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桌前,杂乱的思绪堆满了大脑,让他理不清头绪。
旭明辉是他上次参加比赛认识的小孩,他指着薛怀臻抄袭?
那幅画……
他在梦中并没有真正看到过那幅旭明辉指认薛怀臻抄袭的话,但?大概是因为他是以薛怀臻的视角梦见所有的缘故,他的记忆对那幅画有印象。
手中的签字笔在笔记本?上留下潦草的痕迹,这是他一贯的记录方式,大概除了他自己,也没人能认得出来。
他想了想,又在潦草画面的背后记上让人不明所以的关键词。
暖黄的灯光下,笔记本?被他合上,他想,如?果是梦就?好了。
如?果只是梦就?好了。
**
日子?就?那么?平滑的过去,眨眼就?过去了半个月,叶琮鄞甚至已经快要忘记了那个充斥着血腥与仇恨的梦。
直到某天清晨,他外?出写生?的时候碰到了旭明辉。
青少年的个子?好像都是一夜之间窜上来的,上次见面还不到他肩的小孩眼下已经抽条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消减了不少,显出青涩少年的模样。
“叶哥哥!好巧!”旭明辉背着画板走过来,笑眯眯地说,“我还说过段时间去你家找你玩呢,没想到就?在这儿遇到你了。”
叶琮鄞点了点头:“好巧,你叶来写生??”
“嗯!”旭明辉兴冲冲地说,“啊,对了,再过几天个月那个比赛就?要开始了,你会去吗?”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会去的。”
被这么?一提醒,叶琮鄞想起了半个月前的那个梦,他有心想要提醒旭明辉,却又实在不知该从何说起。
说到底,那只是一个梦而已。
他难道要因为一个梦,无端的猜疑怀臻吗?因为未发生?的事情,就?给人定下罪名的行为,未免有些太?失公允了些。
“啊,对了,我这次参赛的作?品有个绝妙的点子?。”旭明辉想起了什么?,放下了画板,从里?面拿出了一叠乱七八糟的草稿。
他年纪稍小,在家也是被娇养着长大,在生?活上难免有不少欠缺。
叶琮鄞看着宛若废纸一样的大团小团,哑然失笑,帮忙将一张张纸摊开。
一幅一幅不同意境草稿被铺开,以旭明辉的功底来说,这些画无疑是优秀的,但?还不够。
并没有达到旭明辉应有的水准。
“你要用这里?面的画去参赛?”叶琮鄞不免有些惊讶,“这样的水平……”
旭明辉眨了眨眼,露出故弄玄虚的笑容,小小的梨涡点缀在脸颊上,凸显出几分可爱,让叶琮鄞在某个瞬间产生?了一刹那的恍惚。
“他”现在应该也有这么?高?了吧?
意识只短暂的跑偏了一会儿,在眨眼的间隙又回?笼。
叶琮鄞有些错愕,他没想明白那个“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己会在看见旭明辉的时候产生?那样的联想。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眼前的东西引走,将某个瞬间产生?的疑惑抛在了脑后。
“当然不是啦!要是拿出这样的作?品去参赛的话,我会被骂死的!”旭明辉撅嘴,他这个年龄做这样的动作?没有半分矫揉造作?之感,尽显孩子?气的天真,“我把它们全部拼在一起了。”
更大的纸团在面前铺开,叶琮鄞彻底愣住。
“虽然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补充,但?是大概的框架应该不会变,我都能想到那群老古董震惊的样子?了。”
叶琮鄞抿了抿嘴,压下心头涌上的百感交集:“这样的东西恐怕并不容易获得正统流派的认可。”
旭明辉并不在乎啊:“管他的呢,我又不是冲着奖杯去的。”
“叶哥哥说我很难获得正统流派认可,你还不是一样?”
叶琮鄞笑了笑,他心里?揣着事,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好在旭明辉年纪小,也并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来。
他最后还是没有将那个梦说出来——即便有这样一幅画,也不能证明薛怀臻会真的抄袭。
“这张草稿,能送给我吗?”叶琮鄞突然说,“我很喜欢。”
旭明辉没有任何怀疑,赠送草稿这种事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不算什么?罕见的事情。
“可以啊,那我也要你下次参赛作?品的草稿作?为纪念!”旭明辉一口答应下来,直接将皱皱巴巴地画纸塞进了叶琮鄞的手中。
叶琮鄞被这样迫不及待地行为逗笑了,心头那点阴霾也跟着消散了不少。
他应该相信旭明辉,也应该相信薛怀臻,而不是为了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不已。
“对了,今晚我和怀臻,还有几个别的朋友在金辉聚餐,你要不要来?”
旭明辉有些惊讶:“薛哥哥没告诉你吗?他邀请过我的呀。”
“是吗?”叶琮鄞有些惊讶,但?没有在这上面纠结,伸手同旭明辉道别,“那晚上见?”
“晚上见。”
叶琮鄞坐车回?了家,最近正好是暑假,叶城带着叶琮新去公司了,家里?很少有人在。
没人在也好。
他想着,免得又生?出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打乱心情。
叶琮鄞同吴叔打了个招呼,让后上了楼。
他先是打开了抽屉里?的笔记本?,将从旭明辉那里?要来的草稿夹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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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去聚餐的话,他还是需要换套衣服的。
等叶琮鄞换好衣服准备叫薛怀臻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的,他又走到了书桌前,拿出了抽屉中的笔记本?。
总觉得,放在这里?不太?安全。
毕竟……
如?果梦里?的事情真的发生?,这将是最重要的证据。
仿佛冥冥之中有人指引,书桌上方架子?中的东西没有预兆的掉了下来。
是他上次没有用完的信封?叶琮鄞记得自己当时随手放到了架子?上面。
他想了想,最终选择坐下,将半个月前的梦以尽可能冷静的口吻记录了下来。
如?果他又忘记了的话,这些东西将是最后的保障。
笔尖微微顿住,叶琮鄞忍不住想,为什么?是“又”?
