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
他下了擂台,立即就有人再度翻上台去。
白衡这下跟着人从正门进去,路过先前叫他滚下去的几个守卫时,颇觉扬眉吐气。
上到顶层,里面有不少人。
水月洞殷家的人约莫有着二十来个,太墟天宫服饰的有十来人,其余七八十人都是杂役奴仆打扮。
王月卿站在沈晏清的身后,两侧各挂了两幅山水花鸟图画,三两个人手持着羽毛华丽的扇子,地上冰盆寒气飒飒,错眼望去,仿佛沈晏清坐在花团锦簇中。
沈晏清手持无字折扇,含笑道:“好徒儿,快过来。”
白衡一见沈晏清,就是失魂落魄,情难自禁。
他先是大喜,沈晏清终于认出他来了,接着想倘若是沈晏清想请他上来,为什么托人传话说的是“你师傅请你上楼去”?
他原本性格中多疑的部分是很少的,但经历过自己身份的巨变,他情不自禁就要多想。想到这时,也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世界上另一个和自己完全不同的自己——金玉开。
白衡的心咯噔一跳,他踌躇问:“我是谁?”
殷长春一干人等皆在心里哄然大笑,这人年纪轻轻怎么糊涂得这么厉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沈晏清知道他在问什么。
金玉开死在他怀里,他怎么会认错。
可他偏偏瞧见白衡脸上和金玉开截然不同的可怜神态,见到这双冷漠、高高在上的眼睛里,竟会流露出这样的神情时,恶念顿起。
沈晏清说:“你得走得近些,我才能看清你。”
白衡走到沈晏清的面前,沈晏清故作思索地久久端详他的脸,抓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手心写下一个“玉”字。沈晏清微笑道:“怎么样,我说得对还是不对?”
如此一来,白衡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金玉开竟是沈晏清的徒弟。
这另一个自己的运气要比自己好上太多太多。
难怪抚云宝塔上相见,沈晏清要用带毒的花枝抽打他的脸,万宗大典上他被端英指认成金玉开,沈晏清先抓走他又无故放他。
白衡这下全明白了。
他本该立刻抽出自己的手说不是,这才是白衡应该做的事情,毕竟就像他在万宗大典那夜信誓旦旦的说自己不是金玉开时一样,天清门的白衡是个光明磊落的人,他从不杀人,诚信守约。
但他没有。他冒领了金玉开的身份。
殷长春适时的出现,说道:“阁下果真是名师出高徒,不知该如何称呼?”
金玉开鼎鼎大名,不能说与水月洞的人知道。沈晏清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姓李,单字一个煦。”
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好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久到连他自己都几乎忘记了自己最开始爱着的人是李煦。此刻张冠李戴,仿佛没有一点违和感。
殷长春笑吟吟道:“原来是李兄弟,太墟天宫果真是人才辈出。”
沈晏清一收折扇,移开了话题:“此次比武招亲,比武是见得多了,不知你们殷临少族长在哪儿了?”
“这个、这个——”殷长春说:“比武还未选出人选,按照老规矩还是、额这个——”
白衡在南陵城外看完了殷临和陈飞云私奔的全部过程,但此事他只能私底下悄悄的告诉沈晏清,当着殷长春的面说出来是不太好的。
沈晏清说:“新郎官确实是只能在新婚日见到新娘子的,不过一来你们少族长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招来的亲也指明要的男人,如此一来两个新郎官,还讲究什么害羞?更何况,又不是我们与他结亲,现在连见他一面都不行吗?”
