像一只被?无良铲屎官欺负了的大猫，瞧着怪可怜的。
“哦。”松田阵平无动于衷，“那你说不说？不说我就让人过来把?东西抬走上交了。”
黯然失色、掉色成石像的某人一秒回魂。
“别别别！别去……我说还不行吗！”
三个坏心眼的警官先生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表情，安静等待对方的开?口。
千野幸抿了抿唇，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似乎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努力?尝试说服自己似的。
半晌之后，他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今晚，你们有?空吗……？”
松田阵平看了一眼腕表：“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三个小时，地点你挑，嗯……长话短说？”
指腹神经质地一下又一下反复摩挲着颈侧的碎宝石，千野幸垂下眼，声音涩而哑，似乎接下来要说的话对他来说是个相当艰难的抉择。
“回来这么久，似乎一直没时间去给[千间目]扫墓……”
“去那里谈吧。你们想知?道的一切。”
第442章
自己?给自己?上坟扫墓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千野幸说不清。
凝望着那方矮矮方方的?石碑， 在心里默念着那铭刻在石碑之上的?[公安警察——千间目之墓]这一行烫金色的?大字，千野幸垂眸不语，任凭心底不知从何蔓延而出的彷徨肆意疯长?。
这是[千间目]的?墓碑， 是[千间目]离开人世之后的安眠之所。
但……
这个地方、这块墓碑， 原本?的?主人，却合该是自己?。
这方墓碑上镌刻的?名字该是他的?，这方墓碑下?躺着的?人， 也该是自己?。
——是千间目替了他。
但这份情……现?在却也已经因为主人的?逝去，而变得让人无从偿还了。
沉默地接过诸伏景光递来的?湿毛巾，千野幸上前两?步， 动作小?心仔细地一寸寸抹过落上了少许灰尘的?方碑。
等到擦完石碑、将毛巾重新拎在手上时，千野幸忽然惊觉，这块干净的?纯白色毛巾上，竟然并没有沾染多少的?黑灰。
“——我们经常过来这里。”
松田阵平适时出声，打断了千野幸的?悠思。
“在你?回来以前，我和hgi几乎每个月都来。别说石碑不存在积灰问题，就连祭台上的?花， 也是常换常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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