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宋阳秋的这个抉择上踌躇了一会儿,杀了宋阳秋还有源源不断的宋阳夏、宋阳冬,白衡不得不承认宋阳秋说他了解混乱海域的这一点有打动他,他想赶快将沈晏清从这一具小小的鸟躯里解救出来。
白衡进入活木林,按照原来的打算,给沈晏清摘了一兜子的浆果。
宋阳秋浑然不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他追上白衡,跟在白衡的身后。
他告诉白衡,近段时间混乱海域的地形应该大部分都是沙漠,不过沙漠当中应该会有绿洲。
混乱海域的地形是不按照常理分布的。
太墟天宫想要进入的无边境就藏在某一个绿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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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出了活木林,往广阔无垠的沙漠去。
介于有个外人在场,沈晏清一时半会儿没法告诉白衡自己已经能变成人了,但这样一来也有个好处,他能站在白衡的肩膀上,不用辛苦的在沙漠里走来走去了。
沈晏清时常观察宋阳秋,他第一次遇到和自己长得这么像的人。
沙漠中的危险似乎要比活木林中的少很多,宋阳秋很想和白衡说说话,他被太阳晒得很热,故意踩在白衡留下的脚印上:“你知道混乱海域分类规则吗,我听太极宫的人说,混乱海域的规则会将人和妖分成两类,妖在一个地方,人在一个地方,不过上岸的地方虽然不一样,可终点永远是一样的,混乱海域的半步天尊是个很固执的人。”
白衡想到最开始他和沈晏清被分到两个方向去,内心对这一点很不认同,一来他和容怀阴等人都是妖,二来沈晏清却是人,混乱海域却将沈晏清分去海龙族那儿,叫他孤身一人。
第229章 229(修)(新修)
这一点没必要和宋阳秋说, 白衡说:“终点一样就是固执的表现了吗,混乱海域如此多变诡谲,我以为他会是一个多情又多变的人。”
“不是啊。”宋阳秋说,“多情的人练不成无情剑。”
说到这儿, 他有些迟疑, 因为太极宫的人没有告诉他, 这位尊者到底有没有练成无情剑。他想到结局, 混乱海域的现状, 那么想来这位尊者是没有练成无情剑的。
“多情必多疑, 你说多情之人练不成无情剑, 我看未必。”白衡淡淡的说。
他们在沙漠中徒步行走了近三日,顶着烈阳,沙漠的风里有滚烫的砂砾,吹过去的时候刮得人脸疼, 太阳光金灿灿的在地面上燃烧。
白衡走在最前面, 他的影子黑黝黝的又像一个冷夜那样的肃杀。
夜晚, 他们在一处沙丘的背面捡了几根枯枝烧了火围坐着。
白衡像往常一样的准备将藏在袋子里的沈晏清抓出来喂饭,那袋子就挂在他的脖子上, 沈晏清在里面装睡,他习惯摆个谱,需要白衡捧着他,才肯屈尊降贵的吃喝几口。
吃过东西, 两人一鸟要闭上眼简单的休息了。
高空中有三个月亮, 一个大两个小,沈晏清没那么想睡觉, 他从袋子里钻出来,盯着月亮瞧了好久, 耳朵中听见驼铃叮铃铃一长串的声音。
紧接着,远处沙丘的边缘出现了黑点一样的人,他们身穿着红色的神官衣服,头顶带着高高的黑帽子,低着头,像幽灵一样,朝着月亮的方向行走。