说到这个地步,殷长春还有什么能瞒的。
他叹息一声,总归之不算什么大事,正打算从实招来,三伯父打了个眼色走到他边上,在殷长春耳边捂嘴遮住唇动,传音道:“大哥,使者大人没见过殷临,叫个后辈来冒充下算了。事关要紧,要是让太墟天宫的人误以为,我们是故意放跑殷临,来躲避他们的可就糟糕了。”
第186章 186(修)(新修)
殷长春心念一动。
水月洞的子嗣血脉, 论辈分是按当代中出生顺序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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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这殷临的三伯父殷水虎,乃是殷长春亲父二弟的第一个儿子。
殷水虎向来胆大心细,殷长春想过片刻,觉得他说得不错。
若太墟天宫真有要联姻的打算, 才特地要在比武招亲这日赶来, 他们说殷临和一个下人私奔逃走了, 沈晏清怎么会信?他一定会觉得是水月洞故意找了借口, 藏起了殷临。
殷水虎见殷长春不说话, 知道是他不方便说, 于是继续捂着嘴传音道:“我已经让小荣在外候着了。”
殷荣是殷水虎的儿子。
殷水虎说:“他年纪和临儿相差不大, 又是堂兄弟,长得也有几分相似。用他顶上,刚刚好。”
殷长春心想,往常太墟天宫的使者在水月洞住上十天半月已是极限, 此次他们虽然是来清剿叛逆的, 但太墟天宫的手下能人辈有, 人人胸有成竹,想来这叛逆极好对付。
只是让殷荣假扮临儿几月, 比武招亲也可以是招个假夫婿,涉及不到什么危险的事情。
他点点头,应下此事。将殷水虎轻轻推至一旁,对沈晏清说:“既然使者大人想见见犬子, 见见是应当的。”他侧过脸说, “让临儿进来吧。”
不消半柱香的时间,外头领来了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年轻男人。
白衡一眼认出此人并不是水月洞一开始在捉拿的殷临, 略带古怪地看了对面的殷长春一眼。
沈晏清先瞧殷荣的脸,殷荣被他一瞧, 脸登时红了个透顶。
白衡看在眼里,咬着牙在心里骂:你算什么东西,脸红个什么?!青天白日的竟也能和我白衡一块儿做上白日梦了!
沈晏清道:“原来你就是殷临。你既然要成婚,我来喝你的喜酒,两手空空总不好。”他对王月卿说:“上回芙蓉城拿来给我的玉如意,给这位殷少爷吧。”
这礼原是早就备好的。
他一说,两个丫鬟端了一个盒子走上前来,里面正是一尊足有成人小臂长的玉如意,玉色剔透。
殷长春连忙道谢,殷荣随声附和,一双眼睛仍忍不住偷偷地瞧沈晏清。
当晚,水月洞的比武招亲没出结果。
闻名而远道赶来的人,反而越来越多。这件事一拖三日,眼看没法交代,最后竟真给水月洞选了个人出来。
王月卿来请示,沈晏清说:“那就去瞧瞧。”
殷家荣盛尤胜往昔,新郎官骑一匹高头白马,一身红衣。红绸沿途扎遍,到处都是礼炮和鞭炮的声音。
一路上,白衡沉着一张俊脸,不知道正在想什么。
到了殷府,殷长春忙里仍记得不能怠慢沈晏清,抽空出来相迎。
只不过这场比武招亲,要“嫁”的不是他的亲子,要“娶”的名义上已是他实打实的女婿。
这样的结果,与他最初的设想相差甚远。殷长春的脸色很难看。
沈晏清见他脸色发白,连笑容都很勉强,交谈几句,得知这次比武招亲的胜者是五行门的首徒,称赞一番,放了殷长春出去招呼别的客人。
殷长春走后,太墟天宫的人独坐首桌,来往觥筹交错,灯火烛影随人行走的风声忽明忽暗地闪动,沈晏清安静地闭目凝思着,良久,忽然睁开双目。
殷水虎端了个酒杯,走到他们这桌来向沈晏清敬酒:“使者大人远道而来,为成这一桩好事,可真是辛苦了。在下敬您一杯酒。”他将姿态放得格外低,酒杯举得很高,人好似要跪倒下去。
沈晏清不接酒,用冷冰冰地眼神瞧他。
直瞧得殷水虎心里打鼓,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发毛得立起。他又复谄媚的说道:“这些年来水月洞蒸蒸日上,可离不开天宫的支持。想几百年前,哪里有什么水月洞,还不是都靠了天宫的鼎力相助。可以说,没有太墟天宫,就没有水月洞的今时今日。”
沈晏清忽而一笑,如沐春风般地将手里的酒杯,与殷水虎的酒杯一碰:“哪里的话。”他仅小酌一口,酒杯搁在桌上,说道:“殷大人真是谦逊,你看这日月潭的山、水,靠得难道仅仅是太墟天宫吗,我看不是,水月洞能一步步爬到如今的位置,靠得是你们自己人。”
