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不敌,别驾刁扬便遣末将速报李将军,末将一路换了三匹马,这才在此刻赶到。至于敌军有多少人,末将无法准确回答将军,只能说约有千人之众。”
卢镝带着气,声音洪亮,半点不打磕绊。
冯毅心里略略合计,他答的这些数目和时辰倒是都能对得上。
可这并不能打消他心里的怀疑,若是李勖授意编出来个天衣无缝的假话却也不难。可怀疑归怀疑,他却又不敢托大。荆州在建康上游,京口在下游,若是背腹受敌、两线开战,那便是十分被动。
真若是丢了徐州,他冯毅可就是罪人了。
正犹豫之间,谢迎已越众而出睨着他厉声道:“就在前几日,王九郎便在江上遭遇了长生道匪,可知匪徒并非如冯将军所说的偃旗息鼓,实则是早就觊觎京口,只等着荆扬开战之机便卷土重来京口乃东部第一重镇,西凭长江天险以拒胡马,东则控三吴拱卫京师,若真沦落敌手,你担待得起么”
说着冷哼了一声转向司马德明,“还请小郎君速做决断!”
司马德明早就做了决断,当下不快地看着冯毅,冷冷道:“大敌当前,冯卿当以大局为重!”转而看向李勖,急声道:“李将军速速会师!”
德明这草包看不出猫腻,冯毅却疑惑甚深,他实在不甘,便不顾德明的脸色,再次阻住李勖,语气又快急地逼问:“匪徒不可能从天而降,如何能忽然抵达京口,还请存之为我解惑。”
李勖回过头来火光下眸色黑沉,细看之下似是隐含了一丝嘲讽之意
冯毅暗自恼怒,这才发觉此人甚是高大,虽官品矮了一级,站在身前却高了一头,居高临下睥睨视人,端的是令人十分不适。
李勖唇角微勾,淡淡道:“冯都督忘了匪徒是怎么逃窜至广州的忘了他们是如何就地取材、伐木造船,之后忽然在水上现身的”
“这……”
冯毅顿时语塞。
长生道匪之所以能逃窜成功,便是未走江路,反而是通过沪渎口泛海而逃。既能泛海而逃,便也能泛海奇袭而来这是其一。
至于李勖问他的第二个问题,凡是与长生盗匪作战过的人都知道,他们个个都有一手造船的好本事极擅装扮成商人模样混入州郡,在信众家中囤积木板,待时机一到便连夜赶工,忽然现身水上,真个是有神兵天降之感。
冯毅神色难堪,李勖早已将视线从他面上移开,满榭衣冠华胄,只与谢迎微微颔首,之后便一甩战袍,阔步走入大雨之中。
隔着厚厚的雨帘,水榭中的众人都看不清外面的情状,只听到两声马嘶过后,接着便是一声中气浑厚的“驾”,那马蹄声便如鼙鼓震地,踏着瓢泼大雨渐行渐远,逐渐消失在漫漫黑夜之中。
王微之方才不语,此刻才忽然想到一种可能,疾行两步追到榭外,只见一片泽国之中,一个矫健的身姿正策马飞驰而去,神骏威猛,将军如龙。
他心里微凉,只觉这一去真有蛟龙入海之感。
这回轮到谢迎静静地凝视着水榭下的雨帘。水滴打湿了石阶前一丛秋草,草茎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细看却是上天下泽、一副夬卦,正是蛟龙登天之象。
第65章 第65章
山上的雨要比平地来得早,韶音一行人上山后不久便被滂沱的大雨隔在了山巅的北固亭里。天空仿佛是被闪电捅出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伴着惊天动地的怒雷,滚滚暴雨从中闸泄而出很快便在衰草地上激起了一层白茫茫的水烟。
站在北固亭的第三层向西南方向眺望,不止历阳,就连江左这一整爿精致秀气的山川都已被大水漫灌,整个人间成了一片泽国,人不是在山巅,而是在波涛起伏、一望无际的东海之上。
单调而重复的大雨声中,头顶的炸雷已经响了一百三十一次,韶音心里暗暗数着时辰,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日夜相交的子时了。
山上山下,天上地下,整个世界一片漆黑,闪亮的唯有乱跳的雨珠和手腕粗的紫色雷电。
亭中燃了两只火把地当间烧着一只取暖的火盆,四周也都用毡毯拦了起来,挡住了大部分的江风。可潮气依然无孔不入,借着秋寒的淫威将这三层高的亭子浸泡得冰凉湿涝,人的皮肤也被寒冷的潮气泡起了褶皱。
一股凉风吹来,韶音光滑的脖颈和手臂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抱着双臂打了个寒战,一时忍不住想哭。