沈晏清无疑很好奇,他像是被吸引了一样,想去看看这些人要去做什么,他想白衡陪他一起,用翅膀轻轻地拍了拍白衡,一向很警觉的白衡没有醒过来。沈晏清歪着脑袋想了想,眼见这些人要消失不见了,他急了,决定先自己去瞧瞧。
鹦鹉是爬禽,他飞得不快,扑棱了几下,感觉好像离那些人越来越远了,沈晏清变回人形,跑着追上去。
他跑过一座座的沙丘,脚印像一串蜿蜒的水痕,一切都很安静,静态的沙漠像格外肥润的湖水,月光荡漾的映在上面。
走在前方的那一列人像幽灵一样出现,又像幽灵一样的消失了。
沈晏清想要回头,他想去找白衡,懊恼的告诉他自己的这一次无功而返。但沙漠渺无人烟,月光没有照到的地方是死寂一样的黑暗,浓郁的夜色阴冷、残忍,空气不再燥热,很淡的檀香若有似无的宛若一根细细的线,勾着沈晏清一直往前走。
他不得不继续往前走,后半夜月光开始黯淡,他能看到的东西变得更少。
沈晏清的心情无比低沉,他有点懊悔,有点害怕。
他就在这时听到舞剑破空的声音。
有人在练剑。
两侧的沙丘因为地势形成一个半圆的拱形,像一只白瓷碗,流沙缓慢地、悄悄地往下倾斜,沈晏清趴在沙丘上往下看,他觉得自己好冷,沙漠成了一片广阔无垠的雪地,月光是正在下落的大雪。
不过这夜的月光和雪又有那么点的区别,雪是晶莹的、死气沉沉的,这月色却闪着金属般的冷光,是那人手里舞动的剑影,它在沈晏清的眼中咻地闪过,又倏地来去。
隔得太远,他瞧不见那人的脸,沈晏清是懂剑的,他也会使剑,可要他将剑使得这么漂亮,他做不到。
他有心想要下去和这人说几句话,可总不忍打断,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倘若让白衡和这人去比,不知道谁胜谁负。他很难比较。
这夜就在这冷冷的剑影中度过。
沈晏清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从活木林采摘来的食物吃的差不多了,几个水囊也要吃空。白衡不吃不喝倒没什么事,可宋阳秋却不行。
在快要弹尽粮绝之际,他们幸运的遇到了一片绿洲。
这块绿洲和沙漠拼凑的很不恰当。
用农具划分出来的土地被很规整的划分出一块块方正的格子,半人高的绿稻结了厚厚的穗子。不远处一个巨大的湖泊像一只眼睛。
几个农民打扮的人正在农田中劳作。
见到这些人,白衡精神一振。
除了那几个像野兽一样只知道吃人的野人,这是他第一次遇见混乱海域本土的人,尤其是这些人身穿正常的衣物,似乎是能正常沟通的。
至于语言不通的问题,没关系他可以学。
他从沙丘上滑下去,几步跃到了那处农田。宋阳秋不敢像他一样滑下来,跟得半跑半走,很吃力。
农民们没有察觉到他的走近,直到白衡一直走到他们的面前,这七人才统一且整齐地抬起头——不同的脸,同样灰白的脸色,同样空洞的眼睛——空洞的好像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像石雕,像无声的植物,长在地里,枯萎在地里。
白衡不说话,他们也不说话。惨白的脸上黑洞洞一样的表情,像是有个什么东西正在无限制的吸取了他们的精神。
宋阳秋用了点时间才跟上来,他没瞧清那几人,以为白衡在发呆,怯生生的叫了白衡的名字:“白衡。”
白衡没有回头,因为那七个站在他面前的农民用宋阳秋相似的语调,一同呼唤他的名字:“白衡——”
宋阳秋被吓了一跳:“什么怪物!”