第?二次了。
那种仿佛被虚假包裹的感觉,就?像是……楚门?的世界。
是他想太?多了,太?敏感了,还是……
叶琮鄞想不明白,他叹了口气,继续往下写,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这次就?能知道结果了。
他写好信,将草稿卷了起来,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永远都不会用上这些东西。
叶琮鄞没有将信件和画纸放在卧室中,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既然他的卧室里?放了笔记本?,另外?的东西放在旁的地方自然会更具有保险性。
他思来想去,走向了母亲的卧室。
这里?仍旧是记忆中的模样,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变化,为了尽可能将这里?维持着最初的样子?,就?连保姆都不被允许进来打扫,几年过去,卧室里?难免积了灰。
最初叶城还会时不时进来缅怀,亲自打扫卧室,让房间保持干净,可时间久了,他也不来了。
也许是彻底放下了,也许是害怕触景伤情。
大概无论失去的时候有多么?悲痛欲绝,只要时间足够长,就?能抹去那些悲痛与遗憾,毕竟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但?叶琮鄞还是希望,如?果母亲能醒来……就?好了。
他将东西放进了母亲珍藏的匣子?里?,他其实早就?知道这个东西的存在。
这是母亲为他准备的成人礼之一,承载着他从小到大的所有成长经历,虽然在旁人眼中或许并不值钱,但?与叶琮鄞而言,却珍贵无比。
只是或许,这份礼物再也不会被妈妈亲手展示给他的看了。
叶琮鄞压下伤感的心情,将东西放进了下层。
“妈妈。”他喃喃自语,“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问题的话,请保佑我吧。”
**
叶琮鄞并没有和薛怀臻同行,他去薛家的时候,却被管家告知薛怀臻早就?出发了。
这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安。
按照薛怀臻的性子?,应该不会不叫他,独自离开。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最近奇怪的事情太?多了,弄得他都有些疑神疑鬼了。
叶琮鄞点了点眉心,推开了包厢的门?,人已经来的七七八八了,不出所料,他在里?头看见了薛怀臻的身影。
看起来并不像是有什么?问题的样子?,他大概是真的想多了。
沉浸在思考中的叶琮鄞并不曾注意到,薛怀臻在看清是他到来的时候,眼里?流露出来的震惊。
薛怀臻的压下惊讶,和往常一般无二的迎了上去:“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他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叶琮鄞的右手上,装作?好朋友拉人进门?的寻常姿态,抓住叶琮鄞的胳膊。
叶琮鄞神情没有任何变化,跟着他进去落座。
包厢里?面的气氛早就?热了起来,一帮子?没成年的少年你一言我一句的讨论着最近的心得体会,间或夹杂着几句抱怨吐槽。
薛怀臻将人拉到稍微偏僻点的角落坐下:“你没事吧?”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没头没尾。
叶琮鄞皱眉:“什么??”
“……”薛怀臻沉默了几秒,重新捡起笑容,“没什么?。”
搭在膝盖上的手慢慢蜷缩收紧,内心深处仿佛也感受到了这种折磨,开始不受控的跳动起来。
故事被改变了。
是因为他上次站出来作?证,没让那养拙劣的把戏成真吗?
蝴蝶效应?
他不是已经受到惩罚、已经输的那么?惨烈了吗?
“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
虽然心中有许许多多的疑惑与怀疑,但?薛怀臻到底是他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在证据确凿之前,叶琮鄞并不会因为莫须有的罪名疏远他。
“没、没什么?。”薛怀臻低下头,藏起了眼底深处的挣扎,“出门?之前刚好碰上了妈妈,你知道的,他对我上次的成绩……很不满意。”
叶琮鄞是知道的。
薛母在这方面的确偏执的过分,大概是因为丈夫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就?不幸患了病,所以将这份梦想沉沉的压在了薛怀臻的肩上。
“不要灰心。”他拍了拍薛怀臻的肩膀,“你的优秀是有目共睹的,一次的失败并不能说明什么?。”
薛怀臻动了动唇,没说什么?。
他也很想去相信琮鄞口中的话,但?他赌不起。
比起那些生?来就?是天才的人,他好像是个彻彻底底的伪劣产品,只不过因为是故事的主角之一,是万人迷,才被赋予了出众的才能,而这份才能……
随时都会因为剧情的失控而消失。
上次他只是戳穿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污蔑,就?在比赛中失利,这次呢?
这次琮鄞没有在聚餐前与家里?人发生?争执,没有意外?摔下楼梯,导致右手受伤无法参赛,那结果是怎么?样的。
他的目光飘逸,看见了摆放在斜对面墙边桌子?上的饮料。
在他知道的故事中,这场比赛缺席了两个人。
一个自然是和叶城爆发了激烈争吵,然后无意间摔伤了手的叶琮鄞,还有一个——
旭明辉。
谁也没想到,他不过是随手在包厢中拿了一瓶水喝,就?感染了传染病,一度高?烧到神智不清的,自然也没有办法参赛。
这场聚餐那么?多人,也只有他那么?倒霉,拿到了被怀揣着报复世界的想法的服务员动了手脚的饮料。
薛怀臻的手彻底捏成拳,这场比赛对他来说十分、十分重要,重要到几乎能决定他未来的道路。
他不能……绝对不能输。
而比起旭明辉,或许叶琮鄞才是更可怕的威胁。
毕竟旭明辉只是昙花一现的炮灰,而叶琮鄞却是相当重要的反衬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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