上次来到这里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可那晚空气干爽、温度宜人,身旁还有他在。纵使脚下山路崎岖,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远方有狼嚎虎啸之声,可她却一点都不害怕,好像是浑然忘却了还有害怕这回事
他不知道,她从小就怕黑,更怕黑夜里的电闪雷鸣。
临行之前,他一面细细地亲着她发烫的耳朵,一面与她轻声耳语,要她送行之后即刻带着全家老少到北固山上祈福。
“阿纨记住,在我回来接你之前,绝不能离开山上半步。除我之外,任何人来都不能放他上去,更不能随他下山。”
他反复叮嘱,神情严肃,语气极为认真,非要等到她轻轻地点了头,应了句“我记住了”,面上才露出了一丝笑意,很快便利落地穿好了外衣、铠甲,大踏步走出门去。
韶音呆呆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只觉心里还有千言万语没说,鞋韈也不及得穿,便赤着脚追到了前庭。不防那里已经等候了二十来个校尉、军侯,这些人正叉着手低声交谈,一见到她出来,即刻噤声,打雷似地齐声叫了一嗓子“夫人”。
韶音顿时面红耳赤,打着圈的泪生生地给憋了回去。
李勖疾步从马房里走出来,与她道:“当卢找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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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音狐疑地随他进了马房,一眼就瞧见那枚被擦得雪亮的云纹当卢正静静地垂挂在汗血宝马的额头当间,那马儿已经熟悉了她见到她便咴咴地打招呼,当卢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这不是在——”
一句话还未说完,人就被他拦腰抱起,俯身吻了上来。
赤脚踩在他的战靴上,被他吻得浑身绵软,似在云端。
“乖,等我回来接你。”他最后亲了亲她朦胧的泪眼,将她撂在七宝皂轮通幢车的车厢里,用手揩去她足底沾的一点灰尘,看着她水汪汪的唇又低笑着说了句“等会儿再出去”,之后便翻身上马,朗声吆喝了一声“驾”,二十几骑人马呼啸着向西而去。
……
大概是被他蛊惑了,所以当时才答应得那么干脆。
可是现在她后悔了,这里又湿又冷又黑,在此处已经等了他快要一天一夜,不知道还要再等多久,也不知道他那里如何了,此刻是否安全……韶音瘪着嘴巴,忍不住想哭,可一想到这里所有人包括他的一家老小都还指望着她当主心骨,便又硬生生地忍了回去。
此事干系重大,牵连着他的身家性命,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自上山以后,韶音便约束一家老小和随身下人,要他们寸步不离地待在这亭中,哪也不许去。
荆氏自然是满嘴抱怨,先是埋怨地方挑得不对,说旁人祈福都是去城西蒜山上的浮屠祠,哪有人到北固山上对着一块从土里挖出来的不知名石碑祭拜的;接着又埋怨日子不好,说是应该赶个风和日丽的黄道吉日来,这样拜佛求仙才能灵验,“这好模样地突然下起大雨,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不是个好兆头!”
她先前已经絮叨了许多不入耳的话韶音将心比心,觉得李勖在外征战,定是不愿家中生事又念着她是李勉和四娘的生母,便也就左耳出右耳冒地忍了。
可她说什么不好,偏偏捡这样晦气的话说,听得韶音真个是火冒三丈,当即便蹙起眉头,怒斥了一句“住口!”
这语气分明就是主人训斥奴仆,虽不高不低,却十分威严慑人。
荆氏自是见过她生气着恼的样子,当时只觉得谢女无法无天,其中还有那么一丝孩子气,却是从没见过她此刻这般凤目凌厉、粉面含威的模样,一时竟被她周身的气势震得说不出话来,也忘了自己是长她是幼,张了张嘴自知失言,便偃旗息鼓不做声了。
老的消停没多久,小的便又哭闹开来。
过了晌午,豹儿外出游玩那股新鲜劲儿过了,也将韶音特地嘱咐阿雀带来的新鲜吃食和玩意都受用得差不多了,一时无聊便哼哼唧唧地闹开哭啼着要回家。
赵氏也是心里不大高兴,她是个带孩子的人,家里还有一堆活计要做,阿嫂就算是要带全家老小上山祈福,也得提前打个招呼才是,怎么能一声不吭直接就叫车夫将人给拉过来呢
她心里不满,哄起孩子来便没好气,豹儿的小声啼哭便就转成了大声嚎啕,挣脱开母亲的怀抱,直在地当间打起滚来,边嚎边嚷着“回家!我要回家!”