那七人继续同步的复述宋阳秋的话:“什么怪物!”将语气和音量都学习得惟妙惟肖。
这七人是和野兽一样的人类相似的、独属于混乱海域的怪物。
白衡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宋阳秋不要再说话了,他越过这七人,再往前走。
农田后面是村庄、城镇,不过这里很寂静。
水车伴随着湖泊的流水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宋阳秋和白衡走后,那几个耕地的农民若无其事的继续料理农田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们也没有见过什么陌生人。
一路在泥巴做成的道路行走,低矮的农舍里都住有人,但这些人都和最初那几位农民一样,有序却安静无声,这就像是在很高的高空俯视一个普通的凡人城镇,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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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被距离隔绝,可当天上的修士降落到了地面,才发现看似平静安宁的村庄里都是死人。
第230章 230(修)(新修)
白衡的脸色很难看。
宋阳秋因为先前被这些怪物学过说话, 现在已经不敢再说话,他恨不得挨着白衡走。
但越往绿洲的深处走,不祥的预感越强烈,最后宋阳秋忍不住了, 他惊惧而害怕的说:“这些人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他们一开始对待他们就像对待一团空气, 但现在, 他们会时不时的观察白衡、看着宋阳秋, 甚至是不露痕迹地朝着他们走近。
宋阳秋的这句话同样被他们复述传播, 宋阳秋再也忍不住了, 他说道:“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 这里被嗜髓虫感染了,我好怕——”他的声音被一声声的传递,句子话语的本意因为距离而被模糊,只留下宛若回音般的“怕”。
“被嗜髓虫感染的人, 无法创造出新的对话和语言, 只能一声声的复述别人说过的话。”
这些都是太墟天宫的人告诉宋阳秋的, 映我剑和销魂灯同一等级,区别只在销魂灯是天灵器, 而映我剑是地灵器。
很难说混乱海域变成现在的样子,映我剑有没有在其中出一份力。
“嗯。”白衡说:“我现在知道了。”
他没打算离开,又问:“嗜髓虫是怎样感染的?”
宋阳秋一愣:“我不知道,太极宫的人没告诉我, 可能是食物……而我真的不知道。”
白衡低低地笑了两下:“那你可要千万小心。”
宋阳秋没来得及问小心什么, 白衡抽出了长剑:“你不是要出去吗,跟紧我。”
他不再转头和宋阳秋说话, 那些已经渐渐将他们包围的怪物露出苍白的皮肤,森森的牙齿, 漆黑尖利的指甲,这些怪物一拥而上地朝着他们扑上来,要将他们撕咬成碎片。
白衡一剑横过,剑气如万道金光散在天地,他的每一招、每一势似乎轻到了极点,然而举轻若重。被嗜髓虫感染过的人还有一个特征,受了伤后,他们会迅速地开始石化,走向生命的终点。这是在重海城内,容怀阴向白衡展示过的特点。
一瞬时间,这座绿洲成了一座姿态诡谲的雕塑城,那无数双张开的手掌,无数张口欲要呐喊或者吞食的嘴唇,像地狱,像天堂。
白衡收剑,长笑而过。
宋阳秋紧紧跟在他身后,他的心无比剧烈的跳动起来,因为恐惧,还因为别的什么。
白衡去湖泊里收取了些湖水,这里的绿洲被感染了,那么下一座呢,他心事重重,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若无其事。
但他只想着前进,有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急迫的想要前进的原因是什么。
夜晚,相似的月光。
沈晏清心中有种奇妙的预感,他还会遇上昨晚上练剑的那人。
于是他像着昨夜一样在沙漠中散步。
同样相似的驼铃声,不过檀香的气味变了,转而混杂了淡淡的花香,花香让沈晏清觉得熟悉。
那个人又来练剑了,沈晏清继续看他练剑。
他看了很久,看得目不转睛,几乎能将这人练过的每一招式背下来,他练的剑法共有三道总诀,拆分又做一百零八式,每一式共有三万八千招,在这无限繁琐无限神妙的剑法中,沈晏清既觉神往又觉得古怪。
因为这人每每练到最后一道总诀时,他的速度就会变慢,而到了最后一招时,他就干脆的停了。
沈晏清从前以为是自己熬不到他练最后一招,直到最后才发觉,原来是根本没有这一招。
就这么一连的看了半个月,沈晏清不知不觉地离那沙谷越来越近。他离着这练剑的人也越来越近,终于,一个转身,他看见沈晏清,沈晏清也看清了他样子——他带着一个银色的面具,面具上满是繁琐的花纹,他手里拿着一柄薄刃的铁剑。
沈晏清一愣:“我好像在哪见过你。”他想不起来。
那人噗嗤一声的笑了:“这么老套的话,现在来说是不是迟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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