殷水虎当沈晏清话里有话,要来敲打他,心惊肉跳之余,态度愈发恭敬:“若无天宫庇佑,早些年,水月洞守着一棵挪不动的树,早就成了动弹不得的肉靶子,哪里还有翻身的余地。大人您这样说,岂不是要说我们忘恩负义么。”
“别——”沈晏清打断他:“这话我可一个字都没说。”他微笑道:“怎么我眼睛都没眨一下,你凭空就变出了个帽子要我戴。今天你们殷家这么大喜的日子,和我说这些没七没八的东西做什么。”
沈晏清屈指弹了弹酒杯:“敬酒我喝了,殷大人的心意我也心领了,你忙你的去了再来吧。”
殷水虎杯里的酒刚才就已经一饮而尽,他恭恭敬敬地给沈晏清行了个礼,退下去招呼了别的客人。
酒宴上一桌子的菜,说是山珍海味倒也算不上,香气扑鼻是有的。沈晏清没有一点的食欲,他去看一旁的白衡。见到白衡的边上倒了两个酒坛子,依旧是一眼也不瞧他。
沈晏清心想,有什么了不起的了,你不看我,我也不看你。你有本事一辈子都不要用正眼瞧我好了。
再坐了一个钟头,吹锣打鼓的从里屋引出来前几日见过的殷荣,同样穿着新郎官的服饰,与那位在比武招亲中拔得头筹的男子,一同拜过天地父母,再一桌桌地来敬酒了。
晚上回到岸边的院子里,沈晏清睡在里屋,白衡散掉身上的酒气,坐在外屋的堂下,数墙上挂画里的桃花。
打更的时间过了午时,白衡一惊醒,听见后门有人敲门。悄悄过去,正是晚上见过的殷水虎,还有今晚上本该和比武招亲的胜者共入洞房的殷荣二人。这两人穿了便装,外面披了黑袍,打眼一瞧,谁也认不出这两人会是谁。
白衡皱眉,他早知道沈晏清会来到日月潭是遵了太墟天宫的号令,有他要做的事情。
这三天来,白衡时常觉得煎熬,一面是觉得自己不该贸然顶替金玉开的身份,一面是觉得怪异。
他根本不认识金玉开,一点装不出金玉开的模样,当时一念之差,这三天里漏洞百出,早该被扫地出门。
但沈晏清和一众太墟天宫的人,都好像各个都成了睁眼瞎。
多体一魂共用一张脸听上去惊悚离奇,可沈晏清又不是没见过他,白衡如何猜不到,沈晏清早就知道他是谁了。
他不知道沈晏清这么将错就错到底是要做什么,也乐得看这场戏要演到什么时候去。可今晚半夜来人,真叫他疑心乍起了:“你们两个今晚上来这里做什么?”
殷水虎道:“大人不是叫我忙好了再来吗,白日里人多眼杂的,说什么都不方便。小儿成婚确实腾不出空来,晚上荣儿灌醉了人,现在正是能再见的机会。”
这话好像是没错的,白衡想了想:“他确实说过,我进去问问,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殷水虎和殷荣跪在屋外。
白衡走进里屋,屋子里的四面窗紧闭着,床头有一盏幽幽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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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清趴在床头,苍白的一张脸,半点没有睡过的痕迹,一双点漆般的眼睛望过来:“有人来了?”
白衡顿时明白,今晚的一切尽在沈晏清的掌握中。哑然失笑道:“你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沈晏清白他一眼:“你叫他们进来。”
殷水虎和殷荣两人很快地进来了,白衡猜测沈晏清早就知道他是谁了,不愿意掺合太墟天宫的事情里,本想退到屋外去,沈晏清叫住他:“不准走。”甩手一个扇子砸到白衡的身上去,这档子耍赖卖娇的桥段,他做得浑然天成。
没有点明,但白衡想到沈晏清要他留下来做什么。
他拿着扇子,站到床沿,给沈晏清扇风。想他一个名震五域的天之骄子,在这儿做奴婢干的活,真是会叫人大跌眼镜的,偏偏这几天他已经熟手至极,好在殷水虎和殷荣两人也没认出他来。
殷水虎跪在地上道:“多谢主子指点,我和小儿思前想后,总是担心打扰了主子休息,挨到这点儿,生怕再耽误下去,坏了您的大事,这才赶紧过来了。”
沈晏清拨弄棋篓里的白子,道:“怎么,他知道你要改玉牒的事情了?”
殷水虎说:“这次荣儿和五行门的弟子成婚,荣儿用的玉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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