荆氏最心疼这个孙儿,本来就呆得心浮气躁,看见孩子如此哭闹,如何还能忍得住,当下便将韶音带来得毡毯、蓑衣、油布等物胡乱地包裹在自己的身上,弯腰将豹儿抱在怀里,冒着雨就要往山下跑。
韶音倒不用费神去拦她她才下到一层亭口就被孟晖带着人给拦住了去路。
荆氏看着百十来号披甲带刀的兵卒,这才知道,原来今日上山并不只是为了祈福。
她绝非沉稳有度之人,心里揣不住丁点事惶恐之下便一个劲儿地追着韶音刨根问底。赵氏和四娘也都沉不住气,团团围在韶音周围,非要她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豹儿害怕,哭得愈发厉害,一家老中少三代人直吵得韶音脑仁疼。
好不容易等到他们都闭了嘴,时辰已到深夜,韶音却了无困意。外面的风雨声似乎小了一点,也不知道天明时候这场雨能不能停。
阿筠见她脸色苍白,便将一件狐裘披风轻轻地披到她身上,轻声劝道:“小娘子睡一会儿吧!”
侍女们虽然不明就里,可在谢府之中多年,早已养成了一个习惯,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吩咐的事照做,绝不给主家添麻烦。
韶音忍着泪意,安慰地冲她一笑,摇头道:“没事我不困。”解下披风,重新放到她手里,朝着豹儿和四娘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两个孩子相拥着躺在临时搭建的铺靠上睡得正熟,似乎是身上发冷的缘故,都将被子紧紧地搂在怀里。
阿筠虽然心疼,但也知道小娘子是个心性坚强之人,郎主既将一家人委付给她她便是宁可自己吃苦也不愿意教他的家人吃苦,因此便也不再劝说,只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披风轻轻地盖在了两人身上。
“哎呀!”
忽然,阿筠惊声叫了起来,随后赶紧压低了声音,“老夫人怎么还没睡”
原以为荆氏闹腾了一天,这会儿已经精疲力竭了,没想到她却是一直都没有睡。一双浑浊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一片虚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黯淡的火光将她的肤色映得蜡黄,浓墨重彩的胭脂浮在这层干枯的皮上,乍一眼看上去像是破庙里新漆的护法神像,端的是十分恐怖,阿筠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阿谢!”
经阿筠这么一问,荆氏像是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猛地从地上窜起来,到韶音跟前,双手紧紧地攥住她的肩,“你老实告诉阿家,二郎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整个北府军都随着赵都督出征,满城里剩下的尽是家眷,咱们为何要躲到山上来躲的是何人山下到底发生了何事”
荆氏虽不懂军务,可也不傻。韶音不肯说实话只一味用言语搪塞,这便更令她心中忧虑,从傍晚直到现在,心里总是莫名发慌,右眼皮也一直跳,总觉得是要出什么事儿。
她心中焦虑不安,这一下便没轻没重,将韶音的肩膀抓得生疼,阿雀赶紧将她挡开皱眉道:“老夫人这是做什么!”回头看韶音的肩头,已经被她抓出了两道红痕,因就忿忿地怒目而视。
韶音揉着肩膀,静静地看着荆氏。
深吸一口气道:“郎君既要我们如此,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只管照着他的吩咐做就是。我已经实话告诉了阿家,山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要躲到山上来,我也不是很清楚,郎君总归是为了我们一家人着想,不会害了我们就是。这里外有护卫看守,内有足够半月之用的水米干粮,可谓是吃喝不愁、安全无虞,阿家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勿要胡乱猜测,若是我们自乱阵脚,反倒拖了郎君的后腿。”
“不对!不对!”
荆氏连连摇头,一双浑浊的眼带着疑惑和防备,紧紧地盯着韶音,想从她面上窥探出更多的真相。
风雨渐渐转小,淅淅沥沥的雨声里隐约传来女子微弱的呼叫,仔细听像是“救命”。
“救命!——救命!”
“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愈发清晰,果然是有人。
这嗓音尖细,在空旷的山林之中回荡,听起来犹如鬼魅,仿佛是利器划在琉璃瓦上发出的吱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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